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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海怪--替身 ...

  •   阿疼是被一阵乒乒乓乓又哭又叫的声音惊醒的,双眼无力地欠起一道缝,慢慢适应了一阵子从窗棂缝隙透射过来而照在脸上的光线,眯了一眯,环视四周,低矮昏暗,除了破木头架子上面放着一个破盆,屋里一览无余,即使外面阳光晴朗,屋内也没有照进多少阳光。
      屋内无人,阿疼虚弱的翻身下地,拖着脚步走到门口,双手按在坑坑洼洼的木门上略一用力,大门向两旁开去,阳光顺势一涌而入,扑在阿疼脸上,白得耀目,不由得让她一阵晕眩,白光之中,仿佛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秀丽少女微笑着朝她跑来,阿疼一个不稳,踉跄一步,伸手扶住头,再睁眼时,视物慢慢清晰,哪里还有什么少女,门口一株大榆树下,站满了人。
      几个半身短打土黄色衣裤的男人拽着一个人,那人手臂还在这些人手里扯着,身子却躺在地上,满身滚满了灰土烟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正是韩朵儿。
      韩老汉被另外几人控住架在一边,目眦欲裂,庆瑞空容持剑对峙而立,一个长袍弯背的中年人在与叶承说话。
      叶承只静静站在小路中央,仍旧是一手负后一手持剑的姿势,斜斜看着地面,似是没有听到那人对他说话,只是面上却是比平时更加冷了几分。
      那长袍弯背的中年人还在自顾自地与他“讲道理”,
      “。。。这祭祀海神不也是为了村里能够太平无事嘛,祈求海上风平浪静,大家打鱼出海都能出入平安,这办法可是刘大善人花了重金才请高人给想出来的,这,这也是村里人人同意的。”“再说,这一个个丫头片子,早晚也是嫁出去泼给别人的,这用来给村里献祭,又孝敬了爹妈,又能保得一方平安,真乃是功德一件。。”
      叶承皱了皱眉,仍是没有看他,像是怕弄脏眼睛一般,只从微抿的薄唇吐出两个字,
      “无耻。”
      “无耻?”
      “你,你说谁无耻?”
      “我乃是读书人,县令亲选的村正,你敢骂我?我与你好说好商量了这半日,你可别得寸进尺,耽误了去刘大善人家里做道场,耽误了献祭海神,别怪我们不客气。”
      “你别以为你拿把剑说自己是修道的,就可以在这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村正叫嚣着,“来来来,你们给我把她弄走,我看他能把咱们怎么样?”
      突然一旁略出个人影,村正面上“啪”地挨了狠狠一个耳光。立刻泼天撒地地呼号起来,“谁,谁敢打我?”
      这天高皇帝远的偏僻之地,村正简直如同统治者般存在,此时挨了一个嘴巴,简直是忤逆弑君般的行为。
      定睛瞧去,一个身材单薄,一身黑衣的墨发少年,细白脸上噙着一丝冷笑,一双凤眼鄙夷地看着自己,不禁一愣,
      “你。。你是谁?”
      “修道的,”
      阿疼冷笑,手里把弄着霜残,“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最多把你的狗头割下来,送给那海妖,再把你的狗心刨出来,也许你那狗心够毒,毒死那海妖,从此以后再不用那些可怜的女孩子无辜送命,既然你是县里亲选的村正,舍身为民,如此也算是你功德一件。”
      “你--”
      村正被堵得一时无话,看着少年脸上森然的笑意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一股戾气,村正脊背也有些发寒。
      那冷冽仇恨的表情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村正陡然叫道,“是你,是你这小畜生--”
      “铿--”
      一声裂石之音,村正面前的土路被常寂的剑气割裂开一条巴掌宽的裂隙。
      此举把村正及那些家仆吓得够呛,再看叶承清冷的脸上罕见一股杀气,生怕下一剑辟得就是自己。
      “你。。你吓唬我?”
      村正道,“你们胆敢伤害凡人?”
      呦,还碰上个懂行的,空容上前两步,咬牙冷笑,一边摩挲着长剑,
      “我这个大师兄,人虽话少,但是脾气不是太好,尤其眼里见不得脏东西,更听不得野狗疯吠,只可惜他手里的是把神兵,只能斩佞神强魔,不能诛猪狗畜生,我就不一样了,”
      空容走近村正,“我这把剑,不过是名字好听些,其实就是把凡兵厉刃,若是一个握不住,割下来些鼻子啊,嘴巴啊,还是些什么东西的,可就不一定了。”
      “所以,你讲话还是当心些的好--”
      空容长眉一展,
      “你身为村正,降不服水怪,想不出法子,便用那些花一般年纪的无辜少女去填坑,求一时的平安,如此下流卑鄙,不是无耻是什么?”
