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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灼人的热气 ...

  •   “他们不是说还要给我治伤吗,”谢骁一边捂着腰一边扭头看着蒋府里满堂的花地说道,“半天也不见人来,京都的风水是不是真的养人,连冬日里的花都开得这么好”。话音刚落,刚刚走出不远的蒋名山又回来了:“府里厢房昨日才住进千智寺路过京都要往西走取真经的高僧,世子今晚可以住我的松落园,西侧还空着。”

      谢骁的眼睛被蒋名山耳朵上随着他说话而微微晃动着的血红玛瑙耳坠吸引,刚刚转回蒋名山因为天气寒冷而泛红的唇珠,还没来得及理解他刚刚说出的话,蒋名山就已全当是谢骁默认,转身在前面领路。

      又是万分熟悉的套路,蒋名山在前领路,两个侍卫在后拥着谢骁和林符往前走。谢骁迷迷瞪瞪地就跟着进了蒋名山的园子。

      “今天名歌的事情多谢你,日后有什么事...”蒋名山转身看向谢骁,谢骁的眼睛被那血红的玛瑙耳坠吸引,没回蒋名山的话,另起了话头:“你的耳坠子真好看,西北也有很多人爱戴耳坠子,可我感觉他们的都没你的好看,这是玛瑙吗?”说着谢骁就想要伸手去碰蒋名山的耳坠,谢骁先是摸了摸下面的坠子,蒋名山的身子原本不由自主地要往后退,但看见眼前这个少年亮晶晶的眼睛又不知道怎么的顿住了。蒋名山性子冷,往日也只有谈及家人和皇帝时才会露出几分不一样的神采。

      谢骁的手继续往上,想要摸摸蒋名山的耳垂,可才刚一碰到,蒋名山就扭头避开了,明明是冬日的夜晚,他却觉得耳朵被谢骁碰到的地方烫得厉害,光扭过头还不够,他又匆忙往后退了一步,这才远离了谢骁身上散发出的灼人的热气。

      “我去看看名歌,今天多谢殿下了。”蒋名山没再看谢骁的眼睛,低下头吐了口气说道。

      谢骁被躲了也没生气,仍然笑呵呵地对着蒋名山点了点头:“我背上有点疼就不去了,得先让林符给我处理下伤口,我在这等着你回来,”他的眼睛依旧盯着蒋名山的耳垂,缩在衣袖里的手指好像还在回忆刚刚的触感。

      “我可能回来有些晚,殿下想睡便睡,不必刻意等我。”说完蒋名山就扭头离去。

      蒋名歌躺了会就转醒,一睁眼便是蒋母和蒋名山。看见母亲和哥哥更委屈了,她嘴一撇,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国公府家那个王八蛋说好约我一起去骑马,结果我骑着马走了没多远他人就不见了。”

      蒋母看了只觉得心好像被人一揪一揪似的抽疼,抱住自己这个小女儿就用手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蒋名山一听这话,立刻掉头出府。

      是夜。

      蒋名山一身黑红相间的劲装,头发被红色的发带高高束起,称着他雪白的皮肤,倒也算得上京都头号桀骜不驯的贵公子。

      他立在国公府门口,身后跟着数百蒋府的亲兵,举着火把在夜晚的长街上悄无声息地站着,火把黑夜烧出一个又一个窟窿。冬日里的风吹过蒋名山的衣角,发出飒飒的声音,他歪着头看了看蒋府的方向,那是这条街的尽头,是在这条本该黑暗的街上意外却璀璨夺目的光亮。

      蒋名山看着国公府紧闭的大门,又抬头看了看先帝亲笔题写的牌匾,轻笑了一声举起左手向身后打了个信号,身后一队亲兵上前,举着圆木就要把国公府府门撞开。

      “咚——咚——”,安静的国公府瞬间喧闹起来,侍卫匆匆起身穿衣的声音,小孩的哭声,老爷们的怒骂;房间里点起的灯,庭院里燃起的火把,匆匆点亮的灯笼。蒋名山把国公府变成了这条街上第二个夜里不得安宁的光亮之处。

      喧闹声向正门处涌来,蒋名山挥了挥手,亲兵撞门的动作停了下来,

      门从里面被人慢慢打开。还未全开,一声怒骂先从门里传了出来:“什么人敢深夜在国公府叫嚣?”

      蒋名山仍是站在原地,对着来人——国公爷林百仁,扯出一个笑容:“林老睡得可好?”

