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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80章 流州城 ...

  •   与秋眠对视良久,周帙都没有再说话,好像哑巴了一样。
      秋眠也不恼。
      这是曾经的恶劣的秋眠才会做的梦,梦里他想让所有人死,所以这里的普通居民才会一个接一个地意外死亡。
      而系统发布的任务却是让周帙阻止所有人死亡。
      能怎么阻止?秋眠才是真正能控制梦境的人,毕竟这里是属于他的流州城。
      “你好像在发呆。”秋眠不知何时走上前来,伸手掰着周帙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和你说话呢。”
      周帙的睫毛颤抖了几下,“你想让所有人都死吗?”
      “不好吗?”秋眠松开了手,“所有人都下地狱,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恶魔了。”
      周帙发现自己改变不了眼前这个人的想法。
      他只能接着去阻止下一个死亡者的产生。
      他想走,但是秋眠却伸出脚挡住了周帙轮椅的轮子。
      “去哪?”
      周帙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和你没有关系。”
      “好像从开始缠着我让我相信我们俩曾经认识的人是你。”秋眠伸出手,摁住了周帙的后脑勺。
      他的手指动了一下,发现这个人的头发丝竟然也如此软。
      周帙的头发很长了,穿的衣服也是洗的发白发旧的,上面还有些摔倒在地上蹭到的灰,整个身体非常瘦削,尤其是包裹在宽松长裤里的两条已经残废的腿,常年没有运动已经有了萎缩的迹象,几乎和胳膊是一样粗细的,整个人看上去疲惫又狼狈,活脱脱像个流浪汉。
      周帙开始后悔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惹了这个世界的秋眠。
      他和自己认识的每一个秋眠都不一样。
      周帙扭开脑袋,躲掉秋眠的手,“我现在后悔了。”
      秋眠的手停留在了半空中,听到这里沉默了一秒,接着又嗤笑出来。
      他抽回抵着周帙轮椅轮子的脚,周帙看都没看他一眼,摇着轮椅往前走了。
      无论如何,天已经黑了,周帙需要先回去一下。
      他身上哪里都疼,系统背包里也没有任何愈伤的道具,他只能先去买药擦药。
      小区外面买了药膏,摇着轮椅回到自己的单元楼,乘着摇摇晃晃的电梯上楼。
      这栋小区老得不能再老,电梯里面的灯一闪一灭,电梯里的镜子也被人涂上了各种小广告,不知道什么不明液体的脏污,被人抠出来擦在镜子上已经干掉的鼻屎,钥匙的划痕,胶带撕扯之后留下的抠不掉的残胶。
      周帙就在这片镜子里看着自己如同乞丐一样的外貌。
      接着瞳孔骤然缩起。
      镜子里的自己,头顶上慢慢浮现出了一个血红的,巨大的阿拉伯数字4。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所在的楼层。可是电梯门却死死地关着没开。
      电梯里的灯又闪了一下,可是这一次却没有再亮起来。
      狭窄的轿厢瞬间陷入了黑暗。这让周帙回忆起第三个副本从医院顶层通向停尸间的那个电梯。
      那时候他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可是那时候身边有自己的四个伙伴。
      而现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一个残废。
      周帙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冷静迅速地清点着自己的道具。
      无果。没有一样道具可以救他的。
      轿厢颤抖了一下,接着猛然下坠。
      周帙在千钧一发之际只好唤出了溯秋。
      庞大的蛇身瞬间挤满了整个轿厢,死死地将中心的周帙护在了其中。
      周帙的皮肤紧紧贴着冰冷的蛇鳞,急剧的坠落感让周帙早已经没有知觉的下半身也颤抖起来。
      伴随一声轰鸣,周帙整个身体遭受巨大的冲击,柔劲的蛇肉紧紧地护住周帙,周帙浑身传来被挤压的痛感,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不舒服的地方了。
      轿厢仍旧一片漆黑,溯秋好像受了很重的伤,在轿厢落稳了之后立刻变成了一条手指粗的小蛇,半死不活地挂在了周帙的脖颈上。
      六楼掉下来的,周帙倒是不用担心溯秋会摔死,可是这么一摔也让周帙心疼许久。
      他默默地忍着对蛇的不适感把溯秋从脖颈上拿下来捧在手心里,“溯秋。”
      小金蛇没有回应他。
      周帙伸出食指碰了碰蛇头,金蛇吐出信子舔了一下他的手指头,意思就是在说它没死。
      周帙松了口气。
      电梯门忽然动了一下,伴随一声轰鸣,外面的电梯门好像被强力扒开了,但里面的轿厢门还是死死地关着。
      周帙的眼睛适应了漆黑。
      他看见一把刀竖着顺着轿厢门的缝隙插了进来,接着倾斜,撬开了轿厢门。
      轿厢门外是一片光明,顺着拿刀的那只手看过去,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英俊的脸。
      周帙从没觉得秋眠的脸可以用“恐怖”这个词去形容。
      可是此时此刻就是这样的。
      秋眠望着一门之隔的周帙,声音仍旧低沉,却带着道不明的兴奋。
      “你居然没死。”
      周帙浑身的血在一瞬间凉透,“你想杀我?”
