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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还不快点把她给我扶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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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世子,这便是世子府,皇上亲自给您选的地段。”王公公带着谢骁在世子府面前站定,又掏出一道腰牌递给谢骁:“小世子收好了,若是谁让您受了委屈或是有自己不能解决的事,您尽管拿着这个腰牌入宫去找我。”说罢便起身:“我就不多留了,明日等您安顿好了,便去学堂上学吧。”
“对了,如果有除了洛大人之外的人来府上见您的话,直接推掉就好。”王公公已经走出五步远,扭头说话时看见谢骁还站在刚刚的位置没动弹,愣愣地盯着他看。
到底是个半大的孩子。王公公心里这么想着,但是一点没动,转身走了,没再回头。
在谢骁对外公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洛凌云是个慈祥善良的老人,逢年过节的时候会给他寄一大堆京都时兴的玩意,时不时还会在里面塞上几张银票,全当做是谢骁自己的零花钱。
谢骁来京都心心念念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去拜访外公——洛凌云,现任刑部尚书,原江南节度使。这是谢骁在陌生的京都最重要的亲人,也是除了皇宫里面那位之外,最大的靠山。
世子府和洛府离得近,打世子府正门往东走出一条街就正能到洛府门口。谢骁估摸着洛凌云从刑部回府的时辰,赶着点到了洛府门口,正巧碰上回府的洛凌云,两个人在洛府门口撞了个正着。
洛凌云卸任江南节度使的时候已经四十有余,他随女儿北上,却半路留在京都当刑部尚书,让洛霞一个人去往西北。洛凌云这么多年来一直感觉自己对女儿有愧,即便他的女儿婚姻幸福,生活美满;即便那幢婚约是帝王授意,天子做媒。
洛凌云看到站在门口的那个年轻人的那一刻,脑海里难以自持地闪现出洛霞的身影:他最疼爱的女儿,洛府最尊贵的嫡小姐,也是在这样一个冬日里,站在洛府的门口,身后是去往西北的马车,笑着迎接从刑部匆忙赶回来的他。一晃十八年过去,他再没见过洛霞。
洛凌云这辈子从没到过西北,他只听洛霞在信里说起,那里冬天会下雪,盖满整个城;那里有数不尽的奶和蜜;那里有信王府,有他的外孙,有他的女儿。
他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谢骁,有着那双和洛霞如出一辙的眉眼。
谢骁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个老人,两鬓已经有些发白。老人先是站在马车旁边盯着他愣了一下,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诧异与惊喜,有些因泪光而闪烁。接着就忍不住地向他跑来,甚至是在中途踉跄了一下,旁边的侍从赶忙扶住,他又立刻甩开了侍从的手,继续向他跑来。
谢骁看着眼前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犯了难。
坐在他旁边的洛凌云此刻还显得有些拘谨,他清了清嗓子:“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就让厨师每样都做了一点。”谢敏从小没爸没妈,谢骁自然从没感受过来自爷爷奶奶辈的关爱,一下子被连番轰炸得没缓过来。他先是埋头干了十分钟饭,又突然发现吃的太猛给吃撑了,直打嗝。洛凌云笑呵呵地拍着谢骁的后背,又差人端来一碗消食汤。
