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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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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香的时候,她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腔“咚咚”跳动,似乎快要跳出来一般。她抑制住心慌害怕,哆嗦着把香插在了香炉里。
不一会儿,从缭绕烟雾里就走出了一个意态慵懒的妖孽,他紫衣曳地,似乎没睡醒一般微眯着眼,姿态却矜贵优雅。
“大清早的……这么快就想好了?”
“对。”山月攥紧了双拳,声音虽然颤抖,却坚定。
“治好我娘的病,我死后的灵魂你拿去。”
妖孽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不后悔?”
山月点点头,表情凝重。
“好,”妖孽见她态度诚恳坚决,也认真地打了个哈欠,点点头,“那么,什么时候?”
“今日,就现在。”山月出乎意料地急切,“越早越好。”
“行。”妖孽倏而一笑,笑容和山月梦中竟有几分重叠,山月别开了眼。随后又请他变做人间的大夫模样。“否则母亲会怀疑的。”
但妖孽许是太无聊,又或是对这桩生意上了心,竟爽快应允下来。
母亲听闻来了大夫,虽然疑惑但也顺从地坐到了床榻上任由妖孽诊治。她素来温和,知道自己令女儿很担心,所以没报什么希望,只是为了顺从山月的意愿。
妖孽取出几根金针分别扎在她的头上,手上,和脚上。母亲有点紧张,山月在一旁安抚她,“娘,没事的。”
妖孽的妖法是蓝紫色的,随着他施法的过程,山月注意到母亲一点一点有了生机。她的嘴唇由苍白变得有了血色,面色从灰败变得红润,发丝也浓密黝黑了起来,慢慢竟有了从前美人的模样。
只是长期的疾病拖累了身体,却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恢复得了的。
“好了。”妖孽收回她头顶的银针,装腔作势的糊弄山月的母亲,“已经为夫人祛除了体内顽疾,只是体内气血还未完全恢复,我明日再来为夫人诊治一次,想来就应该无虞了。”
“多谢大夫,”山月的母亲感受到了体内的变化,十分感谢,她又抹了抹湿润的眼角,“您可真是当世神医呀,真是太感谢了。不过,”她有些犹豫地说道,“不知诊金是多少呢?我们家……”
妖孽看了一眼山月,如愿地在山月欢欣的脸上看见了一丝凝重,随后他笑道,“治病救人,本为行善积德,无须报酬。”
妖孽风轻云淡地拂一拂衣袖,“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
“大夫,不如吃过午膳再走吧。”山月的母亲挽留道,“虽然家贫,无甚好招待您的,可是就当我们略尽心意吧。”
“夫人,不必了。”他拎起医箱,摇摇头。
山月的母亲看出他不耐,便也不再挽留,只再三感谢。
“山月!”母亲喊在一旁发呆的山月,“这孩子,快送送这位大夫。”
“哦,好。”山月回过神,对上妖孽似笑非笑的眼神,心里忽然咯噔一跳。
“多谢您了。”
出了神殿后,外面有一个宽阔的庭院,此刻金色落叶铺满地。山月站在殿前的几步石梯上,对着妖孽真心实意道谢。
不管如何,他总之救了她母亲。
妖孽缓步踏在枯叶上闲庭信步,落叶蹁跹。他看起来分外悠然,似乎没听见山月的话似的,慢悠悠地走了。
但当他走到神庙巍峨落败的大门前,脚步却停下了。
风里送来了令人反胃的血腥气,妖孽闻见了,他狭长的凤眸眯起,依旧是笑着的,只是眼中布满了冷意。
“呵,杀人放火到这里来了。”他冷笑道。
“小姑娘。”
山月刚准备进殿内,听他喊她,便回了头,只这一回头便令妖孽心头兀然一跳,那样的神态,依稀是在哪里见过,令人熟悉。
不过他再定眼一看,还是那副小丫头片子的模样,瘦弱矮小,长得灰头土脸的,怎么会令他熟悉呢?
