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逃脱的无限梦境》此深

79、第79章 死亡顺序

　　周帙叹了一口气，接着又叹了一口气。
　　他揉了揉身上痛的地方，掀开上衣一看，身上尽是淤青。
　　红红紫紫的交错在一起，看起来十分触目惊心。
　　“主线任务已发布。”系统的声音蓦地在周帙脑海里响了起来。
　　“请阻止流州城内的人全部死亡。”
　　系统的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周帙愣了一下，接着缓缓抬起头。
　　秋眠正站在长椅的对面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些笑容。
　　但那是虚伪的笑容。
　　周帙不明白为什么系统发布的任务会是阻止这里的人全部死亡。
　　这里的所有人……也包括周帙和秋眠。
　　这是秋眠的梦境，为什么秋眠的梦境里面……
　　周帙望着秋眠。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谁。”秋眠把右手从裤兜里抽了出来，“清醒了？”
　　周帙没有说话，垂下眼睛看着一旁的轮椅，手撑着身下的长椅，一副不想回答秋眠问题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秋眠又问。
　　周帙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他不知道晕过去多久，肚子除了受伤的疼痛，还有饥饿的难忍。
　　“周帙。”周帙的语气变得很淡。
　　“你究竟是什么人。”
　　周帙抬起头望着秋眠。
　　秋眠逆着光，让周帙看不清他脸上有什么表情。
　　但他猜到秋眠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
　　对于这个问题周帙说再多秋眠也不会相信，令人抓狂的是秋眠却还在锲而不舍地追问。
　　“你为什么要打我。”周帙只这样问他。
　　秋眠皱了皱眉，似乎不太理解周帙的话一样。
　　“需要理由吗。”秋眠说完之后笑了一声，但脸皮却没动。
　　周帙抖了一下，眼前这个人和他认识的秋眠太不一样了。
　　这样恶劣的性格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可能出现在秋眠身上的。
　　手脚发凉。
　　这不是秋眠。
　　不是他认识的秋眠。
　　周帙挣扎着够着自己的轮椅，伸出去的手却蓦地被截住了。
　　秋眠捏着他的手腕，手劲很大，周帙一时间竟然挣脱不开。
　　就在这时，周帙蓦地看见秋眠背后走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
　　女孩在外貌上没有和任何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穿着普通的裙子，背着书包，扎着马尾辫，神色没有异常。
　　只是她头顶上浮着一个巨大的阿拉伯数字，1。
　　那个1鲜红，红得像是要滴血一样，伴随着女孩子每走一步，那个数字就变得更加深，越来越接近血液的颜色。
　　女孩擦过了他们，往这边看了一眼，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又继续走她的路。
　　她踩着小皮鞋，走向了公园的大门口——大门口的位置就在不远处。
　　接着周帙就听见一声汽车的刺耳鸣笛声。
　　女孩子前脚刚踏上马路，后脚就被疾驰而来的汽车撞飞。
　　周帙睁大眼睛看着女孩的头颅和身体分裂开。
　　那颗美丽的，青春的头颅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飞到了半空中。
　　失去头颅的身体则被汽车的轮子卷进了车底。
　　一时间鲜血飞溅，路人顿时尖叫起来。
　　后面跟过来的汽车也来不及刹车，一下子撞上了肇事车辆。
　　被撞到的肇事车辆继续向前滑行，把女孩掉在地上的头颅也一并卷进了车轮底下。
　　周帙就这样目睹了一切，目瞪口呆。
　　马路上尽是鲜红的碎肉，各种各样的器官，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周帙鬼使神差地将目光转向了秋眠，只见秋眠露出了笑容。
　　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好像看见死亡是一件非常让他感到愉悦的事情一样。
　　周帙回忆起系统提供给他的线索，周帙在这个世界的父亲被人恶意灌酒导致死亡的时候，秋眠就这样围观了全过程。
