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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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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该答应和袁长远去工坊。”
回客栈的马车上,严晟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沈悠然轻哼了一声,“为什么不去?”
“袁广博就这么一个儿子,没准家里在做什么营生,他那个儿子也是知晓的,想要套话肯定更容易。”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严晟依旧抿唇,过了几息才又开口。
“万一袁广博为了保护独子,什么都没说过呢?”
“那也简单。”沈悠然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就算袁广博瞒着儿子,但平日里和谁有私下的来往,家里的开销有无古怪,他总该看得出来的吧。”
“现在于世秋刚被捕,消息早晚会传到袁广博耳中。就算是因为魏淳倒台事情无从查起,但他肯定会心生警惕,我们什么都问不出来的,不如趁早换个人下手,将精力都放在他儿子身上。”
袁长远确实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但就是……但就是……
严晟在心底叹了口气,“明日我陪你去。”
沈悠然抬眸睨了他一眼,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
袁家的烧瓷坊建在郊外,得坐一个多时辰的马车。
一大早,得了父亲命令的袁长远就守在了客栈门口。
他昨日从浮香楼回到家里,就被父亲叫了过去。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包戏子的事被家里发现了,胆战心惊之中却意外听得父亲打算让他去接近一个在外经商的富家小姐。
他当即就有些不悦,女子家中最是在乎名声,做生意这种抛头露面的事,哪个好人家会让自己的姑娘受这个苦?
那个沈老板,要么就是在家中不受待见被打发出来;要么就是长得丑嫁不出去,家里人让她做点生意,也算是有了傍身的本事。
反正无论是那种,袁长远都看不上。
他爹是锦州商会的会长,自个儿又是个好相貌的,锦州城里那些戏子连钱都可以不要,只盼着能和他春宵一刻呢。
何时又需要他卑尊屈膝去讨好一个姑娘?
尽管父亲说了好几遍这个沈老板无论是家世还是容貌,整个锦州城都找不出一个比得过他的,但袁长远依旧觉得这是父亲为了哄他编出来的话。
让他心甘情愿来客栈的,不过是好奇他父亲这谎话到底可以离谱到什么地步,想看看什么样的人能在母亲这个珠玉在前的情况下,还能让父亲觉得是“国色天香”。
直至沈悠然站在面前,低声轻问他是否就是那位袁公子的时候,他还觉得有些不真切。
父亲竟果真没有骗他!
“沈……”
袁长远顿了顿,毕竟是在风月场上流连已久,一出口就是哄小姑娘的话。
“沈姑娘?”
“抱歉,有些失神了。先前父亲同我说是从宣阳城里来的女老板,我还以为是精明干练的中年女子,没曾想竟是……这般娇俏可爱的小姑娘。倒是袁某失礼了。”
果然和调查来的信息一样,这个袁长远,简直是一副花花公子做派。
沈悠然忍住心中的嫌弃,垂着头似是有些羞怯。
“哪……哪有袁公子说的那般。”
“我也不是什么女老板,不过是家中经商,为了考验我,让我出来走走看看,学点本事罢了。”
这副害羞模样,让袁长远更加相信父亲的话——此女甚好拿捏。
“沈姑娘客气了,但是这份敢只身出来闯荡的胆量,就足够让很多人钦佩了。”
“工坊离得远,我们还是不要再耽误功夫了,可别误了正事才好。”
看工坊哪里是什么正事,能让这个富家小姐青睐才是袁长远的正事。
但他不会那么蠢,第一次见面,怎么也得给别人留下一个认真负责的好印象才是。
他招呼着让人把马凳拿来,但一旁有个身影比他的动作更快。
一个下半边脸带着银质面具的男人站在沈姑娘的另一侧,伸手让她搭在手腕处,稍一使力,就托着人上了车。
随后,那男人一个翻身,稳稳落在马车上。
动作利落的让袁长远不禁感慨,如果他能有这个身手,往后在那些姑娘们拈酸吃醋大打出手的时候就能轻松跑掉了。
“这位是……”他忍不住开口一问。
“这是我的护卫,同我们一道前往,袁公子应当不介意吧?”
