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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亡,生死福寿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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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后的寿宴,果然非同凡响。
从极天悬垂而下的九层水晶帘,层叠交错,迷了人眼,每一颗水晶都精挑细选,打磨出绝艳的光色,不知多少矿山因此被夷为平地;鸢乆鸟的羽毛织成的地毯,每走一步都变幻出不同的色泽,如梦似幻,据说为保证成色,必须在鸢乆鸟鲜活时剥皮,剪下胸脯上拇指尖儿大小的一撮;每个人面前的四足豹形长桌,是用庖丁解牛之法,将蜥阕兽剜肉剔骨制成;最妙的是照亮大殿的并非灯火,而是不计其数的瞳火蝶,这种本自生长来幽暗之地凭微光完成繁衍便死去的小虫,在大殿上最大限度的燃烧自己,眨眼之间便可死上数千,再源源不断的补充来,生生死死无穷尽。
没有残虐,何来富贵?
我偏偏注意了四根汉白玉擎柱,上面盘错雕刻着四幅巧夺天工的图纹:龙飞凤舞,龙凤呈祥,凤鸣朝阳,凤舞九天;那栩栩如生的妙笔,自然出自身边这位朴正洙大人。
这便是他的贺礼了。
“圣兽之王火麒麟大人到——!”
“星见者朴大人到——!”
“东海文鳐大人到——!”
“寿山吉量大人到——!”
中气十足的通传响彻九霄,数千束目光齐刷刷地向我射来;无奈,轻蔑,钦慕,畏惧,其多其杂,我无可形容。
身旁三人下跪行礼呼万岁,我欠了欠身算是招呼。东海小鱼急忙献上深海绝地百年长成的焦脂珊,寿山吉量也送来千年结果的九福李,皆能玉颜永驻,灵力大增。两人自知身份低微,察言观色匆匆退下;剥人的目光便全在我一个人身上了。
正洙见我没动静,知道我一定没把贺礼一事放在心上,笑着要接话,想必早已替我作了准备;换做往常,我定然顺水推舟,不过忽然之间心念大动,出手扯了扯他衣袖。我二人都是宽袍,这么细小的动作别人万万觉察不到,正洙却已心领神会,等我开口。
“我的礼物,稍后呈上。”
八字一出,殿上众人倒抽一气。他们知我狂傲,却不知我如此狂傲,狂傲到跟天帝天后自称是“我”;怕是盘古开天辟地至今也只有我金希澈一个吧?正洙还是微笑,他知我玩心又起。
天帝见我当众不给他面子,手里的酒都洒出来了;倒是天后通达事理,顾全大局:“爱卿就座,心意已领。”今日天后寿辰,自是有她做主,也没人反对。
说起这天后妕妤,心明如镜,率性达观,若不是身居天后之位有所为有所不为,兴许也是我辈一行。
我抱了抱拳算是给她个面子,甩袖走到大太子允浩旁边坐下。正洙在对面,比我低一阶;他旁边、也就是我正对面的位置却空着。
我压低声音问允浩:“在中呢?”
允浩正襟危坐,并不看我:“人间界异动,他下界处理。秘奇本与他同行,可刚才先你一步独自回来。详情不知。”言语之间多有担忧。
我与在中,共生天地之阴阳,同为圣兽之尊王;坎离宫双子堂当中的“自在心”便是他的居所。我是火麒麟,平魔界之动荡;他是水麒麟,祀人间之安详。人间界异动,自然要他处理。
我冷哼一声:“原来那祀灵师也不过是个摆设,事事都要在中亲力亲为,不如废了作罢。”
当年天魔两界大战,天帝自不量力,与魔王较量,灵力尽失,流落人间,被那韩氏血族所救;他记恨当时离他最近的在中没能出手相救,回到天界竟借由赏赐,命在中自分一半灵力给那群凡胎,封为祀灵师;可谁不知道,自分灵力就是剖开精魄,予人一半,等于去了半条性命!在中元气大伤,身虚体弱,若不是有天绝圣医金英云悉心调理,加上我们轮番给他渡以灵力,只怕在中早已魂飞魄散!
我端起双角象牙杯,和所有人一起敬酒;微微低头,借额发遮去杀意毕露的目光,嘴边仍是腐笑,如果在中死了,你们都得陪葬!
酒入喉肠,穿心刺痛,我咬了牙才没哼出声来,冷汗直冒。我乃火麒麟,虽道行高深,体表、口舌与他人无异,六腑之内却炽热非常,一般凉水便稍有不适,谁斟了这冰泉之酒给我,想要我的命不成!
