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五章 ...

  •   夜里刮了大风,呼呼呼、呼呼呼半宿:会是一个冷冬?楼下有人用来给电动车挡雨的塑料布被风吹到角落,像是一只瑟瑟发抖的流浪狗,没有四肢和脑袋,蜷缩成一团。往前走,转弯:左转。正对面垃圾站的志愿者阿姨扶着挡雨棚站立,守着垃圾桶进行垃圾分类。
      你扔的什么?水果皮。干垃圾还是湿垃圾来着,放这个桶。卫生纸呢?放这。塑料瓶、纸箱、易拉罐。嗯。收集起来,用来卖钱。每天攒的这些可卖不少钱。五十块钱上次。那次是碰了巧,一个小伙子攒了半年的纸箱,因为搬家走的匆忙,来不及处理,大包小包当成垃圾扔的不少。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跟朋友一块,把被子玩偶还有一些小玩意儿搬下来扔了。看见我笑的很腼腆。他要去哪,换工作还是换城市。这城市来来往往的,大家都在走。有人往外走,有人往里进。有部小说不是那么说:城外的人想进来,城里的人想出去。说的是婚姻。有那么点道理。我是说有道理,也就一点。婚姻可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因为我们还要被人埋葬。总得有一个你亲近信任的人死在你后面,这样才能把你的棺材盖上,埋在土里,种棵柏树在上面:告诉大家,这里埋了个曾经活着的人。你看。要是你不结婚,自己一个人死了怎么办。大概是会在半个月后被人发现,然后医院或者停尸房的那群人,开着车来拉你:你可都臭啦。躺着的床上爬满蛆虫。谁想到,干净了一辈子的人,衬衫上容不下一点油渍的人,被蛆虫爬满整个躯体,咀嚼、消化,他们从蠕动肥胖的白色虫子变成带着口器到处飞的苍蝇。嗡嗡嗡,一大阵。黑压压的像是高粱地里的麻雀。你的脸由红色变成惨白,一点点的下陷,眼窝深深的凹进去。只有指甲还在没有呼吸的一个星期内生长。做的漂亮的指甲还有吗。涂上各种各样的颜色,贴上可爱的卡通贴纸。漂亮的指甲。指甲和贴纸还在,可是人没了呼吸。各个器官都知道这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只有指甲还不知道:她还在生长。他们穿着防护服,小心翼翼的把你拉起来:怕把你死人的胳膊给拽掉了。放到什么地方呢?担架?不可能。那是用来救命,不是用来送终的。会放到一个盛放过其他尸体的盒子或者箱子吧,贴上标签:某某某,年月日。我猜。他们有经验,工具也齐全。不想待在其他死人待过的盒子:死者为大,你们应该尊重我的遗愿。谁管呢。大家可都忙着呢。处理完你,还等着去救活人,过自己的生活。要是运气好,没准会用到他们刚拿的一个新盒子给你。其他人还没用过呢。可是谁有那么好运气。活着都不如意,还别说死了。将就着把自己的尸体处理掉吧。然后喷消毒水,去掉你身体因为腐烂散发出来的臭味。真恶心。这就完啦?应该差不多了。等中午把尸体火化掉,骨灰扔掉或者有志愿者给你埋起来,你的事就完啦。一个人完完全全的从这个世界上抹掉啦——国家也是承认的。可如果不是婚姻呢。就像这个城市,有些人要进来,有些人要出去。他们进来是为了什么呢。生活。为什么走呢,要到别的地方讨生活。带着梦想和希望来,没有实现的苗头,可不就得走了。一个伤心让人破碎到无法粘合的城市。租了一辈子的房子,你始终不是这个城市的人。一只没有归属感的蟑螂和老鼠,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走吧,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扔掉,干垃圾湿垃圾,瓶瓶罐罐锅碗瓢盆,都不要啦。除了你自己没人知道你来过,你带走在这座城市的记忆,这座城市可不会留下你的痕迹。这不是无情,本来就是这样的。
      继续往前走,风还没停。联排的高楼遮挡住大部分风,流动的空气撞在厚厚的墙壁上无可奈何。只有树梢还在沙沙作响。他的末日或者他的归宿来了——反正都是这样一种说法,无趣的文字游戏改变不了单调苍白的事实。支撑不住的树叶从树梢飘落,像一只蝴蝶,像另外一片树叶。旋转着点头飘落。一起,连成一片。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流。像什么呢。说不上来。我和我自己走在这条路上,迎风飘落。有其他人,可是与我无关。这是佛缘?未必。一个空虚的人在某一时刻寂寥的情绪罢了。
