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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磨砺 ...

  •   群英阁修在半山腰处,紧靠着瀑布,每日清早都有成群的白色浮生鹭飞过,像海底的游鱼一样穿梭在已有成百上千年寿命高耸入云的树木间。新生入门恰逢蜉蝣花开,淡紫色的花瓣星星点点藏匿其间,风一吹动,便倏尔落下。

      阁楼有三层,里面收罗了天下大部分的修仙书籍,是平日里弟子们修习、琢磨的好去处。现下师兄弟们正汇聚在第一层,三三两两聚集着,说着今天新出炉的八卦和笑话。这当然少不了入门仪式上的两件趣事。

      温诺师姐第十九位搭档又双叒叕放了她鸽子。

      这不是什么趣事,这简直是一桩怪谈。温诺师姐入门之时已在五百年前,具体事宜不可考,但相传她当年便是无人问津最后被剩下的那个独狼。

      彼时三尊为她选定的搭档师兄放了她鸽子,从此之后,每一次在她分了新搭档后都会被放鸽子,导致五百年来她都没有搭档。这在修仙界是很可怕的事情,温诺师姐才华随没有同辈时期的师兄师姐们出众,但也是个中翘楚,几百年来也不乏慕名而来之人想要与师姐搭档,可他们不是惨死便是失踪,久而久之居然落得一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有人说是温诺师姐命格不好,生来克搭档,也有人说是温诺师姐偷习了修罗道,专杀搭档。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可温诺师姐瞧起来仍旧是温温柔柔的性子,说好听了是温婉,说难听了就是懦弱,堂堂大师姐居然让人背地里嚼舌根成这样。

      另一桩趣事便有趣多了。

      入门仪式那天好多人都看到山遵师兄穿着染血的衣服提着一柄长剑杀上了三尊阁,原因当然是因为他从前的搭档念零。

      这说来也是很凄惨,从前念零的父亲是天道门灵觉山山主,虽有修剑道的父亲,但念零最初并未想要修习剑术,反而对符道感兴趣。念零的父亲没有办法,托了弗陵门的友人将她送去修习。可念零往好听了说是没有修习符道的天分,修习符道者对天地之灵有天然的感知,但她在这方面……钝如顽石。

      念零也是不服输的性子,没有感知就不能修习符道吗?只是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悟道更快罢了。与她同期的林以悟道只用了三天,而她用了十六年。如此钝感之人,就算她父亲是一山山主也无法从中操作让她入门,因此一直拖到了今天。

      而她和山遵月的缘分也是从三年前灵觉山山主去世后开始的。那时的念零已然有了不小的名气,这个小姑娘虽然悟道晚,但她对符十分了解,她是唯一还没有悟道就能调动灵为己所用的人,期间付出的努力不可谓不多。她会记下每一次成功召唤的符纸然后一遍一遍的练习直到每一次都能召唤成功,这是个笨办法,但也是个办法。凭借这种本事她成功跻身三流符师的行列,然后她的父亲就带着对她的担忧去世了。死于正道。

      山遵月喜欢与念零搭档,她经验丰富而且十分善解人意,二人配合的相当有默契,每当他的剑尖所指念零都能明白他要做什么,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完美搭档。

      可这对神仙眷侣被三尊拆散了。

      三尊的做法也好理解,山遵月是正道第一人,他还那么年轻有无限的可能,他不能被一个搭档困阻了手脚。念零经验丰富、心思灵巧当然好,可她没有天赋就是没有天赋,她没法陪山遵月走得长远。也许就是念零心思太灵巧,看出了三尊心中的顾虑,因此在入门仪式之前,她主动要求更换搭档,以此……换得一个入门的名额。

      山遵月对此全然不知情,又有谁敢在他面前多说什么呢?这是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决定,每个人都有美好的未来。

      可是山遵月以为是三尊棒打鸳鸯,拆散了他们,于是提着血剑连夜从千里迢迢的平山海赶了回来。

      山遵月何其无辜?

      莫名被卷进来的林以又何其无辜?

      偏偏三尊在入门仪式上说,新入门的弟子需与师兄师姐们多多磨砺,派这四组人一同到岐山完成任务。

      新旧搭档聚在一起,山遵师兄会怎么做呢?

      温诺师姐的第十九位搭档又会莫名失踪或者惨死吗?

      好事的修仙者们干脆开了一个赌局,赌一赌这第一次试炼会发生什么新鲜事?

