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格》王曾何

3、本趟旅程结束

　　晚上没等到陆昂，却等来了顾小白的电话。
　　“左衫姐走了！”
　　“哪个左衫？”周焉一下没反应过来，脑子嗡嗡的嘴巴也不听使唤。
　　“什么哪个左衫，乔左衫啊！她自杀了！”
　　乔左衫是当年他们参加选秀的导师，就比周焉大一岁，出道早走红早，跟他俩认识的也早。
　　周焉和陆昂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机场，周焉跟练习了一年的公司解约，准备回国，遇上一个人来韩国做练习生，找不到来接机经纪人的陆昂。
　　陆昂那时候一句韩语听不懂，英文也烂的不行，周焉远远就看到他了，假装整理行李，故意坐他旁边，听着他在哼哼“为你弹奏肖邦的夜曲”，主动上去搭讪。
　　帮他打电话联系经纪人，结果发现，来接他的就是一年前来接自己的那位。
　　乔左衫是这家公司第一个出道的中国女爱豆，从海外红回国内。给他们当导师那会还和陆昂传过绯闻，四年前团队解散，就再也没上过舞台，专心做起了女演员。
　　周焉反应过来直接挂了电话，看着陆昂的电话不敢打，抽了根烟后，又给顾小白打过去，找他要了陆昂经纪人电话。
　　电话打过去，陆昂就在旁边，刚说自己是谁，经纪人就把电话递给他说：“找你的。”
　　“你干嘛不直接打给我。”陆昂声音低低的。
　　“你嗓子哑了哦，”周焉听着不对劲，“刚才顾小白给我打电话说了。”
　　“下午我们都在公司，没哭，就是工作说了太多话，”好像是经纪人过来说自己要走了，陆昂鼻音很重的嗯了两声，“公司给安排了酒店，估计得在这儿住几天。”
　　“你一个人？”
　　“经纪人要走了，地址我发你，路过的话可以来看看我。”
　　本来想着晚上两人一起吃饭，下班回家的路上特意拐弯去打包了几个东北菜。
　　陆昂是青岛人，却比周焉这个沈阳小伙更爱东北菜，看着锅包肉溜肉段这一类硬菜就拔不动腿。
　　周焉把饭菜回锅热了下，拿过去跟他一起吃。
　　热菜的空档看了眼微博，乔左衫自杀的消息已经被标红加爆，有媒体在盘点她感情经历的时候，把陆昂也加了进去，周焉一出神，手掌被热锅给烫出两个大水泡。
　　到他房间门口，周焉没敲门，给他打了个电话，刚响没几声，门就开了，陆昂赤脚往里走，脸朝下扑到床上。
　　周焉进去抓着他脖子，直接把人薅起来。
　　陆昂没出声也没发火，笨笨的坐在床边上，盯着他脱外套。
　　周焉找了把椅子，把菜摆出来，坐在陆昂脚边，手拿了块锅包肉吃挺香。
　　陆昂绕着他转半圈，坐另一边，也捏了块锅包肉开始吃。
　　“你今天忙啥了。”周焉给他把米饭和筷子都递到手里，还拿湿巾给擦了擦手。
　　“录视频拍照片，我们团要解散了。”
　　垃圾桶不在身边，周焉把湿巾团了团要投篮，力道没掌握好，“啪”的一声甩到了墙上，白色的墙纸上留下一点水渍。
　　“别瞎搞哦，我就要失业了，赔不起。”陆昂说话闷闷的，周焉摸了摸屁股口袋，掏出一张被牛仔裤染蓝了的纸，按着他脖子给擤了擤鼻涕。
　　陆昂看到了他的水泡，用左手指腹小心翼翼摩挲着。
　　麻酥酥的还有点痒，周焉想把手抽回来。
　　“疼吗？”陆昂囔着鼻子问他，没等回答又说了一句，“疼吗。”几滴滚烫的眼泪落在了他手心，还真有点疼。
　　周焉听明白了，这不是在问自己。
　　陆昂抓着周焉那只手，盖在自己眼睛上。
　　眼泪顺着指缝流出来，有几滴顺着皮肤纹理到了手腕，沾湿了周焉的毛衣袖口，刺刺的。
　　后来他才知道，乔左衫是用电线把自己吊起来结束的，第二天才被发现。
　　餐桌上的水杯底下放了张纸，潦草的写着两个字，“走了”，旁边放着她经常带身上给粉丝签名的笔。