      “是你招惹了我又想踹了我。”秋眠的表情瞬间消失,一双眼睛黑得不像活人,“总该让你受到惩罚的吧。”
      周帙不知道他是怎么对电梯动的手脚,或许根本就不需要秋眠亲自动手脚,因为这是秋眠的梦,秋眠想让谁死,谁就得死。
      秋眠的手从他撬开的缝里伸了进来,抓住轿厢门,用一种不似人的力气掰开了沉重的轿厢门。
      溯秋在秋眠开门的一瞬间躲进了系统背包,周帙的手一下子空了。
      外面的光也泄进了这个漆黑的轿厢。
      照亮了周帙的所有难堪。
      他的眼神里满是茫然和不可置信。
      “你想杀我。”周帙再一次重复道。
      “我想让所有人死。”秋眠说,“包括你。”
      他伸出手要碰周帙的脸,被周帙一手打开。
      周帙使的劲不小,秋眠苍白的手背被打得火辣辣的疼,很快泛红。
      周帙抬着眼睛,眼里不自禁有了泪水,眼尾也泛起红色。
      “你不是秋眠。”周帙拖着一双残废的腿向后挪去,“我认错人了。”
      秋眠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又将目光转向了周帙。
      他的目光里满是疑惑,不解,又有着一种不明不白的怒火。
      可最后这怒火偃旗息鼓。
      他直接伸手拽起周帙的衣领,像拖一个垃圾一样将他拖出电梯。
      周帙被扯得几乎难以呼吸。
      他伸手在空中一抓,抓到了秋眠放在风衣兜里的刀。
      周帙毫不犹豫地挥刀刺向秋眠的手。
      秋眠吃痛,手上脱力,松开了周帙的衣领。
      得到能够呼吸的机会,周帙张开嘴大口呼吸,并且迅速朝着秋眠扔出了一个防御道具。
      一堵空气墙出现在他们俩中间。
      但这个道具维持不了多久。
      秋眠盯着自己流血的手,突然露出了笑容。
      他笑得越来越肆意,越来越狂放。
      那是周帙从来没有见过的,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在秋眠脸上出现的表情。
      “你见过变态吗?”秋眠这样问道,他盯着周帙冷静的苍白的脸,“你知道你越反抗越让变态兴奋吗?”
      他不是秋眠。
      他不是。
      周帙内心疯狂地大喊。
      他不是秋眠,秋眠不是这样的。
      可周帙仍然无法对那张脸保持绝对的冷静。
      周帙使用了容书善的时间沙漏,将时间暂停。
      秋眠凝滞在了半空中,脸上的表情没有变,令人胆寒。
      周帙爬回电梯,找回自己的轮椅,没有选择回家,而是迅速地出了单元楼,选择了去酒店。
      他要远离这个疯子。
      等秋眠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帙已经消失在他的眼前了。
      虽然他不知道周帙用了什么办法暗度陈仓。
      但是无论周帙跑到天涯海角。
      他都会找到他。
      毕竟这是目前秋眠最想让他死的人。

      上完药之后周帙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他做梦了,梦见他们队伍的五个人挤在沙发上看电影。
      江灯和洛民一边看一边拌嘴吵架,容书善咯咯地笑,手上还抱着薯片。
      秋眠坐在他旁边,温暖的手包着周帙有些发凉的手,“冷?”
      周帙恍惚地看向秋眠,却发现他看不清秋眠的脸了。
      但是视线清晰之后,他发现秋眠的脸上挂着笑容。
      可那笑容却让人毛骨悚然。
      周帙猛地把手抽开,“你不是秋眠!”