谢骁一直在洛府待到天黑,小半个下午嘴从来没停过,洛凌云恨不得把京都里面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给谢骁搬到府里来。谢骁被他这个初次见面的外公喂得心里直叫苦,逮着空就把点心往身后跟着的林符手里塞,让他帮着吃。林符是信王府管家的儿子,这次也是他跟着谢骁来西北。所幸天也快黑了,谢骁拒绝了洛凌云让他在府里住下的邀请,林符提了满满当当两手糕点跟在谢骁背后,等着谢骁跟洛凌云告别。
两个人悠悠地走在回世子府的路上,谢骁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对着林符说:“这京都也挺好的,是吧。外公人比杨柳好多了,也不管我吃多少糕点。这的糕点也好吃,不像咱们西北,学堂的糕点生意都被王守赴家包圆了,他家铺子里那厨子,也就王守赴好那口儿…”,谢骁正和林符絮絮叨叨地说着,就听见身后一阵马蹄声——穿着一身黄的姑娘骑着一匹受惊的白马从街的那头直冲过来,她小脸煞白,急得快哭出来,手死死地攥着手里的缰绳,拼尽全力往后拽,那马非但没停下来,还越发凶狠,眼看就要把她从马背上甩下来。
谢骁一震,方才絮叨的心思现在已经荡然无存。在那匹马快要跑到谢骁面前时,他脚蹬地面,飞身上马,胳膊牢牢地圈住姑娘,手伸到前面抓住缰绳,他把缰绳在手上缠了两圈猛地往后一拉,硬生生地逼停了那匹白马。
谢骁看见马停下来,立刻翻身下马。没想到那姑娘受惊过度,竟然一时脱力,直直得从马上摔了下来,谢骁那时正站在那里整理自己弄皱的袖口,一抬头瞧见一个穿着一身黄棉衣的人从天而降,一下子被砸在了地上。
两人身子贴着身子,谢骁后背的软肉磕在地上的硬石头上,疼得龇牙咧嘴,一看身上的那姑娘,还皱着眉不省人事。
好巧不巧,长街的尽头穿来一阵马蹄声:“快点快点,要是小姐因为那匹疯马有什么闪失,你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那是蒋府管家的声音。
一瞬间,那些声音都停住了——他们看见了长街中间他们家小姐不知道把哪个男的压在身下。
林符手里拎着点心,还愣愣地站在原地。他看了看被不知道被哪家小姐压在身下的主子,又扭头看了看街的尽头那群人,又扭头看看主子。
谢骁被身子底下的石头硌得要命,偏偏压在他身上的这个主儿推也推不得,叫也叫不醒。他几乎是牙缝里憋出来一句话:“林符,还不快点把她给我扶起来。”
林符这才回过神来一样,急匆匆地就把那姑娘往起架,好把谢骁解救出来。他这才看清楚那个小姐的样貌,他正心疼着谢骁背后的伤,街头那群人就闹哄哄地走到了三人面前。
那穿黄棉袄的小姐不是别人,正是京都第一世家蒋家的嫡小姐蒋名歌。
蒋名歌的贴身侍女一看见没骨头似的晕在谢骁身上的蒋名歌,当时眼泪就落了下来,她赶忙上前把蒋名歌从林符的手里接过来,护犊子似的瞪了林符一眼,又心肝疼地看了眼自家小姐。
蒋府的管家则走上前,欠身行了个礼,他早在谢骁还未到京都时就已经见过了大名鼎鼎的信王府世子的画像:“奴才参见世子殿下,感谢世子殿下救下我家小姐。正巧天色已晚,世子殿下不如去蒋府稍作歇息,正好太医前来为老爷诊治,也可为世子殿下疗伤。”
蒋名歌侍女双双听见管家的话愣在原地,又抬头看见身边姐妹挤眉弄眼地看看小姐和小世子,一下子明白过来,低头示意身后两个侍卫“挽”着林符就往蒋府方向走,又恭恭敬敬地把谢骁往轿子上请:“世子殿下辛苦,还请您上轿子随我回蒋府疗伤。”
谢骁看了看一边被强挽着一边和两个侍卫尬聊的林符,只好无奈又半推半就地上了去往蒋府的马车。等掀开车帘子才发现,这里面还坐了个昏着的蒋名歌,立马就要打道回府。
