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风的影子》可乐蝉

5、05章

　　一片黑暗中，只剩下窗外一点月光和星光。
　　眼睛适应了黑暗后，萧听雨看见在窗边易清模糊的轮廓，她从后门走到他的桌旁，好奇地问：“上次你也是这么晚回去的，你难道每天都在学校待到教室熄灯吗？”
　　易清没有回应，自顾自收拾起桌面的东西。
　　“那你晚饭怎么办？食堂又没有提供晚饭。”她穷追不舍。
　　“大排档。”他将书包的拉链用力拉上。
　　“这样啊……”她沉思一会儿，然后又问：“那你现在是要去吃大排档吗？”
　　易清心中警铃打响，仿佛已经知道她的下一句话要说什么。
　　只听萧听雨兴冲冲地说：“那带我一起去吧，我晚上也没吃饭，肚子好饿啊。”
　　果不其然。
　　易清不想理会，只好今天饿一顿了，他说：“我回家。”
　　听到他说“回家”，萧听雨急忙又说：“诶诶，别啊，我不跟你就是了，你去吃饭吧，我回家去。”
　　易清家庭不和睦几乎全年级都略有耳闻，毕竟人们更愿意往自己的耳朵倒入他人的丑事来愉悦自己。因此，一传十，十传百，便成了众人皆知的谈资。
　　说罢，萧听雨不等他的赶逐，自己乖乖地转身就走。
　　易清算是如释重负，可是他又犹豫了。他想起在停电之前的一瞬间，他看到萧听雨额头细汗密布，脸色红润，盘起来的头发也变得有些凌乱，有几缕还粘在脖子上。
　　他记起她说她要排练，看来是一直练到了现在。
　　如果叫住她，被她误会了自己对她有好感，他必定会惹祸上身，麻烦不断。可是，让她独自一人走夜路回家也实在放心不下。
　　算了，无论如何，她一直都是个麻烦啊。
　　易清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叫住才刚刚走到教室门口的萧听雨：“一起去吃饭吧。”
　　“太好了！”她光速转身，欢呼雀跃着，仿佛预料到这样的结果。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学校，她本想和他走在一起，但是易清却刻意保持这种距离，不愿她走近自己一步。
　　门卫大叔坐在门房里面一边抽烟一边看电视，看到易清走过，很是熟络地跟他挥了一下手。易清也同样向他点头示意。
　　萧听雨有些惊讶，但转眼一想也无可厚非，虽然易清对谁脸都很臭，但他绝对不是真正冷酷无情的人。
　　湘南高中是这个城市唯一一个没有开展夜自修的学校，因此校外的街道没有像其他学校一样被各色小商贩围得水泄不通。相比他们那边热闹得如同夜市，这边倒显得冷清。
　　他们只好绕路去后林街，也就是一流老牌高中的附近。
　　萧听雨走两步就回头看一下，像是确认易清是不是还跟在自己的后面。尽管每次回头他都在，她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一下。
　　“易清，咱们不能并排走吗？或者我走在你后面也行，不然我老是担心你会自己跑掉。”萧听雨提议说。
　　“我不会走的。”
　　易清说出口之后才发觉言语中有些亲昵，顿时后悔，这人肯定会得寸进尺的。
　　但是后悔也晚了，萧听雨已经听到了，而且美滋滋地笑着，步伐变得轻快活泼，也不再一步三回头。
　　湘南实验中学晚自习还没下课，可后林街却仍旧繁华，小商贩们已经搭好自己的摊位，此刻正如火如荼地烹制食材。烧烤摊上孜然羊肉的香气扑鼻，已有非学生的过路人坐下点单。烤冷面的小推车可能是来得晚了，只能屈居在小角落，不过老板看起来并不担心自己的生意。
　　街上飘香十里，勾得人不得不顿足狠狠美餐一顿。
　　萧听雨一向都是回家吃饭的，而且自己的学校附近一到晚上就变得萧瑟冷清，她哪里能见到这样令人垂涎三尺的场景，特别是现在自己已经饿了一晚上。
　　“好多好吃的的啊。”她迫不及待地回头抓过易清的手，像往常拉住商檀的手一样自然，她那样欢快欣喜的心情让她忽略了易清的反常。
　　他居然没有立马地挣扎开，而是过了几秒后才从她紧握的手中逃脱。
　　萧听雨的头脑已经被食物和饥饿占领，忘了要在意。她只问：“易清易清，我们去哪里吃啊？吃什么？”
　　但易清看起来有些愣神，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回过神后他才用手指了指挂着写有红字“铁板豆腐”招牌的旁边，一家被蓝色帐篷包围住的店。
　　萧听雨跟在他后面走进帐篷，里面扑面而来的热气让她感觉十分温馨。坐的地方就在柜台边，柜台收拾得很干净，靠边的地方摞起一堆花花绿绿的饮料。地方虽小但也可以坐下五六人。
　　老板是个围着一件沾有油渍的蓝色围裙，剃着寸头的中年人。样貌老实敦厚，就是身材有点壮。他看见易清，正想停下手里的工作过来打招呼，转眼又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穿着同样一身校服的女孩，不免打趣：“交女朋友了啊？真不赖啊你小子。”
　　“不是，跟着过来吃饭而已。”他果断否认。
　　“别说得那么疏远好吗？好歹也算朋友吧。”萧听雨抗议。
　　随后两人都放下书包，女孩拿过老板给的菜单，花样的菜色让她有些烦恼，她不禁吐槽出声：“这怎么选啊，怎么看起来都很好吃的样子？”
