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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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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广博是土生土长的锦州人士,自他曾祖父的父亲那一辈起,就在锦州做瓷器生意,一直是不温不火,在锦州众商户之中只是一个无名小卒。
后来袁广博的祖父在袁记瓷器行逐渐被挤兑得没什么活路的情况下接手了家里的生意。他脑子活络,当即就觉得做生意不能只看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更多的还是靠人脉。
他有一个容貌还算不错的女儿,也就是袁广博的姑姑,这父女二人志同道合,一个出力一个出人,顺利嫁进了锦州知州家里当了个小妾。
至此,有了这层关系之后,锦州的商户们都要对袁家礼让三分,再加上袁广博的祖父又会钻营,擅长看眼色行事,渐渐地才给自家打出了名气。
到了袁广博这一辈,更是深刻意识到,只要在官场上有熟人,那就能让商路前途一片光明。
后来锦州知州任期将满,袁广博担心新调任而来的知州油盐不进,再怎么经营也钻不进去,也意识倒巴结每一任的知州并不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他就将心思放在了别处。
锦州知州一职对于锦州来说是大官,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出了锦州城之外,还有更能说得上话的人。
机缘巧合之下,真让袁广博结识到了贵人。
有了贵人的扶持,新任的锦州知州也要对袁家礼让三分,一时之间袁记瓷器行在锦州风光无两,而袁广博也因此坐上了锦州商会会长的位置。
但好景不长,从宣阳城里传来了魏淳倒台的消息。
虽然说这个结果撼动不了袁广博如今的位置,但他不是个短视的人,他所求的并不只是现在的这一个商会会长之职,他想要的是袁家能够世世代代都在锦州占据一席之地。
他相信老天给他安排的贵人运,不会止步于此。
商户有钱,吏部有权,在认识魏淳之后,得了他有意无意的暗示,袁广博在锦州物色人选从中引荐一番,魏淳敛了财之后,允诺从指缝中漏一些出来。
至于为什么不自己去捞个官职,袁广博想得清楚,那是杀头的大罪,他虽是贪财,但也惜命,若某日这见不得人的勾当曝光了,大可推脱自己是被胁迫的。
人家有权有势,想要拿捏自己这种商户,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挑选合适人选,也不是一个轻松的活。
太蠢的人不能要,万一在任上做出什么蠢事来被查办,一旦事情败露,反而还会惹一身骚。
太穷的人也不能要,卖官是为了敛财,又不是为了做慈善,这种提着脑袋才能做的事,钱少了,谁愿意冒这个险?只得去找那种家中代代经商的人家,才拿得出这么一大笔钱后又不至于一夜破产惹人猜测。
太有主意的人是最不能要的,到时候背地里再刺一刀,就得不偿失了。
以往引荐过的几个人,都是袁广博在锦州精挑细选的,那些人祖祖辈辈都在锦州生活,好拿捏。
是以,直到那位沈老板的马车停在袁宅门口时,袁广博都还有些后悔。
一定是这些年来第一次被人忽视到如此地步,让他脑子不太清醒了。
又或者是魏淳倒了之后他无用武之地了,这才有些心急。
像那位沈老板这中根底如何都不了解的人,实在不是他的目标。
不过好在,他只是想和她有一些生意场上的来往,这是再正常不过了。
一想到这里,袁广博又扬起他惯有的那副笑容,在门口迎接这位宣阳城来的富商。
如果能把自家的瓷器卖到天子脚下,那对自己生意来说,也是一大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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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宴的依旧只有沈悠然和严晟。
沈煦原是有些担心,沈悠然如何能扮演得好一个商户家的小姐,万一对方抛个问题出来一问三不知,岂不是露馅了。
但经过昨日那顿饭,沈悠然深刻体会到这群自大的商户老板们,是如何轻视一个女子。
她劝阻哥哥,直言自己就是需要什么都不懂,才更好去套消息。
而她在席间表现出来的一问三不知,更让袁广博觉得,她是一个好拿捏的蠢货,三两下就被套出了家底。
“袁会长,能得您今日这番教导,实在是阿朝的福气。既然袁会长诚心以待,我也不再藏着掖着瞒您了。”
“想必您也看出来了,我家中虽然世代经商,但我在此之前从未经手过家中产业,对此简直是一窍不通。”
“我父亲是一家之主,前些年走南闯北地落下了病根,如今只得尽快择人继承家业。但沈家的孙辈连我在内,仅仅只有三个。我自个儿嫡亲的弟弟如今年幼,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哪怕是占了个嫡子的身份,也无法挑起大梁。”
“但我家那个庶弟又是个心狠手辣的,我如何能看得父亲的心血落入姨娘和庶弟之手。我知生意场看不上我一介女子,但我这也实在是、实在是没了法子啊……”
沈悠然言辞恳切,说起家中那些糟心事的时候,捏着袖口擦拭眼角,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再提及那位姨娘和庶弟的时候,又是端出咬牙切齿的表情。
这是别人家里的阴私,孰是孰非谁也说不准。
袁广博也懂这个道理,既然想要巴结,那必然是要迎合着痛骂几声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妾。
沈悠然在心底冷笑着,她说的明明是那个不存在的弟弟心狠手辣打压正房,到袁广博的耳中,姨娘却成了始作俑者一般。
“我这番出来闯荡,实则是父亲设下的考验,我和庶弟各持三万两银票的本金,待期满之时,谁手中的钱多,谁便可以继承家业。”
“但我、但我……唉,做了好几趟的买卖,收效甚微,走投无路之下我才想着锦州这般繁华,兴许有更好的路子呢。”
三万两的本金!
