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秋月自在风》东栏数株雪

7、第 7 章

　　这一年，兰惜、兰臻十六岁。兰曦微的儿子兰霄云十五岁。兰霄云从小便是兰家所有人的宝贝疙瘩，骄纵跋扈，但要较他一母同胎的姐姐好一点。起码，多一点善良。
　　因为，每当兰臻因为噬魂钉而疼痛皱眉时，他都不忍去看，假装疲惫，告诉兰偌清他要歇一歇。
　　兰霄云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定要这个女孩来教，明明他自己花上几天的时间，就可以看懂剑谱。
　　“因为她比你能更快看懂，我的弟弟。你懂吗，兰霄云，那就是一个疯子，才不是傻子，娘说了，那是疯子的孩子，不正常！”兰期梦神神秘秘地凑过来。
　　“你能不能别什么事都听娘说，爹不是告诉你离她远点吗。”兰霄云不耐烦的推开她。
　　兰期梦生气地喊道：“那是他自己做了亏心事，还教唆我们！”
　　“可娘老动不动就发脾气，谁受得了啊！”
　　“兰霄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不是可怜那个疯子。”
　　“你偷听我！”兰霄云怒目而视。
　　“娘说了，你太像爹了，你会学坏的，叫我多盯着你，怎么了？你求爷爷让你自己练剑，不就是看那个疯子痛苦心疼了吗？”兰期梦冷冰冰地看着他。
　　兰霄云指着兰期梦：“我警告你，别再监视我，不然有你好看！”
　　“你就这样和你的亲生姐姐讲话。”兰期梦一脸失望。
　　“就早出生一会也叫姐姐？你哪有一点姐姐样！”兰霄云不屑。
　　“那怎么样才算？家里人都把你当眼珠子似的，你也不差我这点好。所以我才得对你严苛一点，不是吗？”兰期梦嘴上这样讲，可心里却很嫉妒。
　　自出生起，每一个人都围着兰霄云转，爷爷、父亲总是因为兰霄云练剑进步很快而奖励他，她呢，无人在意。她只能陪在母亲身边，听她说那些话，为她盯着兰霄云，才能获得那可怜的夸奖。
　　而父亲，会偷偷跑去看那个杂种，也不会多关心她一点。
　　“娘，爷爷同意弟弟自己练剑了。”
　　“真的吗？”秋罗衣惨白的连脸变得狰狞起来，“太好了，那还留着那个疯子做什么？我去告诉你爹，杀了她！”
　　果不其然，她又听见了父母的争吵。
　　“你们兰家折磨我也就罢了，还要留着那根插在我心头的刺做什么！是不是非要我死！”
　　“罗衣，你给我两天时间，让我考虑考虑，行吗？”兰曦微再次投降。
　　秋罗衣笑起来，她的脸因为常年焦虑无法安睡，有着明显而严重的黑眼圈和眼袋，此刻她得到了这个她想要的答案，疲惫又充满血丝的双眼迸发出光芒，她抱住兰曦微，说道：“夫君，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了，不好吗？如果你考虑不清楚，就让我来结束这一切吧，我这么多年的噩梦，也该结束了。”
　　兰期梦满意地离去，她自是不屑与一个杂种去争，只是这个好消息她得告诉她。所以，她今日不介意走那么远，去外院见一见那个杂种。
　　兰惜在马厩打水喂马，抬眼便看见兰期梦一脸嫌弃地站在门口，她不想搭理她，只闷头打水。
　　“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兰惜抬起胳膊擦汗，随口道：“怎么，又有新人来议亲了？”
　　兰期梦咬牙：“呵，是你的小疯子，终于要死啦！哈哈哈！”
　　水桶扑通一声又掉回了井里，兰惜猛地抬头。
　　“啧啧，兰霄云以为他很善良，剑法只剩最后一招，他可以自己学好，便求爷爷不要再折磨小疯子，毕竟每次看到她忍着噬魂钉的痛，他的良心受到了谴责。只是那样，她便没有了利用价值啊，留着这么一个污点，干什么呢？”兰期梦笑眯眯地看着兰惜。
　　她看着兰惜脸色变了，心情愉悦地走了。