山月回头就看见妖孽的眼中浮现疑惑之色,不过随即那双眼便恢复了一贯的妖冶冰冷。
“怎么了?”山月不解。
“小心点,”妖孽坏笑着说,“别死了。”他转头看向山下。
山月愣了一刻,却骤然明白过来!她慌忙跑下石梯,穿过庭院,站到了神庙的大门前。
神庙位于穹珑山的半山腰,地势很高,站在上面几乎可以看见周围一带的山峦。
山月站在大门前的空地,透过遮掩着的树枝朝着村落的方向望去,她依稀看见,遥远的山下房屋,接连燃起了巨大的火焰。
“怎,怎么会?”山月呢喃,怎么会这么快?叛军这么快就进了村子里,还放了火。
“进庙者止戈。”妖孽走到一旁,手抚上一块陈旧的字碑,上面布满青色的苔藓,藤蔓垂落挡住了上面苍劲有力的几个字。
当然,这不是普通的字,妖孽知道它是神的箴言,违背此句就会受到天罚。
“看见了吗?”山月好奇地走到他身边,妖孽出声问她。
山月点点头,“这是……”
“穹珑山是神的地界,这是她立下的神谕。”
妖孽手中凝起一道白光,光随着他的手拂过石碑,那碑上的裂痕都被一一修复,随即变得埕亮如新,那箴言也似乎隐隐地透出了神的气息,古朴苍远。
“应该不会这么不长眼。”妖孽自语道,“走了。”
“哎,哎,你明天还来吗?”山月的担忧却化作了妖孽的脑后风,一吹,散了。
人与妖的悲欢并不相同。
山月忧心忡忡地回到了殿内,母亲坐起来,利落地收拾着东西。
山月拦住了她,“娘,您还需要休息,这些让我来做吧。”
“好。”母亲欣慰地看着山月,“山月大了,不是个小孩子了。”
山月很是认可地点头。
听到嘈杂的声音,山月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她跑到大门口处,看见了从石梯上走来的村里人。
村里还有一部分人没有离开,但那是极少数了。
现在走来神庙的就只有五个人。两个女人两个男人一个孩子。穿灰衣服的男人看起来受了伤,正被另一个男人搀扶着。这是村里的兄弟俩,受伤的是哥哥,叫陈大牛,弟弟叫陈二牛,不过这弟弟是村里有名的游手好闲的混子,家境贫穷所以没有钱离开。
他的哥哥倒是为人老实本分,经常接济弟弟。而另外两个女人则是他们的妻子,妯娌关系很差。还有一个孩子,是弟弟家的。
山月看清楚后,也就放下了心,毕竟是一个村里的人。几人进了殿内后山月给他们端了水,询问山下的事情。原来真是叛军打来了,他们看见村子里没有什么人就开始四处搜刮,随后就开始放火。弟弟一家和陈大牛的媳妇先跑了,陈大牛为了拿家里的积蓄,不小心被那军士砍了一刀,现在肩膀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止血。
几人说完都面露愁绪,陈二牛的媳妇不住哭泣,埋怨着她男人,陈大牛的妻子坐在一旁替陈大牛清理伤口,山月贴心地帮他们烧了开水。
山月的母亲坐在一旁想了一会儿,才说,“我听人说过穹珑山的传说。相传神女搬来此山隔断两国后,感念神女的恩德,两国人民一起在这山上修建了山神庙。山神庙最开始是神女庙,那时卫陈两国皆可来此,也就是说,那时候应该是有路可以通往陈国的。”
“什么意思?”陈大牛问道,“要去找那条路吗?”
“对,”山月的母亲肯定道,“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了,只有从山这边绕过去,去陈国。陈国现在安定,不像卫国动乱,暂且去避避风头,到时再做打算。”
“可以的,娘。”山月最先同意,“现在天色还早,我们可以先去找路,他们不知道上山的小路,一时估计也上不来。”
“好。”陈大牛的妻子也点头赞同,“山月娘身体不好,我家这口子受了伤,还有平儿,你们就在庙里等着,我们其余四个出去找路。”
“我不出去……”陈二牛反对道,“谁知道这山上有没有豺狼虎豹,太危险了。我才不去。”
陈二牛的媳妇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
陈大牛狠狠剜了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有点担当没有?”
“反正谁爱去谁去,我不去……”说完他就席地躺下了。
陈大牛很生气,但是也他拿这个弟弟没有办法,从小父母偏爱,好吃懒做惯了,没有谁管得了他。
“娘,我先出去了。”山月率先开口道,她只想早点找到路,最好今天之内找到,明天妖孽给她娘看完病后,她就和娘一起走了。
“好,山月,路上小心。”山月的母亲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带点驱蛇虫的雄黄走,仔细看路,不要踩滑了,一定要当心,不要逞强。”
“好。”山月乖巧地点点头,去一旁翻找雄黄了。
最终一起出发的只有山月和陈家两妯娌。对于这个结果,山月并不意外,她也不在意。
三个人从不同的方向出发,分别找路。
高大的树林遮天蔽日,由于阳光很难穿透茂盛的叶片,所以下面几乎都是空旷的土地。而遇到低矮的灌木丛,荆棘遍地,那才是无法行走。山月走了许久,汗流浃背,却没有看见路的影子。
但她不敢放弃,山下焚烧的火焰仿佛燃到了她心里,让她一直隐隐不安和害怕。
终于,日落的时候,林间飞鸟回巢,她看见了路。用石头铺成的宽敞的石阶蜿蜿蜒蜒地蔓延到远方,虽然路的两边生满了荆棘和草丛,但确实是大路无疑。那是山月见过的此生最美的一条路,通往希望的彼岸。
她抹了抹头上的汗水,对着落日和山峦欣喜地笑了,清风拂过她的发丝,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回去的路不算漫长,天慢慢地暗了下来,山月加快了回程的路。但是等她走到神庙大门时——
她闻见了血腥的气息,比之前更加浓厚。那块写着神谕的石碑不知被何人用刀砍出裂痕。
山月的心好像坠入了深渊,她猛地跑进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