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八月十五 ...
-
乔西玥将张神医领至凝秋的房中,凝秋原本还坐在椅上发呆,抬首瞧见一位陌生男子,慌忙的起身将自己缩在角落,双眼满是戒备。
将凝秋接回来时便发现了,她对体格高大的青年男子有种天然的畏惧,平日里服侍她喝汤药的下人都是些丫鬟,就连来给她瞧病的也只是身形佝偻的白头老人。
“他是谁?”凝秋急声喊道,双手抱臂,蜷缩着身体,“你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她蹙眉看着乔西玥。
“在下姓张,名临渊。姑娘不必害怕,紫鸢姑娘是让我来替你治病的。”
张临渊语气温和,一面安抚着她紧绷的神经,一面不动神色的观察着她。
神魂失散,心神不定,畏惧男子。他心中一叹,这位姑娘恐怕受过男子侵害,才会这样戒备。
乔西玥走上前去将她的手握住,缓声道:”我这几日都在想着如何将你的病症治好,张神医医术高超,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接着替凝秋将鬓边凌乱的发丝别再耳后,凝秋的面色不再似之前那般蜡黄,“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乔西玥轻轻牵着她的手行至桌前,让她落座。
凝秋迟疑的坐下,一只手紧紧抓着乔西玥,缓缓的将另一只手放在了脉枕上。
张临渊将手指覆在她的脉搏上,过了半晌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蹙着眉思索。
“张神医可有法子治好凝秋的失魂症?”
乔西玥问道。
张临渊将手移开道:“失魂症是罕见的病症,我只曾见过一人得过这种怪病,那人便是我的师兄。”
“那他得了这个病症可有痊愈?”
乔西玥听到这话心中一喜,连忙问道。
张临渊朝她颔首,但眉头微蹙道:“可师兄得此病症是因为受了刺激,并不与凝秋姑娘一样是被外物伤了脑部。”
他目光悠远晦暗,回忆起从前的种种。
“他与我师出同门,天资聪颖,博学多才,是师父的得意门生。却因为下山历劫而受了刺激,得了失魂症,虽然师傅将他带回山上治好了病症,可清醒过来时却成了口不择言的疯子,没过多久就跑出了山里,从此不知所踪。”
张临渊师出楚阳公,隐居裕南山。楚阳公精通山、医、命、相、卜等各种道术,那日给乔西玥所食的回魂丹便是楚阳公所炼制的丹药。
他专习医术,其他道术均涉猎较浅,都不如他的师兄,师兄除了传统的五道外,各类奇门遁甲之术都信手拈来。
“虽然凝秋姑娘和师兄的病因不同,但我也会尽我所能治好凝秋姑娘的病的,只是还得跟我的师父讨教,需要些时日。”
乔西玥听见凝秋有痊愈的希望,便心神稍定,感激道:“多谢张神医,若今后有我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医为仁人之术,必具仁人之心。这是师父的教诲,也是我的行医之道,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张临渊朝乔西玥施礼温声道。
***
厅内,裴容与左丘相对而坐。
“掐指一算,我与将军已有许久未见了。”
左丘执起酒杯向裴容敬去,姿态熟稔。他的眉眼带笑,颇有些肆意张扬的味道。
裴容闻言抬起凤眸瞧了他一眼,轻勾嘴角,也跟他举杯相碰,清冽平缓的声音透着几分轻嘲的意味:“左副将还是一如既往的爱揣摩人心。”
话外之意不言而喻,方才左丘的试探实在是耐人寻味。
“在下早已因伤退役,将军一声左副将叫在下担待不起。回想昔日将军于北疆的骁勇英姿,实在令人折服,不能于将军并肩作战,实在叫人可惜。”
左丘将烈酒一饮而尽,发出一声慰叹,朝裴容笑道。
他从前便是裴容的手下,只是战场刀剑无眼,外族贼人一只穿云箭射中他的膝盖,从其再无上战场的可能。
后被裴容一纸书信推至千机阁阁主贺青玉手中,他的膝盖虽然被张临渊医治,能够下地走路,可仍然不能骑马射箭,幸而多亏了裴容,千机阁还留有他一席之地,混了个副阁主的位置。
“这话倒是有趣,可左副将今日所言差点让我以为我俩是敌人一般,句句都是试探。”
裴容也随之将酒饮下,冷笑一声道。
左丘心知自己坏了裴容的心情,但仍然心直口快道:
“我只是觉得将军叫一个与乔西玥相似的女人迷惑,让人惋惜。乔西玥不过是个背信弃义之人罢了,撕毁婚约嫁给旁人,可将军就连她死了也念念不忘,不仅将与她有着相似容颜的女子留在身边,还要费尽心思查清她的死因。”
他不明白,一个顶天里的的大将军会为了一个变心的女子这般痴情,裴容本该是翱翔北疆荒野的雄鹰,而非因为儿女情长囿于京中的痴情种。
左丘一开始便对与乔西玥有着相似容颜的紫鸢无法心生好感,可阁主有令,要费尽心思将她送给裴容。
“玥儿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左副将说话要注意分寸。”
裴容听见这话,眉头蹙紧,语气更是冷上许多。
霎时间厅内的气氛又变得生硬起来,候在一旁的下人们都忍不住屏住呼吸,放缓斟酒的动作。
左丘说话不过脑子,方才一股脑将心中所想说完,见裴容脸色又变得冷峻许多,在心中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是在下失言了。”他垂首施礼道。
裴容知道这人心直口快,但是心肠不坏,便不再与他争执于此事。他按压眉心道:“此次叫你前来是有要事相问,不想与你逞口舌之快。”
左丘闻言,疑惑道:“将军所问何事?”