　　兰惜看着兰期梦的背影，摇头，心里感叹：“这次，得谢谢她。”
　　她假装无事发生，将粮草在槽中放好，水倒满，便回房中，写下一张短笺，塞在后门灯笼里。
　　王小淮每日会在天黑时来翻墙取信。
　　这四年来，兰惜一直在和王小淮筹划这件事，以防兰家突然对阿臻下杀手。
　　她知道管钥匙的那个秦大叔喜欢在入夜时小酌几杯，所以这些年来，都是兰惜每日准备他的酒，放在他房间的窗前。
　　王小淮通药理，为她研制出无色无味的重度昏迷药。两人讨论过多次，模拟过多次，一旦从兰家逃出，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离开茗州。王小淮多年来跟随各种货商、马帮打交道，早已将官道和小路摸得滚瓜烂熟。为了以防万一，还嘱咐过父母和爷爷，谁知王小淮的爷爷朗然一笑：“莫要担心我，我们自有去处。你放心，你们离去的时候，我们必然也会在这塘云山蒸发。”
　　“啊？爷爷，那我去哪找你们啊？”王小淮疑惑。
　　“你这臭小子，赶紧和人家姑娘成亲，还跟我们凑活干啥！等一切稳定下来，我们自会联系你的。”
　　王小淮有点害羞，低声道：“哦。”
　　其实，兰惜不是没想过可以依靠王小淮一家，只是他们是山上的普通人，太容易被欺压拿捏，她不敢冒这个险，她已经牵连了王小淮，不能再拿他的家人冒险。
　　但她也并不完全信任霍虞婴，只是她没办法，她不得不赌一把。赌她没看错人，赌霍虞婴如他表现出来的一样，是个磊落正直的少年人。而且，霍虞婴是霍宁山庄的独子，一旦被抓住，兰家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入夜，兰惜等秦大叔睡沉之后，偷到了钥匙。凌晨之后，守在后湖小院的交接侍卫都去歇息了。
　　这些守卫早些年还恪守本职，一天到晚轮班值守，后来也开始偷懒，只是个小姑娘而已，又能怎样呢。
　　兰惜悄悄摸进山洞，看到兰臻和霍虞婴都在等着她，便开始交待：“踢开石头后，你们不必担心，鱼群会过来阻止水流全部灌进，但你们的动作也一定要快，我会在这边把石头再次堵住。霍虞婴，我就姑且先相信你，阿臻不会游泳，你一定要将她带上去，鱼群会在后面帮助你的。”
　　“鱼群，这么靠谱吗？”霍虞婴感到匪夷所思。
　　兰惜耸肩：“可能你不信，但小叔叔在世的时候，从石头缝里漏进来一条小鱼，小叔叔才发现那块石头竟然有些微地松动，他将鱼送了出去。日积月累这么多年，流水冲刷，没曾想外面的鱼群竟然也会聚集在石头周围去顶，以至于后来小叔叔可以将石头推开，完全能够容纳一个人游出去。只能说，万物皆有灵，老天也在等着这一天，帮助他的女儿吧。”
　　“哦！”霍虞婴恍然大悟，“所以，阿臻是通过石壁的缝隙，将内力传出来救的我。鱼群也是推开这块石头将我送进来的。”
　　霍虞婴点了点头，感叹道：“可能这就是武侠小说里讲的奇遇吧。”
　　“……”兰惜扶额，“你们从你来时的路径下山即可。山下草马镇最近的驿站点看马大哥那里有我为你们准备好的行李，里面有我写下的汇合地点的信笺。你们拿上后立刻就启程离开。暗号是不吃肉是猪。”
　　“……”
　　“对了，”兰惜揪住霍虞婴，“你要是敢欺负我妹妹，我将你千刀万剐。你爹也护不住你，听到没？”
　　“姐，姐。”兰臻拽兰惜的衣袖。
　　兰惜将兰臻拉到一边，小声嘱咐道：“任何他没吃、没喝的东西你都不要碰知道吗，任何他单独给你的东西你也都不要吃，一旦他的言语、行为让你感到不舒服、不高兴，就揍他，好吗？不要怕，一个月后，我们就会相见。”
　　“喂，我真的不是那种会欺负小姑娘的人啊！”霍虞婴挥拳。
　　兰臻继续摇头：“一起，走。”
　　兰惜笑了，捏兰臻的脸：“放心好了，一起走太引人瞩目了，我这边也有人接应的啊，到时候领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