      林百仁看见蒋名山的一瞬间,目光扫视跟在他身后的数百蒋府亲兵,语气稍放柔和:“蒋公子明知故问好不威风,深夜闯国公府大门,蒋大人就是这么教育子女的吗?”

      蒋名山轻笑一声:“巧了,我这次来就是帮您教育孩子的”,蒋名山平日里总是臭着一张脸,气极了倒是爱笑,他看着林百仁又慢慢说道:“舍妹同国公府小公子约着骑马,最后倒是一个人被一匹疯马裹挟着上街。今日若不是我特意来国公府上替您管教小公子,他日后不知道要给国公府惹出多大的麻烦。”

      林百仁不知道其中缘由,侧身让出一条路来请蒋名山入府。

      蒋名山笑着看了看躲在一个绿衣的貌美妇人身后,唯唯诺诺低着头的林德挥,和林百仁男女不忌从各地搜刮的男妾女妾,终于抬脚迈进了国公府的大门,他顿了顿,扭头看向身后的数百亲兵:“他们也进来吧。”

      蒋府亲兵乌压压数百号人,站满了国公府主厅前的整个庭院。

      蒋名山自己在前厅的客位上坐下,等着国公府把林德挥带上来。林德挥躲在那绿衣妇人身后,手拽着她的衣服,仍然倔着不肯走上前来,反而冲着蒋名山小声吼道:“我们不过是去骑马,那马自己疯了关我什么事?”林百仁一听这话就明白过来了,他这嫡子平日里京都各家的小姐公子欺负了个遍,这时候蒋名山找上门来了还躲在他母亲背后狡辩。

      “你给我过来,跪下!”林百仁手指着林德挥,声音气得甚至有些发抖。

      绿衣妇人这时候仍拉着林德挥不肯松手,悄悄地望着林百仁,没想到林百仁反而更气,指着绿衣妇人就骂道:“都是你平日里把他惯得性格如此乖张,害名歌骑疯马险些有生命危险不说,到现在了仍然不愿意承认做错,一天到晚的圣贤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

      林德挥看父亲这样生气,才不情不愿地走上前来跪在了正中间。眼睛撇了一眼坐在前面的蒋名山,小声嘟囔了句:“跪就跪,真当自己牛的不行。”

      蒋名山还没开口,旁边的林百仁抢先说:“名山,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今天一定给你一个交代,待会我就好好收拾他。话说回来,德挥他与名歌是学堂里的同学,两人感情深厚,将来这我和你爹更是有可能结成亲家。他本性不坏,说不定真的只是一时疏忽。”

      “既然国公爷您话说到这里,那便趁着我在给个交代吧,刚好我也能回去给我那还躺在床上刚刚醒来的小妹一个交代。”蒋名山端起茶,慢慢地喝了一口。林百仁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蒋名山又继续说:“名歌一个人骑着一匹疯马,且不说摔下来磕着脑袋摔了胳膊,那马万一往她身上踩,若不是她得贵人相救,您以为我还会在这里和您好声好气地说话吗?”,他声音里明显带着怒气和嘲讽:“您也不看看林德挥是个什么德行,小小年纪不学无术,整日里吃喝嫖赌,一无是处,您怎么好意思说要和蒋府结为亲家?”

      “今日之事,要么由我看着,林德挥自己领五十大板给名歌陪过,要么我把他带回蒋府,由我父亲亲自教育。”蒋名山看着跪在正中央的听到他这话脸色大变的林德挥,等着林百仁自己做决定。

      林德挥跪在地上往林百仁的方向挪去,却被林百仁一脚踢开,他这时候才害怕起来,跪在中间不敢看蒋名山,低下头瑟瑟发抖。

      林百仁低头示意身后的贴身小厮去掌板,蒋名山抬手制止:“不用劳烦国公府的人了,既然说了要帮您教育孩子,我带了人来。”蒋名山身旁的侍卫从小厮手里接过板子,便要拽着林德挥开始打。

      “我怕这场面不好看,林老您要是心疼我也拦不住,不如我陪您在国公府走走,我也想看看这闻名京都的国公府长什么样子。”蒋名山笑笑地看着林百仁,站起身来,邀请他去外面走走。

      蒋名山一路走在前面,把人领到了马厩。

      “国公府的马厩好生气派,我看皇宫里的也比不上。”蒋名山一边摸了摸马,一边状若无心地说。“使不得使不得,名山这话太不合适,”林百仁听着蒋名山句句扎心的话,连忙摆手。

