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祀灵师·人间界》游湖彼岸

21、惑，缩骨缝影针

　　从一开始，这六人间的气氛就很怪异。

　　大家心知肚明彼此都是“同道中人”，却偏偏各自摆弄自己的东西，不肯有半分交际，还都借着手里的幌子打量揣度对方，暗叹这一室高手暗藏。刚才的健康检查才让他们知道了彼此的姓名，却仍旧不动声色，连一个招呼的意思都没有。

　　这便是如今的世风人情？

　　土川又把PSP装回口袋。虽然喜欢游戏，却也过了痴迷的时候，这便是他的“幌子”了。刚开始见对床的包子脸也玩PSP，以为他和自己动的一样的心思，后来看出来是真的沉醉其中，对屋里流窜的诡异气氛无知无觉；不过这个叫金基范的包子脸此刻眼神飘忽，似乎玩得不太顺手，总算是有所反应了吧？

　　土川又的目光又落到了角落里上传后就躺着的男人身上，大概也就只有这个叫金希澈的没有觉察吧；虽说他毫无灵力，可有种压阵的强大气势，把旁人乃至旁物都密密地屏蔽开去，也难怪不受影响。

　　可邻床的两个人——土川皱了皱眉，一反昨日笑破肚皮都不肯吱声的样子，从吃完早饭就开始说个不停。同处一室，由不得你不听；可内容实在幼稚荒唐毫无营养，诸如“大云哥你养的乌龟几岁了”“小旭你说我现在的发型帅吗”“小旭你腰疼吗我帮你揉揉”，听得靠窗的李晟敏大热天套了件衣服，他们对面的韩庚差点把书翻烂，尤其沉默的基范开口跟他们借去耳机戴着却不插P3摆明了是要隔绝噪音。

　　可是那两个人完全没有感到自己的行为已经造成了相当程度的环境污染，叫金丽旭的掏出一样东西举在半空里，又开口了：“大云哥，你看这是什么？”

　　这句话一出，一般人就算没有好奇心也会条件反射地去看。只见金丽旭用食指和拇指捏着一粒米，神采飞扬地询问抱着他的“大云哥”。

　　“大米。”只瞟了一眼，金钟云很认真地回答。

　　“不是，你再看。”金丽旭紧紧盯着那米粒，勾勾嘴角笑。

　　“哦……一粒大米。”

　　“呵呵，大云哥这可不是一粒普通的大米哦。你仔细看……”金丽旭调整了下手指的位置，像是要给所有人看似的，“你可记得《核舟记》？这米粒上，可是刻了完整的一篇核舟记的。你听我给你读，‘明有奇巧人曰王叔远，能以径寸之木，为宫室、器皿、人物，以至鸟兽、木石，罔不因势象形，各具情态。尝贻余核舟一，盖大苏泛赤壁云。’”他读得很慢，很有韵味儿，每一个字都发得饱满，每到上声结尾处音调便高高挑起来，像是唱歌一样，本来秀气清淡的脸庞微微有了些妖异的意思；金钟云闭着眼靠在他肩窝上，享受音乐一般的表情。

　　等金丽旭把全篇悠悠地读完，屋里人竟然都睡着了。

　　金丽旭顿时褪去了脸上妖异之色，却也不是之前那副宅男的呆模样，利落地跳下床，套上一件紧身短TEE。

　　“你自己去么？”金钟云面有担忧。

　　“你昨晚才受腿伤，怎么去？”金丽旭抽出带子来把长裤裤脚束起，“不过是去探听一下，不会有事的。”

　　“那你小心。”金钟云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长裤下小腿上的包扎，点了点头。

　　“你也把衣服换好，一旦有什么不对我们就隐遁。反正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我们，忍个20来小时就到日本了。”金丽旭说着，把腰封戴上，里面是一细密的一排暗器，“很快就回来。”说着轻盈点地，跃到窗边；窗外有防盗围栏，栏距不过十几厘米，可他一手抓住铁栏，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肩膀开始变窄，发出轻轻的咯啦咯啦的声响，衣服渐渐宽大起来，直到头骨都明显小了一半，竟用缩骨之术从两栏之间生生穿了过去！

　　恢复身形，他回头看了金钟云一眼，下一秒已经无影无踪。

　　琉崎号工作A区五楼会议厅里压抑得让人想死。

　　“一群饭桶！！！”安全司长两只大掌拍得桌子发出难听的声响，“案子发生几个小时了？！居然一点线索都没有！养你们是干什么的？！一点用都没有！”