　　他好像也很高兴。
　　周帙不能理解，但他好像又能理解。
　　在目睹母亲被父亲亲手杀害并分尸后，才四岁的孩子要怎样做才能让心理一点都不扭曲？
　　心理扭曲之后，居然是这样的吗。
　　秋眠也似乎注意到了周帙的目光，他饶有兴致地看向周帙，“怎么？”
　　周帙收敛神色，“你看起来很高兴。”
　　“是啊。”秋眠承认得坦坦荡荡，“你不觉得这也是一种解脱吗？”
　　“解脱？”
　　“死。”说到这里，秋眠收起了笑容，“像我这样的，死了也是一种解脱。当然，像你这样的也是。”
　　公园外一团乱糟糟，有人报警，一时间警笛声大作。
　　警察迅速包围了肇事现场，阻止着群众的拍照。
　　已近黄昏，金黄色的光芒把秋眠的发丝变得透明。
　　周帙眨了眨眼睛，发现视线有些模糊。
　　他摸了摸眼睛，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眼泪。
　　“你不该有这样的遭遇的，你也本不该变成这样。”周帙的声音里充满了慈悲。
　　秋眠忽然深吸一口气。
　　他垂眸看着瘫坐在公园长椅上的周帙，接着突然暴起般地伸手抓住他的头发，强迫周帙抬起头。
　　“你懂什么？”秋眠死死地沉着脸，脖子上爆出了青筋，“你爸当着你的面杀了你妈吗？你有经历过整日整日都面对你那杀人犯的父亲害怕得要死却只能装乖的日子吗？你在悲天悯人什么？你配吗？”
　　周帙被扯得吃痛，他仰起头，露出像天鹅一样优美但是脆弱的脖颈。
　　秋眠顿了顿，视线落在周帙的脖颈上，他产生了一种冲动，他想要咬过去。
　　这个想法一旦产出之后，他又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面对秋眠，周帙似乎没有任何办法。
　　他变得不知所措，他变得无可奈何。
　　“我知道的。”周帙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我都知道的。”
　　秋眠的喉结动了动，蓦地松开了手。
　　周帙失去平衡摔下了长椅，狼狈地趴在了地上。
　　秋眠垂着眼睛看着他。
　　周帙穿着的旧衣服的后衣领被扯开了，露出了大片大片的白皙的皮肤。
　　秋眠微微一挑眉，他倒是没想到这个残废的皮肤居然还有这样的皮肤。
　　也许是出于好奇，秋眠蹲了下来，伸出修长的五指，轻轻地抚摸上了周帙的后脖颈。
　　周帙像只被拿捏的猫一样被人扯着后脖颈。
　　电流瞬间席卷了全身，周帙触电一样地打开秋眠的手。
　　就在同时，周帙迅速地甩了一张定身符。
　　不知道对于同是玩家的秋眠有没有用，但周帙只能碰碰运气了。
　　好在，他的运气好像变好了。
　　秋眠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整个身体僵硬在原地。
　　接着，他露出了更加兴奋的表情。
　　“你对我做了什么？”秋眠问。他的眼睛里面闪烁着的全是对周帙的感兴趣。
　　周帙艰难地爬起来，又艰难地抓住轮椅爬上去，立刻远离了秋眠一米远，“五分钟后你就可以动了，以后别来找我。”
　　无所谓秋眠在这个副本怎么样了。周帙想。反正完成主线任务之后他们都会成功出去。
　　周帙无视了秋眠看他的眼神，扔了一个加速道具，飞速摇着轮椅离开了秋眠的视线。
　　秋眠看着周帙消失在他眼前，把目光转向了自己停滞住的指尖。
　　周帙对他使用道具之后不过两分钟。
　　秋眠动了动指尖。
　　其实停滞的效果对秋眠而言不过使用道具的那一瞬间而已。
　　周帙的道具控制不了秋眠。这致命的一点周帙自己并不知道，但是让现在的秋眠知道了。
　　他站起来，看向周帙离开的方向。
　　秋眠的手指蜷起来。
　　好软。

　　周帙没有时间再去管公园大门口的交通事故，准备找个地方先休整一下自己的身体的时候蓦地和一个下班的上班族擦肩而过。
　　周帙注意到他也只是因为这个上班族的头顶上浮着一个和第一个女孩头上的1如出一辙的“2”。
　　周帙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向他。
　　上班族拎着公文包，低着头一边走路一边看手机。
　　周帙的心跳加速，犹豫着要不要喊住他。
　　就在周帙犹豫的时候，上班族被几根放在地上的钢管绊倒了。
　　他叫了一声，手上的手机飞了出去。
　　上班族伸出手想去接手机，注意力紧紧地集中在手机上，没注意到自己把一根钢筋踩得竖了起来。
　　接着周帙就看到他的下颚被他自己踩起来的钢筋整个刺穿。
　　钢筋刺穿整个头颅，他一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周帙就这样目睹了全过程。
