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来迟了》橘左京

4、凤麟宴席

　　当今皇帝膝下子嗣单薄，如今继位十余年，竟只有一位皇子和一位公主，这公主生下时便患有心症，日日好好将养着，不敢越动半分。而这皇子自小就虚弱至极，靠着药水续命不说，这几日乍暖乍寒后又染了风寒，性命垂危。
　　庄虞皇太后可是日日愁得发苦，思来想去便想趁着息慎的质子进京摆场宫宴冲冲喜。
　　皇帝允了，这事在三日前便就传了下去，内务府也忙前忙后开始张罗。
　　恭亲王妃李氏如今已大腹便便，行动不便，恭亲王见状自是不想出席，可李氏又颇为顾虑，“皇帝向来多疑，不过一场宴会，去去也无妨。”
　　“可你如今这身子也不便……”
　　“无妨，这设宴的凤麟宫就在皇城口，倒也不远。”李氏劝慰着他，冯玄临自然也很赞同母亲的话，但高龄产妇也时时处在危机之中，出行时王府上下便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母亲今日也要去，你可不许再胡闹了啊。”临行前冯玄临又嘱咐了一句，“扶焕，盯紧一些。”
　　“是。”
　　话虽是这么说，李氏今日执意要去赴宴的原因冯玄临再清楚不过，恭亲王的长女冯素礼在景元八年的时候便入宫做了皇子公主的伴读，此后便是再少见面，李氏自然是思念至极。
　　“那你将我捆着？”和光说着把手伸出去，扶焕瞥了一眼，“郡主随意，属下会保护好你的。”
　　“你回回都这么说，可回回都是我倒完霉才出现。”柳和光对于这样的贴身保护实在是不甚理解，但明明扶焕时时刻刻都盯着她，她却总能在不经意之间就跳脱他的视线。
　　扶焕实在无话可说，自打柳和光五岁时从镇国公府上接回恭亲王府他便已经听命于恭亲王，时时跟在她身侧了，如今十载过去，顽性有增无减，就算是长了十双眼睛也难看住她。
　　马车已经备好，李氏由恭亲王扶着上了车，和光便跟冯玄临坐在后面，而扶焕自然像个车夫一般坐在前。
　　冯玄临对和光有着与生俱来的压制感，同样在这恭亲王府中也只有他能管束这位王妹。
　　“和光，今日就待在母亲身边，不许乱跑。”冯玄临叮嘱数遍，和光坐在一旁只敢点头。顾念着李氏的身子，这马车走得实在是慢，慢到和光坐在马车里被憋的心慌。见着冯玄临正在闭目养神，她起身掀开帘子走到扶焕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外面风紧，郡主快进去。”
　　“不要，里面快要闷死了。”她抱着膝盖，又将脑袋埋在腿上，当真像委委屈屈的猫咪，又显得无聊得紧。
　　恭亲王府与镇国公府的车队同时赶到了皇城脚下，和光哪里还耐得住性子，自然生生往前跑去，越过围在车旁的下人又扑在柳同尘的怀中。
　　“哥哥！”
　　“才两日没见，倒像是隔了好多年似的。”他等着和光松开手之后才打趣了一句，这会儿镇国公夫人也由人扶着从马车上下来，看到许久未见的女儿当然欣喜。
　　“娘亲！”和光与夫人撞了个满怀，便是亲昵地蹭着她的肩膀。
　　“只记得娘亲不记得爹了？”镇国公柳燮在一旁站着，活像是醋坛被打翻，威风凛凛的中年男子望着和光时倒多了几分柔情。
　　“爹爹！”和光闻言又乖巧地唤了一声，柳燮笑意盈盈地连连答应，这会儿恭亲王便也扶着李氏下了马车。
　　“恭亲王。”他拱手行了礼，镇国公府上的家眷们也都一一礼毕。
　　“本王看和光甚是想念镇国公啊，前两天同尘来王府时便念着要回去见你们呢！”
　　“和光已是许久未回镇国公府，自然会想念。”柳燮看着女儿攀着夫人的手臂，一颦一笑间便都是闺中少女的模样，不免觉着这日子过得实在太快。
　　二人也不多加攀谈，便领着府上亲眷入了皇城往凤麟宫去了。
　　“和光近日可听话些？”镇国公夫人与她小声闲聊着。
　　“听话呢。”她亦是十分乖巧，倒没了独坐在桃樱楼高墙上喝酒时的潇洒模样。
　　“才闯了祸，哪里又乖巧了？”柳同尘当然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和光的谎言，夫人倒是十分宠溺地拍了拍她的手，“你如今也快及笄，性子收敛一些，再过些年岁便寻个好人家嫁了。”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嫁人呢。”和光如同耍赖的小狗，一番娇羞矫作的模样惹人心欢，柳同尘揉了揉她的脑袋，“那便寻个你喜欢的。”