允浩对面那位笑里藏刀地盯着我看了许久,朗声开口:“不知火麒麟大人贺礼何时呈上?”
【历石之山有兽焉,
其状如貍而白首虎爪,
名曰梁渠】
“啊啊啊啊啊啊啊——!”尖声惨叫刺痛了尚在睡梦中的旅客们。天才刚微微亮,发生了什么事?
昨晚客房B区是巡逻队队长吉田和手下原川、佐藤的夜班,本该在早上三点交班;可是接班的大前田等了很久都没人来,对讲机、私人手机信号中断,就带着人出去找,忙了两个多小时都没找到。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声惨叫让巡逻队的每一个人的神经都绷直了,循着叫声找了过去,每个人都惊呆了。
三具骇人的尸体,已经僵硬,血迹干涸,表情狰狞,眼球微微突出,瞳孔稍稍缩小,胸前破了一个大洞,粘稠扭曲的位置显示心脏已经不在,肠子流了一地,封闭空间里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有好奇的跟去,瞅了一眼就出来呕得脸色煞白、胆汁都出来了。巡逻队队员都训练有素,开始封锁现场,联络警方。
金希澈从梦里被吵醒,觉得脖子酸痛,后背僵硬;扭了扭身体,拽过被子想再补眠,结果各方间里安装的通讯设备又嘈杂起来:
“各位尊敬的旅客,各位尊敬的旅客,早上好。根据气象台最新发布的天气预报,今日天气突变,海上大风八到九级。为保障您的人身安全,请暂时留在房间内,勿随意走动。我们安排了专门的医生到各个房间为每一位旅客进行身体健康检查,请您务必配合,给你带来的不便请多见谅。为表诚意,今日餐饮一律免费,由服务员送达各房间,谢谢您的合作。”
金希澈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他现在是个什么状态,总是做梦梦到以前的事,不知道这样梦下去,会不会想起些什么?
心中烦躁,翻身坐起。靠门的那个壮年男子似乎早就醒了,继续玩PSP;基范生气地蹬了蹬被,坐起来又倒下去,韩庚和对床的少年不在床上,听声音应该是在洗浴室;两个宅男相互搂着,那么大的动静居然没能吵醒他们。
三个洗浴室的话,应该还有一个。希澈穿鞋准备去洗刷,昨天一动不动地装睡已经一身汗水,受不了了。正往洗浴室走,却和韩庚打了个照面;想到梦里那时祀灵师和在中的关系,心里涌起一阵厌烦,有点不耐烦地与他擦肩而过。
韩庚没想到撞上希澈,心里竟然抖得厉害;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稍微侧了侧身,让他与自己擦肩而过。
坐回床上强装淡定地拿起书来看。
这个广播含义并不单纯。海上大风提高警惕理所当然,可是全部留在房内未免有点奇怪,安排医生强行检查更是过分。只怕,另有隐情。
韩庚在心里分析对面的四个人。门口那个男子绝非等闲之辈,那种隐隐的气度抹杀不掉;同床共枕的两个男子也不是普通人物,昨晚那行路无声的身手,应该是忍术一类的东西;窗边的可爱少年虽然看不出什么端倪,可昨天对视时一闪而过的世故令人起疑。
该说是卧虎藏龙么?
两个宅男终于睡醒,一前一后进了洗浴室。
梁渠……韩庚盯着他背影想起昨天基范的担心,刚才的广播……该不会和他有关吧?
早餐很快送来了,菜色多样,搭配营养,美味可口;不一会儿服务员又来收拾停当。大家又各做各事,互不相关。
基范还在睡。
门铃响了。门口的男人难得动弹地去开门。
“各位旅客您好,我是客房B区负责医师,我姓张。请各位配合我做检查,谢谢合作。”
开门的男人一愣,又缩回床上去,开始配合检查。
“姓名?”
“土川又。”
“年龄?”
“29。”
医师一边询问着,一边示意他脱衣服。韩庚愣了愣,没见过这样做健康检查的。土川又沉默了一阵,也顺从地脱了上衣,露出一片片青紫和一些疤痕,有些时候了。
医师如此这般地检查了屋里的所有人,差不多每个人身上都有各种伤疤。他们记录了基范背上的刀伤还有对床金钟云的背上的新伤以及靠窗叫李晟敏的少年肩上的枪伤。韩庚的生活除了释放释放灵魂,其实是远离打打杀杀的;没想到这一屋子……
“滚!”金希澈哪会同意脱衣服,没想到那医师下手去扯,结果某人拽着衣服跳下床狂吼。
医师青了脸,僵硬地说,对不起,匆匆撤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