      “我。。我无耻,”
      村正虽吓得结结巴巴却仍旧嘴硬,“我这是为了全村人的安危,”
      一手指向阿疼,
      “我不像他,他才真是恶毒下作,为了偷窃财物,连萍儿都不放过,被她发现活生生打死了她,这件事谁不知道,不过才过去七八个月,可真是厚颜无耻,能装作没有发生一样--”
      “什么--”
      一旁原本在帮着韩老汉抵抗的瞎老太瘫坐在地上,颤抖着一双灰白混浊的眼睛望向阿疼,“他说的可是真的,萍儿。。是被你活活打死的?”
      阿疼闻言,全身的血似乎被一下子抽干,心头直跳。
      “我。。”
      为什么,为什么她刚到这个渔村,人人都说是她杀了萍儿??
      茫然无措间与叶承眼神相触,叶承皱着眉,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阿疼稍稍镇定了些。听得庆瑞骂道,
      “你少在这造谣放屁,阿疼是我崇华山嫡传弟子,怎么可能去做作奸犯科杀人害命的下三滥勾当。。”
      庆瑞气得破口大骂,什么门规戒律也统统不管了,骂过之后猛然想起叶承还在身边,瞬间想起之前被罚的一百遍太玄戒律,不禁偷眼去看叶承,却见大师兄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不是真的,那刘财主家亲自报的案,第二日将他沉到海里,是全村人都看见的,不知这个小贼用了什么方法苟且逃生,摇身一变还成了崇华山弟子了。”
      “瞎老太,你不知道,就是他害死了你的孙女,萍儿那姑娘多好啊,况且对他还有救命之恩,没想到却救了一个恩将仇报的奸佞之徒。”
      人后,悦人偷偷看了眼蕴影,见她双手环抱胸前,一脸好戏不错的表情。
      村正这人惯会煽风点火,“啧啧,你不知道啊,那萍儿的死状凄惨无比,满身是伤,连身上的衣裤都不完整,保不齐是这个小贼见你家萍儿漂亮,一时起意也是有的--”
      “你住口--”
      庆瑞忍无可忍,喝断村正,“阿疼她是个女孩子,什么一时起意,你血口喷人想栽赃嫁祸也找些靠谱点的理由,怎能信口开河。”
      边说边走到韩朵儿身边护住她。
      村正倒是着实吃了一惊,“女的?”
      不禁在阿疼身上看来看去,那时见她瘦弱单薄,况且总是一身玄色衣袍,单梳一头墨发做一马尾,冷淡疏离,况且行为举止,怎样看都是一个弱质少年,即便面色白嫩五官秀美,任谁也没有把她当作女儿家。
      否则,还会容她安然在村里那么久。
      叶承上前一步侧身挡在阿疼身前,隔绝村正扫在阿疼身上的目光,冷然道,
      “今日,她不会由你们带走。”
      她,自然是韩朵儿。
      村正跳脚,“你们说i不带就不带吗?那村里怎么办,村民怎么办,海神若是没有祭品,怪罪到我们村里每一个人头上又该怎么办?”
      日照当空,已有许多村民积聚在四周,见状纷纷议论。
      村正煽动道,“海神若是怪罪,水淹我们连舟村,谁也别想逃过,倒是他们这些管闲事的修道的,拍拍屁股驾着剑就飞走了,谁会理我们死活。”
      “对呀。。”
      “对呀。。”
      许多人开始附和起来,“惹怒了海神,我们怎么办。。”
      “我家二妞已经献给海神了,若是得罪了他,我家二妞的命,就白白浪费了。。”
      “就是,不能让他们得罪海神爷爷,把韩朵儿交出来--”
      “对,把韩朵儿交出来,凭什么她就不能被献祭--”
      周围呼喊声越来越大,韩朵儿吓得瑟瑟发抖,躲在庆瑞背后,死死拉着他袖子。
      村正露出得意之色,挑衅地看向叶承,
      “他身后的,就是那个跑到刘大老爷家里窃盗不成杀死萍儿的那个小贼,如今又跑回来阻止韩朵儿献祭,我看,八成他是跑回来报复咱们的。”
      “阿疼--”
      曹狗子红着眼叫道,“是你吗?是你就别躲着,你害死萍儿,如今又来害咱们,你怎么没死在海里头。”
      阿疼头里嗡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然而转瞬即逝。
      叶承见状托住她小臂,转而用手握着,微热的温度隔着乌金丝透过来,略略觉得心安。
      看着一张张因为仇恨和叫嚣而扭曲变形的面孔,阿疼抬起头,漠然的看着天空。
      “你们口中所谓的海神,我定会降伏。”
      叶承道。
      “降伏,你怎么降伏,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你若是输了,那海神发怒,一个浪我们村子就淹了,谁要拿命跟你赌。”
      “说得对,把他们赶走,滚出我们连舟村--”
      庆瑞凑近空容,低声气道,“这些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穷乡僻野,蛮化之地。”空容叹道。
      “你们要是真的为了我们好,他身后有两个姑娘,就把她们献给海神作祭品,我们就暂且放过韩朵儿。”
      人群有人嚷道。
      “什么?”