　　琉崎号上的安全司并不是由警方拨人组成的，尽管在上岗之前接受了较为专业的训练，加上航行多年经验丰富，比起一般人要警惕些训练有素些，但这种惨烈的命案还都是第一次碰上，除了一些基本的处理，根本无法开展更深一步的侦查；然而船主属□□，向来和警察不对付，一口咬定要私下结局。现在离神户港还有一天的行程，如果不能及时解决此事，惊动警方，得罪船主，他们全得失业。听了安全司长难听的言辞，倒也没人开口。

　　“也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负责客房B区的张医师淡淡开口。

　　“说！”安全司长怒气不减地吼到。

　　“之前我建议假扮医生做健康检查，这不还是发现有些客人身上有新伤了吗？”一下死了三个，凶手身上总会有伤吧。

　　“我呸！你还敢说！你查的B区那是！你试试A区那一个个的都得罪不起，谁敢脱他们衣服？！”
　　“有也比没有好啊。”张医师阴着脸，尽量不去理会司长的狗态度，“我觉得B区237特别招待房有两个人很可疑。”说着翻了翻手里的记录，“金钟云和……金希澈。”说“金希澈”三个字的时候有种别人不易觉察地阴诡。

　　“那又怎么样？你真当自己是警察了？警察都不能随便抓人。”

　　张医师没来得张口，一个怯生生地声音不知从谁口中传出：“我觉得……”

　　数十个脑袋齐刷刷地循着声音往后转。一个平常很不起眼儿的小巡逻员举着右手像回答老师提问一般地说：“船上没有被检查的人还有啊……”他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就是我们……”

　　藏在窗外的丽旭见自己的惑术已经成功，那小巡逻员按自己的指示说了，一个晃身消失。

　　再用缩骨之术穿过防盗围栏回到房内，金丽旭却愣住了：除了刚才那个张医师口中的“金希澈”，所有人都醒了，正盯着自己。

　　幸好除了催眠之术还下了些软骨散，也算迷药的一种，无色无味，吸入后四肢无力，三个来小时才能恢复。金丽旭脱下手套，拍拍肩膀上蹭上的窗灰，若无其事地说：“醒了啊。”

　　“一吉一凶，你们还真是绝配啊。”土川又冷笑，“昨夜你俩外出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居然扰得安全司假扮医师挨个房间脱衣检查？”

　　金丽旭似是早知道他会猜中，漠然不语。

　　“你知道出门在外最要防的是什么么？”土川又突然改口说些不相关的东西，丽旭不甚在意地往自己床那里走，回问：“什么？”

　　土川又邪气地笑了笑：“迷药。”

　　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土川又右手猛然从身后抽出，黑洞洞的美国鲁格P-85式9mm手枪堪堪对准金丽旭扣下扳机，因为按了消音器只发出闷声轻响，丽旭身后的玻璃珰然一声裂成蜘蛛网，子弹嵌在防弹玻璃里；几乎同一时刻，金丽旭轻巧地在空里翻了个华丽的身，躲过枪击的同时不见动作的出手，听得叮地一声土川手机脱手，整个人被钉在了床上。

　　——不只是他，就在那短到不可计量的一瞬间，屋里每一个人都被三寸长的银针钉在了床上。仔细看去，银针并未穿过他们身体，而是钉在他们各自的影子上。

　　缝影针！

　　当然金钟云除外。

　　韩庚基范晟敏苦笑着倚在床上，他们根本还没来得及讲话。

　　土川又只有片刻错愕，旋即换上先前邪气地笑：“怎么？杀了一个不在乎了？”

　　“不是他！”丽旭怪叫了一声。

　　“你真是好胆色，把梁渠带在身边。他就算不吃你，你还能保证他不吃别人？”相信这一屋子的人都有和他一样的担心，梁渠天性食人，就算再怎么善良，也是个不定式炸弹，叫人不得不防。土川又接着说，“他们封锁消息，逐个排查，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是出去探听虚实。你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是去了现场还是停尸房？”平常人看到这种惨案，只会理解为凶杀；可他们这一屋子人，可都理解成“吃人”。

　　“不是他！”丽旭却突然有点失去理智地抓着金钟云的手，“真的不是他！他真的很善良！他不会吃人的！他要是肯吃人也不是这样了！真的不是他！”歇斯底里的模样倒让土川又愣住了。
　　“我相信不是他们。”却是他身后的李晟敏开口了，“你们出师五载，拿走宝贝无数，警方那里有你们厚厚一摞卷宗；不过你们却是雅盗，算是劫富济贫，从不伤人性命。”这样说着，他自如地从床上下来，手枪已经抵在丽旭腰上，“我说的对吗，LE VIOLONCEL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