　　凤麟宫前已经聚了不少王公贵族，一一入席之后和光便回到了李氏身旁。扶焕今日换了常服，便也在身旁待着，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拂羽淳早就入席，自然也已然发现端坐在恭亲王身侧的柳和光，她瞧着甚是乖巧，倒真觉察不出那日的女侠模样。他端着茶杯饶有意味地打量着凤麟宫中的盛况，丞相朱机已经入座，这会儿正跟着自己的儿子交谈着，他的席位便是与恭亲王不分高下，再见着声高名著的镇国公却是与一帮侯爷们坐在一起。
　　个中缘由他似乎猜到了一些。
　　“和光，瞧瞧这些个公子哥可有你欢喜的？”李氏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打趣她。
　　“母妃可不要打趣我了。”和光也将手搭在李氏的手上，“和光还小，还想留在王府陪母妃呢。”
　　“已经十五了，你可不小了。”
　　和光嘴上虽是不在意，但到底还是对这些已经入座的公子哥们多了几分打量之意，便也在这时候又与拂羽淳四目相对。
　　美人自是美人，后者撑着头瞧着她。
　　“那个美人……不对，是息慎的质子。”和光撇过身去小声同扶焕讲了一句。
　　“嗯。”他点了点头。
　　“眼睛可真美，跟哥哥的眼睛一样好看。”和光想着又看着坐在对面的柳同尘，恍惚间总觉着二人有那么几分相似。
　　“皇上驾到！”公公高声传语，旁人便都俯身行礼。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在身侧，倒是皇后日日照料着病入膏肓的皇子，并没有出席。
　　“皇上万岁，太皇太后、皇太后千岁。”
　　“平身。”
　　已年过四旬的皇帝看起来憔悴不已，想来近日皇子病重亦是忧心忡忡。
　　“陛下。”拂羽淳先行了礼，“这是我息慎上好的玉石打造的长命锁，已经请法师开过光，特此进奉给陛下，为病中的三皇子求来平安。”
　　“既然是息慎的心意，那便收下吧。”皇帝摆了摆手，公公自然会意收下了长命锁，“今日设宴一是为息慎二王子接风洗尘，二是借此事冲冲喜，也算为病中的三皇子驱驱晦气。”
　　席间寂静，朱机又起身，“陛下，禄华寺的大师们亦在日日为三皇子祈福。”
　　“罢了罢了，今日暂不提这事，诸位的心意朕心领了。”皇帝揉了揉睛明，皇太后在一旁也劝慰了两句，倒是太皇太后坐在一旁不作声。
　　歌舞上场，和光觉着乏味，正抬头四处打量的时候太皇太后倒注意起她来。
　　“许久未见，嘉仪郡主倒出落得越发水灵了。”太皇太后招了招手，“过来，让哀家瞧瞧。”
　　“和光，快去。”李氏小声示意了她一句。
　　柳和光起身往前走去，这会儿凤麟宫中上百双双眼睛自然都紧紧地盯着她，太皇太后拉过她的手，又让人赐了座，便就跟待宰的羔羊一般安安分分地坐在她身旁。柳同尘见状不免想笑，本来冯玄临还在担忧和光会不会又惹什么是非，这会儿有这百双眼睛盯着便就没法子了。
　　李氏坐在席间自然在寻着长女冯素礼的身影，“怎么不见素礼？”
　　恭亲王只能摇摇头，他也不知。
　　冯素礼这会儿并没有到宴席上，正陪着公主，实在脱不开身。
　　“和光这几日进宫陪陪哀家？”太皇太后平日里看着威严，也就对这个重孙女有几分温柔，就连如今皇帝膝下的后嗣都要嫉妒几分。
　　“孙儿这些天功课都没做完，王兄日日操念，实在不能进宫陪皇曾祖母了。”和光随意编了个借口，太皇太后当然知道她的性子，什么功课没做完，都是假话，不过好在心如明镜的她并没有戳穿。
　　婢女看好了茶，和光接着喝茶之际掩了掩情绪，这高堂之上坐得人实在是发慌。
　　“瞧你那性子就坐不住了，下去吧。”太皇太后颔首，和光自当是被释放了一般快步走回了李氏身边，拂羽淳的目光也跟着扫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母妃，怎么没有看到王姐？”
　　李氏摇了摇头，眼神里自然满满的都是落寞，恭亲王正忙着与旁人让酒，就连冯玄临亦是如此。
　　和光坐了片刻便就由着出恭的借口跑出了凤麟宫，扶焕当然跟着她走了出去。
　　“可憋死了！我们去找王姐吧。”和光长呼出一口气来，但凤麟宫在皇城门口，要走到宫中去自然也要废一番力气。
　　“郡主，这时候离席是不是不妥。”扶焕当然比她谨慎一些。
　　“无妨，我们快些回来便是。”
　　和光早先就来过宫中，当然记得冯素礼的住处，可皇宫不小，她走来走去最后还是寻不到路，扶焕跟得实在无趣，便将人抱起寻了个不寻常的路顺利到了芳琳宫前。
　　“你知道在哪儿怎么还要我跑来跑去。”她一拳锤在他胸口上，手上的劲不小，后者自然吃痛。
　　冯素礼比和光长两岁，如今已过及笄之年，自然出落得亭亭玉立，这时候正守着公主在宫中玩耍。
　　“王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