      惊醒后,周帙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热汗,发丝搅合着汗水黏在了皮肤上,每一寸皮肤都灼热难忍,好像吃错了什么药一样。
      脸颊也烧的发热发疼。
      周帙睡觉的时候不喜欢灯光太亮,酒店房间里的灯全都被周帙关掉了,窗帘的遮光效果也非常好,此时此刻房间里黑得像沉进了墨水里一样。
      周帙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去摸床头。他在睡觉前特地倒了一杯水放在那里。
      手指触碰到玻璃杯的凉意,就着那一点指尖的凉意似乎也让周帙的手指没那么灼热难忍了。
      周帙伸出整只手去拿玻璃杯,却在玻璃杯上摸到了一只冰冷的手。
      僵硬的肌肤的触感让周帙猛地缩回了手。
      房间里有人。
      周帙心跳瞬间加速,不受控制地在胸膛里疯狂跳动。
      那人知道周帙醒了,也知道周帙发现了他。
      周帙睁着眼睛也只能依稀辨别出一个人形伏在他的床边,确认不速之客的位置之后,周帙反而迅速冷静了下来。他迅速回忆着系统背包里有的道具,最后简单粗暴地飞快扔了一张燃烧符。
      火焰哗啦一下点燃了床单,火舌甚至猖狂着席卷到了天花板上。
      骤然亮起来的房间里,周帙也看清楚了是谁趴在他床边。
      那不是一双活人的眼睛,浑浊,灰白,苍白的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尸斑。
      臃肿的身体被包裹在皱缩的旧衣服里,把那些褶皱都抻直了。
      那肥大的啤酒肚把衬衫的扣子也崩开了一颗。
      这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几乎是一瞬间,趴伏着的男人就瞬间暴起,扑向了周帙。
      周帙只能堪堪滚下床,他残废的双腿早就不支持他能够自由躲避。
      摔到地上的一瞬间,周平也扑到了燃着火的床单上,被大火燎着了头发。
      道具产生的火焰与正常的火焰不同,那大火立刻席卷了他的整个脑袋。
      男人的喉咙里发出吭哧的声音,接着在床上挣扎起来。
      周帙摔到了腰,本就一身的伤,夜半还因为不适惊醒,他整个人都脆弱得像一滩随时随地都能散掉的烂泥。
      皱着眉忍着疼,周帙用双臂在地板上奋力爬向门的位置。
      男人挣扎的同时却不幸地被点燃了全身。
      人类的身体的焦糊气味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周帙扭头看过去,只见几秒钟之内,男人的身体就瞬间变成了焦炭。
      这不是常理能够解释的,人类的身体,即使是尸体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瞬间化为焦炭。
      周帙松了口气,伸手捂住腰腹的位置。那里疼得让他冷汗直流。
      刚刚那一遭,让周帙有些耳鸣。耳朵能听见后,周帙就慢慢发现还有一些声音。
      那些声音来自窗外。
      周帙挣扎着爬起来,拉开窗帘,看到外面的景象之后就愣在了原地。
      哭声,无数的哭声。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
      他们都在流眼泪,他们的脸上都是绝望。
      他们的脸颊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尸斑。
      周帙发现那其实不是尸斑,只是一种酷似尸斑的痕迹。
      像极了传染病。
      现在是北京时间4.16,流州城街道上跪满了脸上布满“尸斑”的居民。
      周帙看到一个女人,那正是他在傍晚从恶犬嘴里救下来的女人。
      她抬头看着天空,双手合十,默默流着眼泪。
      她好像在祈祷什么。
      周帙愣了愣,摸出口袋里的手机。
      他猛地发现这一觉的时间超过了三十个小时,现在已经是第三天的凌晨了。
      外面发生的事情与他完全隔绝。
      在这三十个小时里,流州城爆发了瘟疫。
      “紧急通报,11月9日有不明生物病毒编号Q1010侵入我国流州,侵入原因未知。我国专业人员正在进行紧急排查,请各位居民不要惊慌,莫信谣,莫传谣。病毒感染力极强,感染人群皮肤出现奇异酷似尸斑的斑痕,专家称其为‘尸印’,感染病毒后的二十四个小时内会出现尸印,感染病毒后的四十八个小时内将会出现神志不清,行为处事失去人类特征,会无差别攻击人类,直至被攻击者死亡。注意,此时的感染者攻击力十分强,请各位居民避免与其交锋。如遇到皮肤上有出现尸印者,需立即将其隔离,并拨打电话至安全局。”
      “请各位居民保护自己的安全,如有包庇不报者,将承担相关法律责任。”
      周帙垂眸看着那个祈祷着的女人。
      她头顶上,缓缓地浮现了一个血红的阿拉伯数字4。
      与此同时,她周围的同样在下跪的人们,头顶上陆陆续续地浮现出5,6,7,8……
      密密麻麻,源源不断。
      每一张惊恐的脸上都是无尽的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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