      继续走。卖菜的大爷。在摆满汽车的小区道路尽头摆摊,种类很少,萝卜、白菜、大葱、青菜和紫茄子:皱巴巴的不新鲜——像他皱巴巴的脑袋瓜。也不喊,看着来往的行人和小心翼翼行驶的汽车——小区内部道路,限速行驶。坐在小马扎上翘着腿,左腿搭在右腿上面:看着来往的行人和小心翼翼行驶的汽车。青菜多少钱一斤,我很好奇。可我并不想知道。继续走:从皱巴巴的脑袋和茄子摊旁大步走过。
      有人在打牌,两男两女。都是六十岁往上的人。在地下车库入口旁摆了张小桌子:打牌。其他人伸长脖子在看。多少钱一把。可能只是为了玩。和公园内踩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来回走的那群人一样,纯粹是为了消遣——防止老年痴呆和半身不遂:图个心理安慰。身后的竹林,不知被谁折了大半,稀稀拉拉像是被理发师剪坏的头发:他们都不用负任何责任。断掉的竹子像是没愈合的骨头,边边角角毛拉拉的都在上面。影响小区形象。
      继续走。
      脚下又发出落叶破碎的喀嚓声。不用理睬。没有生命,即将腐烂的植物养料,早已失去取悦人的观赏价值。一个拄着拐棍,身高两米的人在前面走着。脸像石头,在山顶上风吹日晒一段时间,只剩骨头和皮肤。你猜猜他为什么会这样?指的是消瘦的脸颊?不是。他为什么会拄着拐棍呢。巨人症。高中生物书上写着呢:腺垂体分泌生长激素过多导致青少年骨骼发育异常。可不是嘛,身高低了没女孩子喜欢,身高太高又是种病。他是这种病?谁知道呢。只是他拄着拐棍让人好奇。没准是有别的病,反正不是好兆头。不然你看,拄着拐走路还慢腾腾的,杵着地,一下两下,咚、咚,他在往前走。小汽车才到他的腰窝。可真高。他看我会是什么样子,像我在看一个孩子?嘿,真让人泄气。我要是有那么高的身高换灯泡就不用找梯子了。也不好,容易生病。你看他,我腾腾腾地走了五十步,他二十步还没走呢。容易生病。太高。
      大步从两米高身边走过。继续走:直走。风还没停,在小区内来回乱窜,顺着人的脖子往衣服里面钻。男人紧了紧衣服,后悔只穿件衬衫出来,确实有点冷,缩短脖子,把手缩进衬衫敞开的袖口内。风从哪来的呢。冬天冷夏天热。冬天从北边来,夏天从南边来,带着寒流和暖流,在一个什么地方,碰见另一股暖流和寒流。相撞。然后就下起雨来。往后看,两米高的大个头还在慢腾腾的走着。锻炼身体、还是正要去什么地方——那得走到什么时候。应该拍张照片留念,记录身边稀奇古怪的事情。可不是随便哪天都能碰到一个身高两米的人:我是说现实生活中碰到的,不是在电视上看见的影像。不礼貌,算了。一个陌生人。我对于他,他对于我来说都是陌生人。贸然拿手机对他拍照,让我像一个有特殊爱好的变态狂。
      大门口:东门。
      两个保安身穿不合身的制服的旁边站着。指挥进入小区的车辆——没办停车位或者月卡的车辆,要经过他们的允许才能进入。大部分时间无所事事的在和旁边的老头老太太聊天。这小区是回迁楼,满是往外租房的老头老太太。拿张牌子,写上公寓带飘窗,两千块钱一个月,朝南光照充足。电话号码: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开始等、等、等,一天没有,两天没有。反正总会有。房子不会跑,人总会来。退休没事干,在公园是待,在这蹲活也是消磨时间。
      比中介好多了。不收中介费,也没那么强的欺骗性——不会连哄带骗的让你租一间住起来极不舒心的房子,乱收水电费:上任租客没结清的水电费给下任租客承担。房子快到期的时候带人随意开门查看你的房间。杭州这地方,遍地是中介。我怀疑一大部分房子都是让干中介的这群人自己给租了。刚毕业两三年的小伙子小姑娘,不知道专业学的什么。嫌工作累不赚钱,找了份中介的工作——变成社会上最油嘴滑舌、满嘴谎言的那群人。把周围几个小区的租房广告一张一张的撕掉。在印刷店写上自己的名字和电话,恬不知耻的写上房东直租。然后一张张的贴上去,护栏、公交车站牌、小区单元门,全是虚假内容的牛皮癣。
      打电话问一下。
      ——您好,您要租房?
      ——对,是的。跑了一天,找不到一间房东直租的房子。“你不会是中介吧,要是中介的话就算了。”
      ——不是。你在哪。
      报了位置,他让等他五分钟。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