裴容轻抿烈酒,顿了一下道:“紫鸢是苗疆圣女,为何会出现在京城青楼之中,你又是如何知道她,将她赎身回千机阁的?”
此话一出,左丘怔愣住了,他迟疑道:
“苗疆……圣女?”
好好的青楼女子,怎么身份一变成了苗疆圣女呢?
见他这反应,裴容有些意外,他蹙着眉打量着左丘的神色,惊讶不似作假。
“紫鸢是苗疆圣女一事在下完全不知。阁主有令让我寻以为与乔西玥长相相似之人,我命阁中眼线于京中打探消息,才得知京城云良馆有位刚来的女子于乔西玥长相有十分相似,便前去馆中帮他赎身。”
左丘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所知的说出。
裴容听后紧接着问道:“你可还记得是谁得到的情报吗?”
左丘颔首道:“在下记得,若将军需要,今晚回去我便将他寻来。”
“你便顺着那个眼线继续往下查,最好能将紫鸢为何会来到京城,被委身卖入青楼也一并查清,此事若能调查清楚,便随贺青玉开价。”
紫鸢身上谜团太多,裴容就好像在一步步的抽丝剥茧,企图接近事情的真相。他只希望最终的结果不要让他失望。
“还有一事。”裴容也没有忘记今日下午从老先生口中确认的事情,三皇子那些来历不明的阿芙蓉,他问道:
“你可知三皇子最近于苗疆来往密切?”
左丘闻言垂眸回忆了一瞬道:“他的党羽裴苏璟倒是与苗疆在近三年常有来往,多在苗疆购些银饰茶叶,稀有草药,一批批货物由商队运送至京中再派人购进府里。”
裴容闻言敛眸思索,那些阿芙蓉或许便是借由这些商队送入京城,中原人对阿芙蓉本就不甚了解,混入苗疆那些奇珍草药之中也叫人认不出来。
“那些商队一般在几月入京?”
裴容沉默半晌,接着问道。
“最近一批货物会在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入京。”左丘虽不知他这般发问是为何意,但仍然如实回答,这是他在军营里与裴容练就的默契。
若是八月十五以调查货物为由将商队扣下,查验车队是否携带阿芙蓉也未尝不可,那时趁裴苏璟没有防备,正好可以打得他措手不及。
至于这阿芙蓉如何查出,裴容已经想好合适的人选。
自己府中便住着两个苗疆人,要论识得苗疆草药,自然是当地人最清楚。
“将军若还有其他想问的便尽管问吧。”
左丘见他蹙眉思索,半晌没有开口,便迟疑的问道。
裴容闻言摇了摇头,“我已将相问之事问完了,只是八月十五那日还需要你及时提供那商队入京的消息。”
左丘颔首道:“将军不必担心,若将军没有事了,在下便与张临渊先行回千机阁了。”说完便起身向裴容施礼。
裴容朝他颔首道:“好,你们路上小心。”
左丘应下便要移步离开,行至门前,顿了一下,他扭头犹豫了半晌才道:“今日之事是我冒犯将军了,在下只是希望将军能够放下执念,不要过多纠结于已逝之人身上。”
裴容心中轻叹,看着左丘担忧的神色,尽量缓和的神色道:“你的心意我清楚,我自有分寸。”
左丘见他神色缓和,两人也没有了方才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他轻抿嘴唇又朝裴容行了一礼便推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