　　哭着来到这个世界，五光十色的奔跑31年，挥挥手说句走了，女孩乔左衫的本趟旅程结束。
　　周焉准备来的时候，就没打算回去睡。
　　两人躺床上聊七聊八，从比赛的时候翻墙跑出去看电影，到周焉新剧搭档的女主谎报年龄。
　　“女孩儿嘛，能理解，不少报几岁，出道晚的话，偶像剧还没拍几部，就得去给人当妈了。”刚出道的时候，公司女老板就说过，陆昂作为男明星最大的优点就是，有少年荷尔蒙。不需要多么成熟的眼神和侧脸，也没有大块头肌肉，当时婴儿肥还没消，身高不到一米八体重一百二的小鸡仔陆昂，就是跟姐姐们挺有cp感，演了好几个小配角，要不是演技实在太差，估计老板就让他专心做演员了。
　　有莫名其妙的包容感，有让女性成为女孩的能力。
　　“我是看你心情太差才跟你聊八卦的好嘛。”说完这句话，周焉脑子里无缝连接的跑过去一条弹幕：你这样我可不理你了。
　　我怎么这么娘。这一条弹幕平静的接上来。
　　周焉背过身去，给自己来了一大嘴巴子。
　　陆昂听到动静也转了过来，掰着他肩膀想让他回头，周焉硬的很男人。
　　陆昂小小声的笑了，伸过手来摸摸他的脸：“干什么啊。”
　　他手挺凉，冷不丁的摸上来冰的周焉抖了一下：“莫挨老子，你手太凉了。”
　　“谢谢你，”陆昂换了个软绵绵的语调，摸着他后颈，“谢谢你。”
　　周焉有点受不了他这个肉麻劲儿，也不喜欢这只冰凉的大手，做起来，摁着肩膀让他躺好，把两只手都放进被子，然后关掉床头灯，自己也躺下了：“爸爸永远爱你。”
　　“那我妈可有个幸福晚年了，你比她现在找的那个矮老头强多了。”
　　他连这话也能接上，周焉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了，想着这小子可真狠，话噎在嗓子眼，又开了灯去喝水。
　　“你大晚上别喝这么多水啊，明天是左衫姐告别式，会被记者拍的，小心被说没工作还不管理自己啊。”陆昂说着自己也起来了，边往门口走边嘟囔，“我得把袜子洗了，咱们比赛那会，左衫姐不是去过宿舍，结果在顾小白枕头底下翻出六双脏袜子，扔到地上硬的都可以站住。”
　　“后来每次去练习室，都要让大家脱鞋检查袜子脏不脏。”刚才聊天的时候，周焉也想到这段了，“有次她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穿灰色袜子，然后你说，姐，这是白的。”
　　打那次检查宿舍之后，每个被淘汰要离开基地的人都会收到乔左衫送的一包袜子。
　　陆昂拿着袜子站在洗手间门口，好像被人通知了什么似的，看着房间门：“周焉，我怎么有点不踏实，感觉有人要来。”
　　话一落下，还真的有人来敲门了。
　　敲门声并不紧迫，但把陆昂给定住了，周焉大步走过来，看了眼猫眼，也愣了，背靠在门上：“我好像眼花了，你过来看看。”
　　陆昂把袜子扔到洗手间地上，直接过去开了门。
　　“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打扰你，”女孩说着有明显口音的普通话，“能陪我去接一下Yuna吗？”
　　敲门女孩是乔左衫的队长，团队正当红的时候，在中国的工作机会不少，所以成员们普通话都不错。
　　Yuna以前是主唱，和乔左衫关系最好，两人也是俗称的官配cp。
　　全团的人都推了工作来中国参加告别式，Yuna在欧洲旅游，经纪人一直联系不上她，刚刚接到她电话，到北京机场了。
　　上飞机的时候并不知道乔左衫离开了，落地听到路人讨论她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