“唉,可惜我是个女儿身,走南闯北的多有不易,家中也是担忧我,这才招了个护卫随身保护。”
袁长远暗道可惜,有外人在,也不好靠着肌肤相亲来让沈姑娘对他心生爱慕了。
不过也无妨,他这张嘴也不是白长的。
“这是应该的,沈姑娘孤身在外,是该多张点心眼才好。往后沈姑娘成了家,倒是可以少些顾虑了。”
不知道为何,袁长远说完这句话后,总觉得有一道充满敌意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但四处张望时,又没有察觉到有谁在看着自己。
沈悠然听到这话,又装作害羞模样,没有接他的话。
袁长远也不在意,他其实心里还是喜欢这种性格腼腆的女子,在他看来像楼里那些火辣的姑娘,也就适合玩玩,不适合娶回家。
为了不让沈悠然觉得无趣,袁长远一路上都没闲着,一会儿同她聊锦州的风土人情,一会儿又谈起了琴棋书画,将自己打造成了一个见多识广博学多才的翩翩公子模样。
尽管是带着目的的,但沈悠然仍旧不由地感慨起来,果然常年在女人堆里混的男人就是更讨喜。
她想起那日宴客,席间那些商户老板们喝多了就喜欢议论哪哪若是起了战事当如何如何,又或者是谈起了哪家楼里的姑娘更好看。
虽然心中更多的是不屑,但有时候听到袁长远同她说经商路上碰见的各类趣事时,沈悠然还是发自内心地感兴趣。
眼见着她脸上的笑意愈发真诚,尽职尽责扮演者护卫身份的严晟有些坐不住了。
但偏偏沈悠然对外宣称他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他此时都不能出言打断袁长远的侃侃而谈。
藏在面具之下的双唇用力地抿着有些泛了白,严晟深吸一口气,伸手倒了一杯茶,径直递了出去。
他本是想要给沈悠然的,但袁长远说了这一路,着实有些口渴,想也没想地就伸手接了过来。
“谢了。”他敷衍着道了谢,随即将脸转向沈悠然,“沈姑娘家的这个护卫还挺会看眼色的,也不知道是从哪挑的这般懂事的护卫?”
“唉,我家中就不行了,我那母亲性格和善又不会管事,之前家中买来的几个奴仆都仗着家主好说话有些忘了本分被辞退了。”
“我母亲常说,我家里就缺个会管事的女主人呢。”
严晟气得脸色一沉,下意识地捏紧了腰侧的刀。
沈悠然的余光自然是没有错过严晟的动作,她捂着嘴轻笑了两声,然后才接了袁长远的话。
“呀,竟是如此?那真是太可恶了!”
“不瞒袁公子,我于奴仆挑选上尚有些心得,不若改日闲了之后,去府上帮忙掌掌眼?”
这可正中袁长远下怀,他巴不得能有机会和沈姑娘多多接触呢。
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人三言两语之间又约定好了下一次的见面,严晟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一个半时辰的路途在袁长远的闲谈中很快就过去了。
他自认为这次的交谈很有作用,至少下马车的时候,沈姑娘都愿意将手搭着自己了。
他高兴地带着沈姑娘在瓷器坊中里里外外都看了一眼,像只开屏的孔雀。
惹来几位大师傅的不满——他们是来挣银子的,又不是街边耍杂技的小贩,这烧瓷又不是一眨眼就能做得成的,哪来的什么表演看看。
袁长远面上有些挂不住,但他也知道,工坊里的大师傅得罪不起,嘟囔着也不敢当场发作。
沈悠然这才知道,原来这烧瓷的技术,并不是掌握在袁家手中,而是归几个大师傅管。
沈悠然眼珠子一转,想了个主意。
“袁公子,袁家就不担心,这几个大师傅联合出走给别家卖力吗?”
袁长远摆了摆手,满是不在乎,“沈姑娘大可放心,若是往后咱们两家做成了这笔生意,保管不会让您那边断了货。”
“袁家给这几位大师傅开的银钱,可是这个数呢!”
沈悠然看他的动作,心中不免有些诧异——大师傅的工钱这般高,这袁家瓷器的价格,怕是不便宜。
否则,袁广博怎么能靠着卖瓷器就能坐到锦州商会会长的位置呢?
一开始他们是猜测过这个会长之位是沾了魏淳的光,可如今魏淳倒台已久但袁广博毫无影响,兴许真是靠着自己的实力?
沈悠然假装惊讶,捂着嘴凑近了同袁长远低语。
“呀,这般高的工钱,那袁记瓷器怕是只能做贵人生意了吧?一般的人家怕是也买不起。”
因为离得近,袁长远甚至感觉自己的鼻尖萦绕着一阵香气。
和浮香楼里那种甜腻腻的香味不同,沈姑娘身上的香气很淡,带着一种清新的气味,让他觉得脑子里一阵清明的同时,又晕乎乎地不能自已。
若是能软玉在怀,岂不是更香?
这样的浮想联翩让他的脑子更混沌了,也来不及细想,就将自个儿父亲都甚少在外提及的生意,都抖露了出来。
“沈姑娘,你不知道,咱们家的瓷器可多贵人喜欢了,一度成为锦州城聘礼嫁妆单子上的必需品呢。”
“不仅如此,就连选宣阳城里的贵人,也甚是喜欢呢!”
宣阳城里的贵人……
沈悠然听到这种话,脚上不免一顿。
“贵人?哪个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