两个人加起来六万两,居然只是用来考验!
袁广博有些坐不住了,他家世世代代经商,到如今他也没有法子能够一下子拿出六万两来不眨眼,看来这个沈家的家底果然是名不虚传。
偏生沈悠然一口一个会长,还说昨日是她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回家之后让人打听了袁家,才知道从无名小卒一路做到商会会长是如何大的本事,不停地恭维着袁家。
本就对昨日那般漠视心生怨怼,今日又被不断地吹捧着,这两相比较之下反差立现,让袁广博不禁有些飘飘然了。
“那沈老板可真是找对了人。若是想要做点好的买卖,不妨看看我家的瓷器,锦州的瓷器在整个大盛可是数一数二的。”
“一来,我们家的大师傅祖祖辈辈都是烧瓷的,技法传承已久,更有惊叹的工艺技术;二来最适合烧瓷所用的高岭土,也只有我们锦州出产,别的地儿根本寻不到。”
沈悠然知道的,她十四叔就尤其喜欢锦州的瓷器,之前还带了不少送给他们呢。
太过轻易得到的东西难免会让人心生疑窦,沈悠然为了不惹来袁广博的猜忌,装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可是、可是瓷器不好运输,万一路上有什么磕碰,那不就是亏了吗?”
袁广博露出一脸早就料想到她会有这样一问的神情,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顾虑。”
“瓷器特殊,若是想要在别处售卖,运输上颇为棘手。但沈老板若是愿意多增加些成本,用柔软的草料包裹着,这并不是难事。”
沈悠然恍悟,当即觉得这是个好买卖。
袁广博顺势邀她明日前往袁家的工坊实地探查一番,沈悠然欣然应允。
合作的事情敲定下来之后,饭桌上就显得更为轻松了。
几番畅谈下来,沈悠然俨然已经将袁广博视作和善的长辈,一口一个袁家阿叔地叫着,哭诉起了她一个女子在外不易,直言若非无人可用,真想找个人来帮衬。
一直在身后站着没有说过话的严晟心中一紧,生起了不好的念头。
昨日他们已然将袁家上下都调查了一番,果真发现他的发家之路有蹊跷。
袁家蒸蒸日上的那几年,正巧也是魏淳这个吏部侍郎位置最稳的那几年。
而在于世秋赴任前夕,袁家和于家的关系也颇为近亲,倒是在于世秋离开之后,兴许是为了避嫌,两家的往来断了很长一段时间,近几年才又恢复。
袁广博肯定是和魏淳有联系的,说不准能从他这里揪出其他买官者的名单。
魏淳在任期间经手的官员任命众多,谁也无法断定哪些人是正经调遣,哪些人又是他的私心,闹得大张旗鼓的反而会引得朝堂震荡。
只能悄悄地查。
原先的计划是让沈悠然接近袁广博,取得信任之后再做下一步计划。
但看沈悠然的做派,严晟隐隐有不好的念头。
听到沈悠然心中遗憾,袁广博抚摸着胡子,开怀大笑起来。
“阿朝的这番担忧,其实好解。”
“袁叔我家中人口不丰,膝下唯一子,名唤长远,和阿朝年纪相仿,容貌嘛……”
袁广博顿了顿,他不仅贪财,还好色,娶了个貌美的妻子,生的儿子也继承了妻子的好容貌,锦州城里有不少的富家千金都对他这个儿子青睐有加,这让他觉得特别有面子。
此番听闻沈家家世后,他心中不免动起了别的想法。
若是儿子能助这个沈朝夺得家产,往后这沈家,岂不是成了囊中之物。
一个四五岁的幼子,翻不起什么浪花的。
“袁叔年纪大了,有时候精力不济,怕是明日不好陪你去工坊转转了。”
“这样,等今日阿远盘账回来,我同他说道说道,明日让阿远带着你,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