　　男人头顶上的2渐渐消失。
　　周围再次传来尖叫。
　　眼前残忍的景象让身为医学生的周帙都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但周帙也意识到，他们头顶上的数字代表着——死亡顺序。
　　系统给出的主线任务是——阻止所有流州城内的人死亡。
　　周帙的眼球微微晃动，可又猛然定住。
　　因为他看见3了。
　　一个正在靠近死掉的上班族的身体的工人的脑袋上浮着一个巨大的，鲜红的3。
　　“站住别动！！”周帙大喊道。
　　那个工人吓了一跳，站在原地，“怎么了？”
　　周帙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干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往后退，别靠近。”
　　工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他们随手放的钢筋钢管导致出了人命，他想上前来看看情况却被呵斥回去，“我需要看看情况……”
　　“别看，退回去。”周帙喊道。
　　工人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接着默默地往后退。
　　可他这么小心翼翼后退的动作，却一脚踩空。
　　周帙看着工人向后仰翻过去，掉进了没盖盖子的下水道里。
　　“啊——”尖叫声随着工人一起掉进了下水道里。
　　那个鲜艳的阿拉伯数字3也就这样消失在了周帙的视线里。
　　周帙有一瞬间的愣神，但很快他就无法继续愣神了。
　　鲜红的数字4浮现在了一个尖叫的女人头顶上。
　　那是一只牵着大型宠物犬的女人，化着鲜艳的口红，但此时她的口红已经花了，嘴巴的周围糊上了一圈红色，看上去非常惊悚。
　　她尖叫的源头是她被骤然发了疯的大型宠物犬扯着绳子导致脚步不稳，鞋底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
　　那是一只带着嘴套的黑色大型猎犬。
　　猎犬此时已然红了眼睛。
　　周帙仿佛知道这个女人的结果会是什么了。
　　尖锐的犬牙会撕裂她的脖颈，她的血液会染红地面。
　　猎犬会吃掉抚养它的主人的肉。
　　周帙没有再犹豫，清醒着，冷静地看着那只发疯的猎犬挣脱了嘴套和牵引绳，扑向了女人。
　　就在猎犬张大嘴的一瞬间，周帙快准狠地丢进去三张爆炸符。
　　爆炸声轰然响起。
　　女人惊悚地看着自己的爱犬脑袋炸裂，血肉模糊。
　　猎犬的头颅炸得看不出原样，脑浆脑子流了一地，红的白的看起来非常恶心。
　　猎犬沉重巨大的身躯倒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没有人看清楚周帙做了什么，但是猎犬的死状又不至于让大家把杀狗的嫌疑转移到一个坐着轮椅离得不远不近的残废身上。
　　周帙面无表情地看着妆泪混合在一起，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狼狈的女人。她头顶上那个鲜红的阿拉伯数字颤动了一下，接着渐渐变淡，随之消失。
　　周帙没有过多停留，将轮椅转了个方向，逐渐退离拥挤的人群。
　　可就当周帙抬起头的一瞬间，呼吸就停了一下。
　　秋眠就站在马路的对面，站在一块路牌底下。
　　路牌上写着的是“春阳路”。
　　可现在是秋天，也快入夜。
　　秋眠冲着周帙露出了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
　　但周帙看到他眼里的，浓厚的兴趣。
　　别人没看见周帙做了什么，可秋眠却清清楚楚地看见周帙往狗嘴里丢了东西。
　　夜色好像浓厚了，路灯亮了起来。
　　秋眠穿着件长长的黑风衣，夜风吹起了他的衣摆。
　　也吹起了他的发丝。
　　“你好像不愿意看见他们去死。”秋眠如是说道。
　　那一瞬间周帙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大家会一个接一个地死亡。
　　因为这是秋眠的梦境，十五岁的秋眠，被悲惨遭遇摧残得不堪的秋眠。
　　以前的周帙想过，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的秋眠还能像如今这般没有走过歪路真是足够幸运的事情，可现在一看，秋眠曾经的的确确扭曲过，到底还要经历什么，他才能从那条歪路走上正道。
　　他经历过什么，曾经是什么样子。
　　周帙发现自己对他的爱人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