      林以一路上都睡得不安稳。

      她是个身残志坚并且被新搭档无情抛弃的符师,那几个剑修只需要御剑飞行便可抵达的地方她需要靠一双白皙纤细的小脚走过去。偏偏那几个人不知道哪里来的战友情,非要罔顾她不想与他们同行的意愿带她一起走。林又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辆破烂板车,她现在就躺在上面,这路曲里拐弯,她根本睡不好。

      “前面就是牛角乡了,我们在那里歇歇脚吧?”念零提议。

      林又猛地刹车,林以便嘀哩咕噜地滚了下来,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儿。林又好像很不好意思地过来扶她,被她躲开。这个小姑娘性格十分古怪,一行人中也就林又能和她说上两句话,其余人都被她或多或少呛过,可她还装作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让人没有办法。

      几人又走了没两步,忽然听到远处传来欢快的锣鼓声。此时已经是夜半时分,荒野草原之上只有星星点点的月光。可那些人又唱又跳还大声笑着,有些瘆人。

      “是送丧的。”裴宣京远远地看着说。

      大约只过了两息,那锣鼓声便停了。哪家送丧也没有送到半路的。众人觉得有些不对,可是从远处传来的清风阵阵,里面却没有活人的声响。

      “几位也是来吃席的吗?”突然,不知道哪里冒出一个人,浑身穿着煞白煞白的丧服,脸上却带着僵硬的笑容站在燕平仓身后说。

      “要钱吗?”在众人纷纷感到惊诧的时候,林以已经抱着胳膊同人商量,“不要钱就吃。”

      山遵月直到坐在席上都难以置信。一旁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家伙端着酒杯给他敬酒,还有人在对面亲切地要给他介绍村里的村花当媳妇,事情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他逡巡一圈,目光落在坐在门槛上不拿自己当外人地喝酒吃肉的林以身上。

      “你找死?”他问。

      林以瞥他一眼,舔了舔手指:“你怕死?”

      “邦!”的一声,震耳欲聋的锣鼓声打断了他们火药味十足的对话。

      “逝者已逝,生者已矣。”所有人都围绕着酒席中间的一盆炭火一边笑着转圈一边说这句话。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放声大笑,好像今天是发生了什么高兴事。

      山遵月当然知道这群人不对劲,但眼下也只能随他们一起动作,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下意识回头看到了念零已经躲在了裴宣京的身后,于是他的目光转向门槛想要找到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可目光所及之处,是空的!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山遵月心下一惊,想要退出这个愚蠢的怪圈出去找她。

      “死的是个双十的小姑娘,”没想到这个不怕死的自己过来了,同他身后的林又说悄悄话,“穆林林。”

      “怎么死的?”林又问。

      可是林以像是没听见似的自说自话:“这个村子有个古怪的地方,不能办丧事,会发生不好的事。”

      林又并不在意林以把他当空气的行为,反而很配合地同她说话:“什么不好的事?”

      林以终于大发慈悲地理会了他,只不过用下巴点了点不远处一位站在离火盆最近的姑娘说:“你想知道自己去问嘛,我看那个村花喜欢你,你可以套套近乎。”

      林又荤素不忌,当下就转着圈挤过去。林以意外地挑了挑眉,只好站在林又原本的位置上,也就是山遵月的身后。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她送去了美好的问候:“还没死呢?”说完这句话她也不等人家回话,又接着说:“那天你也听到了,三尊不同意换搭档,只好委屈你去死一死了,因为我很惜命,现在还不想死。你要是死了我可以把你想要的搭档扎个符人儿烧给你。如何?”

      “你究竟在气什么?”这个小姑娘,只有十四岁的年纪,可是只要旁人露出一点不友善的情绪她就立刻张开浑身的刺企图扎死别人也扎死自己。

      林以砸吧砸吧嘴,状似很苦恼地歪头想了想,然后冷笑着说:“不知道,可能因为我不喜欢你的头发吧。”

      这就是个疯子。山遵月觉得自己好心好意想要缓解二人之间紧张的气氛,可这人张口闭口的浑话,他也懒得去理她了。

      “是有这么个说法,”说话间林又已经从远处蹭了过来,“村里有尊笑面佛,只许笑,不许哭。如果在办丧事的时候有人哭了,笑面佛立刻变成哭脸佛,然后就会有新的人死。”

      “什么笑面佛,在哪里?”

      “村子的正中央。这口笑面佛在平日里会保证牛角乡风调雨顺,只是不能见哭声。”

      眼见这个不伦不类的丧礼要结束了,林以说:“先分别找个住的地方,明天再看。”

      “分开住?”

      “我们这么多人,哪家哪户也塞不下。我提议分成三路,村长一家,穆林林一家,还有那个人。”林以指着敲锣打鼓招呼他们的穿着白色丧服的人。

      “温诺师姐和我们一起吧?”一旁念零担心温诺落单,便友好地邀请她。

      林以看了温诺一眼,眼里意味不明,第一次主动说道:“温诺师姐还是和我们一起吧,我怕山遵师兄夜里动手,师姐也好做个见证人。”

      知道她在玩笑,众人都没有放在心上,但温诺师姐不知道是什么心思居然同意与林以一道。

      山遵月已与穿白色丧服的人打好招呼夜里借宿,听到林以又在胡言乱语,在她耳边低声说:“贼喊捉贼的戏码演多了,小心我真的动手的话没有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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