      “您也觉得不合适啊”,蒋名山一边接过侍卫手中的火把,一边慢悠悠的说道:“那便烧了吧。”

      他抬手把火把扔进了马厩旁边的干草垛里,火窜得极快,几近映亮了国公府的半片天空,呛人的烟迎面袭来。火光映在林百仁的眼里,他一时间被蒋名山的动作惊住了。

      “你你你…”林百仁被蒋名山一翻动作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蒋名山的手抖了又抖,他先是被烟呛住猛地咳嗽了两下,又看着迅速燃起的火焰,被火燎的不成样子的马厩,他气得直跺脚,回头冲着跟在身后的国公府小厮怒骂道:“走水了你们还不快去灭火?国公府养你们吃白饭的?”

      蒋名山的声音比林百仁更高:“我倒要看看今天有谁敢动!国公府既驯不好马,那留着马厩也没用。”说完他便转身,朝着主厅——惨叫声的源头,阔步迈去。

      留在林百仁愣在原地,他看着蒋名山直挺的背影恨恨地咬碎了一口牙。

      蒋名山再站到国公府前厅的门口时,林德挥已经被打得快要昏死过去,那个绿衣妇人站在一旁,手里死死地攥着帕子,眼睛不住地往外瞟,期待着林百仁能回来救救她这个孩子。

      蒋名山没再迈进前厅,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被人按在地上,已经快要哭不出声音的林德挥。等到五十棍打完,前厅里的人忌惮他,没人敢上前把林德挥扶起来。

      “等小公子的身子完全好了再去学堂上学吧。”风吹过蒋名山,他的声音散在了冬天的风里。

      **

      谢骁在蒋名山园子的亭子里坐了半天,尽管京都的冬天比西北要温柔得多,他还是等得脚都有些冻麻了,才等着蒋名山回来。

      “你回来啦,蒋小姐如何了。还有我听王公公说明日学堂开学,他让我也跟着去,”谢骁马上起身,活动了一下冻麻的脚,快步跟上了蒋名山。“不劳烦世子殿下了,府里有人照顾她。”蒋名山边回话边往前走,却意外地没感受到那股子热气。

      他第一次见到谢骁时,少年的热气几乎是扑面而来,温暖热烈,和他想象中西北的感觉如出一辙。现在谢骁在他身后不足一尺的地方,他却没感到一丁点来自那个少年的热气。

      蒋名山停住脚步,转身去看跟在身后的谢骁,顿了一下:“你是一直在外面等我吗?”

      “是啊,怎么了?”谢骁被蒋名山突然的提问搞得愣了一下,摸摸脑袋回答道,又突然解释道, “是我自己要在外面等的。”

      蒋名山心里仍挂念着蒋名歌,他看着身后站着一脸憨笑的谢骁,又想起他刚刚伸手摸自己的耳坠,此时他已经冷静了下来,完全没有刚才被谢骁打得措手不及的样子,心里想着谢骁就算相貌再好,骨子里还是带着军营的那股蛮劲,他皱了皱眉:“不去也行”。

      他看着仍然站在原地没回话的谢骁,又找补了一句:“殿下是西北来的世子,京都里面没人能强迫殿下做不喜欢的事情。时候已经不早了,世子殿下快去休息吧,如果没事我就先告辞了。”

      谢骁看着大步离开的蒋名山没再跟上去,揉了揉鼻子扭头对身后的林符说:“你闻到哪里来的烟味了没有?”

      谢骁在蒋府睡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就被登门拜访的洛凌云麻利地提溜回了世子府。尽管蒋母千留万留,谢骁还是速度跟着外公撤离了。

      “你怎么和蒋家人扯上了关系?要是蒋云和郡主看你顺眼,一来二去请圣上赐婚,有你好果子吃。”洛凌云在马车上看着谢骁恨恨地说。

      谢骁略一沉思,联想到洛凌云昨日查户口一般的问话,蒋母连夜差人送来的点心和早上撕心裂肺的离别,昨天他救下蒋名歌时蒋家人暧昧的态度,他不禁悲从中来,心中悬起一块大石;一想到蒋名山那副臭脸,又顿时释然不少:“没有的事,她哥那张臭脸看起来和我有八辈子大仇。皇上要是给我和那姑娘赐婚,蒋名山不飞奔到世子府把我给大卸八块。”

      谢骁回府倒头就睡,把洛凌云这话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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