　　她声音不大但无奈地方很小，自然让帐篷里的人都听见了。
　　老板爽朗大笑，说：“那你就常过来吃，把这里东西都吃遍了，要是觉得那道菜不好吃我就不跟你收钱。”
　　萧听雨一声应下：“好！你说的，不能看我是个学生就诓我。”
　　两人一下子熟络起来，聊得不可开交。
　　“你们两是谁在追谁啊？”他假装给萧听雨介绍菜，暗地里打听着八卦。
　　“肯定是我啊，他看起来像会追人的人吗？”萧听雨被他这样特务交头的模样感染到，也装作眼睛看着菜单，小声地回应。
　　老板啧啧摇头，正想说点什么就被易清截胡了。
　　“和之前一样来碗清汤排骨面。”他看了萧听雨一眼，继续说：“她也一样。”
　　“嗯嗯，我也一样就好了，不过麻烦给我加点辣椒和香菜。”
　　萧听雨赞同，她的确有点选择恐惧症，还是跟着易清比较好。
　　不过几分钟，两碗热腾腾的清汤排骨面就被端上来，汤底浓郁，骨香浓厚。几块排骨肥瘦适中，肉质鲜美，更是可口。老板听说萧听雨爱吃香菜就可劲给她下到看不见碗里有什么了。
　　“谢谢老板！不过下次香菜不用这么多，倒也没有爱到这种地步。”说完便用一根橡皮筋把散在肩上的头发扎起来，然后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毕竟是饿了一晚上，肚子猖狂地叫嚣着要进食，她可不顾旁边还坐着自己喜欢的人，为了讨他喜欢而刻意装得文雅。
　　易清说实话也根本没注意她怎么吃的，安静地吃起自己的那一份。
　　只是在听到旁边“滋”的一声拉开易拉罐拉环的声音才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吃。
　　易清吃完后，帐篷里挂着的时钟也走到了八点半。
　　他放下筷子，看向萧听雨，想知道自己的麻烦能不能早点结束。
　　萧听雨的碗底只剩下一点汤还有浮在汤上的香菜，她的筷子也放下了，就是眼神飘忽，呆呆地攥着一个易拉罐。
　　“你吃好了吗？”他问。
　　她反应有些迟钝，过了好一会儿才答道：“嗯，吃好了，很好喝，饮料也很好吃。”
　　她傻乎乎地笑着，易清感觉不妙，平时她也很爱笑，但眼睛是有神的，而此刻却有些混沌。
　　他急忙拿过她手里的易拉罐，就见上面写着“果味饮料”，再仔细看了一下才注意到旁边的小字“含少量酒精”。
　　祸不单行。
　　易清深切体会到古人用四个字涵盖所有言语的智慧。
　　萧听雨神色茫然，眼睛雾蒙蒙的没有光彩，但是不像其他人喝醉那样说胡话，耍酒疯，意外的很安静地坐在原位。
　　木已成舟，他只好把这舟送回家了，当然，他可不想背她回家，能省点事最好。
　　见萧听雨一直呆愣愣地望着地板，怎么叫也没有反应，他只好在她的面前蹲下来，转动她的椅子，让她面向自己：“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点头，傻笑着说：“知道，你是易清。”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家的电话号码吗？”他耐心地问。
　　哪想到，萧听雨闻言迅速摆头，道：“不行，我不想告诉你。”
　　易清无语凝噎，又不能为难一个喝醉酒，神智不清的人，所以他又问：“那你能告诉我你家在哪吗？”
　　他以为她也不会说，可是她居然爽快点头，说：“可以啊。”
　　易清没办法只能认了。
　　他将自己的书包寄存在老板这里，自己则把她的书包从她胳膊穿过背好，然后在老板的帮助下把她背上去。
　　萧听雨毕竟是练舞的，需要管理好身材，因此并不重。
　　但易清还是觉得麻烦极了。
　　她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安静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她鬓边的发丝挠得他的后颈有些许痒。
　　易清顺着她刚才说的地址走着，渐渐的，过往的记忆涌上心头，对附近的路也熟悉了起来。
　　萧听雨不说一句话，很乖巧，让易清以为她睡着了，他问：“你睡了吗？”
　　“没有。”她闷声应着，语气听起来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
　　确认她没睡着后，易清才放心地继续走。
　　秋风凉意阵阵，拂过二人的脸庞。萧听雨一颤，不自觉将头埋得更紧。
　　易清下意识想将背上的人扔下来，但还是没有，他也不能和一个不清醒的人过多计较。
　　他们两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有萧听雨在旁边叽里呱啦地说话，而这时候这么安静，不习惯的居然是易清。
　　“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说你家的电话，却肯说地址？”他问，心中也不指望一个喝醉的人能回话，聊以自娱罢了。
　　“你打电话的话会让我爸来接我，可我想让你送我回家。”她回答说。
　　易清叹口气，无奈地说：“我都不知道你是真醉还是假醉了。”
　　她没有回答，又安静下来。
　　“看来是真的醉了。”
　　易清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