双双看见谢骁的动作立刻说道:“我们出来太急,轿子又小,只能委屈世子殿下和我们家小姐共乘一轿,可怜我们家小姐还昏着,麻烦世子殿下稍稍照拂一二”,管家马上招呼着车夫起身,谢骁瞅着眼前顶配的轿子,再坐十个人都不成问题,心里寻思着蒋名歌的侍女也太过离谱,但看着摇摇晃晃的马车,只能弯腰进了轿子。
谢骁看着啪的一下摔在软垫上的蒋名歌有点不知所措,他确实是不太知道该怎么照顾一个惊了马就能吓昏过去的女孩。他轻轻地蹭到摔着的蒋名歌的身边,又轻轻地把她扶起来固定在轿子的角落里,又轻轻的蹭回原来的位置。谢骁像完成了个大任务一样,开始思考一会该怎么糊弄那群难缠的蒋家人,正愁着,蒋名歌又随着马车的摇晃啪的一声摔在了软垫上。他又轻轻地蹭过去扶起蒋名歌,蒋名歌又啪的一声摔下来。两人的拉锯战持续了好几个来回之后,马车终于悠悠地停在了蒋府门口。
马车外的管家和双双没动弹,马车里的谢骁也没动弹——他们在僵持,究竟由谁来把蒋名歌弄下车。谢骁总感觉自己在轿子里坐了快一刻钟,终于听见林符在轿子外面弱弱地说了一声:“殿下,您就把蒋小姐弄下轿子吧。”
谢骁在轿子上怪难为情的,比划了半天实在是想不出怎么用一个让自己和蒋名歌都体面的方式下轿子。
谢骁公主抱着蒋名歌下了轿子。这是林符看见的,配合着背后几个小姑娘互相拉扯着的低声笑,感觉殿下和蒋名歌小姐更配了。
谢骁抱着蒋名歌下轿子的时候,迎面撞上蒋名歌的爹妈,蒋云和南宁郡主,蒋名歌她哥蒋名山,这三个人刚从宫里出来,就听到蒋名歌惊马的消息,正打算出门接人,恰好在府门前和谢骁碰上了。
谢骁手一抖,差点没把还昏着的蒋名歌扔下去。蒋父蒋母两人瞧着谢骁一表人才,还武力高强,小脸俊俏,不能说是京都第一美男,只能说是和自家儿子并驾齐驱的俊俏男子。
两人先是把谢骁迎进府里,随后蒋名歌被她额娘带着看病去了,留下谢骁和蒋云、蒋名山三个人大眼瞪小眼。蒋云先开了口:“多谢世子殿下今日救下小女,我这姑娘不让人省心,从前也算是天赋异禀,会写写诗,如今倒好,整日不是骑马射箭,就是看那话本”,他似乎也觉得背后这么说女儿不太好,想了想之后又开始找补:“不过名歌女红做得极好,相貌在京都那也是屈指一数。”
蒋名山和谢骁听了均是一阵沉默,蒋名山想了想他生辰时蒋名歌送给他的那个绣着蹩脚针线的香囊,谢骁因为蒋云在他面前夸蒋名歌语塞。
蒋云见没人接话,又继续说道:“世子初来乍到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救女之恩,我无以为报,殿下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便是。”
谢骁急忙把手里的茶杯放下回道:“多谢蒋大人抬爱。我也只是路过随手搭救罢了,算不上什么恩德。况且蒋公子和蒋小姐本就是人中龙凤,今天一闹,也算交了个朋友。”
蒋云一听这话,眉毛一挑,扭头看向了坐在一旁全程心不在焉,记挂着小妹的蒋名山。
蒋云的目光在谢骁身上打转,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没事,不打紧。都说龙生龙凤生凤,世子殿下是信王的儿子,名山和名歌能结交到世子殿下这样的朋友我自然也很高兴。”
蒋名山心里牵挂着蒋名歌,说罢便要请辞去看小妹,谢骁受不了和蒋云这老油条一来一往,前后脚就跟着蒋名山出来了。谢骁心里对蒋名山印象不错,蒋名山的身姿挺拔,如松如竹,比蒋名歌那个香香软软的世家小姐要好太多了。他看着在走廊之中快步穿行的蒋名山,找了个亭子慢悠悠地坐下。这时候林符才紧赶慢赶地跟过来:“世子,咱什么时候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