      悦人脸色一白,原本看热闹的蕴影听见,更是气圆了两只杏眼,“谁说的给老娘滚出来--”
      手里涤清便要出鞘,“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我去。”
      淡淡两个字打断蕴影,周围喧嚣的吵叫声顿时安静下来。
      阿疼从天边收回目光,一字一顿道,“明天的祭神,我去。”
      腕上突然一紧,顺着手腕看向叶承,仍旧是清俊淡雅的一张脸,只是神情却微微透着一丝凝肃。
      见阿疼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握着阿疼手腕的大掌略略又添了几分力。
      “阿疼--\"
      庆瑞担忧惊呼一声,被空容拦下。
      空容默然地深深看了一眼阿疼。
      “你去?”
      村正疑虑不定,“你肯去?”
      “肯。”
      阿疼点点头,“我害死萍儿,早欠着一条命,所以,我去正好。”
      “何况凡间不是有种说法,如若一个人招惹邪祟就会扎上一个同等身高相貌的纸人烧掉换做‘替身’,如今,我就是替身。”
      “哈哈哈,”
      村正干笑几声,“那好啊,今晚,你要到刘老爷家里做道场,可别想着跑--”
      “我若真心想跑,你拦得住么?”
      阿疼打断他。
      村正溜溜在叶承空容几人的佩剑上打个转儿,讪笑道,“晚上戌半,刘大善人家,敬候。”
      “我一定到。”
      村正及村民做鸟兽散,临走曹狗子还冲着阿疼脚下狠狠啐了口痰。
      阿疼默默挣开叶承手掌,转身走回院子,走到蕴影身边,她讥笑道,
      “怎么,舍身取义吗?预备功满飞升吗?”
      阿疼给了她一个你真可怜的眼神,径直走了过去。
      夜幕薄垂,天地像盖上一件朦胧黑纱,阿疼慢慢走到院子,榆树下坐着一人,盘着膝盖,低头凝视着手里的佩剑。
      阿疼走过去,并肩坐在他一人以外,环住双膝,望着天空,还未夜深,天上的星并不十分真切。
      “这把剑你看了一个晚上了。”
      “是啊,”
      空容自嘲的笑笑。
      “你心情不好?”阿疼道。
      “没有。”
      “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它,所以想一个人静静待会。”
      “哦。”
      听见他说想一人静静,阿疼起身想走,却被空容叫住,
      “阿疼,”
      “你真的杀了人吗?”
      “我。。不知道。”
      “但是人人都说我杀了萍儿,到底,也假不了吧。”
      空容看着阿疼背影,“阿疼,我真是看不透你。”
      “看不透我?”
      阿疼转回身来,“我有什么让人看不透。”
      空容瞧着阿疼脸上半明半灭的光线,“初见你,我觉得你冲动率性又顽劣不堪,但是心思单纯,敢爱敢恨,但是越与你相处便越发现,似乎你心里藏着无边无际的恨,似乎谁也走不进你的世界。”
      “哦?”
      阿疼轻笑一声,“那你呢,为何觉得对不起一把剑?”
      空容轻轻抚摸剑鞘,“此剑名为破月,剑身比寻常宝剑长三寸三分,铸于九千年前的一个三月,那日是个破月破日,所以取名破月。”
      阿疼静静站在树下听他继续讲,“我并不是这把剑的真正主人,这是我兄长的佩剑,他曾用此剑诛杀过上千妖邪,斩过数万妖兽,可今日,我i却说它,只不过是凡兵利刃,心里着实有些愧疚。”
      原来如此,“此剑是你兄长赠与你的,所以你说它是凡兵利刃,是觉得辜负了你兄长的一片情意?”
      “算。。是吧。。”
      空容摇摇头,“其实我兄长已失踪多年,这剑也不是他赠与我的。”
      “阿疼,你想好明日要如何应对了吗?”
      “咦,你这是在关心我?”
      阿疼突然吊儿郎当的笑道,“我以为你同蕴影一样讨厌我。”
      空容一滞,“我。。怎会讨厌你。”
      又低声道,“我以为,是你很讨厌我。。”
      “嗨,”阿疼拍了拍他肩膀,“甭管咱俩谁讨厌谁,都无所谓了,万一明日我真是不兴喂了那水王八,人死帐烂,咱俩的帐,一笔勾销。”
      “不要胡说。”
      身后一道清冷的男音略带些责备,“明日,你不会有事。”
      看着身后一袭白衣,清润的月光下如同一尊莹润的玉雕,阿疼笑眯了眼,
      “明日再说明日的,现在,我要去刘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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