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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   被损坏的画早就被取下来放在专门的房间里,美术馆因为这次的事件休馆三天,倒是清净的很。
      王席又忐忑起来了,虽然到目前为止齐维华都没有表现出对这事的情绪波动,可是画家在看到自己被破坏的作品时,不可能还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吧?
      关键是被破坏的那幅,就是齐维华第一次拿奖,从此一炮而红的《喷泉》。
      维华伸出手指,掀开外面那层覆盖着的保护膜,余光看见周蕴之被几个保安拦在门外守着,竟然破天荒的笑了笑:“没事,让他进来。”
      “啧。”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皮筋,抬手把齐肩黑发在脑后绑好,他一点也没有自己是破坏油画本尊的自觉,甚至还语气轻佻的凑上前去,“哟,划开了这么大一条口子啊?”
      王席在一边站着,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你别挨那么近!”
      周蕴之像是没听见,伸手要去摸。
      他作乱的手被另一只手拉住,维华平静问道:“现在可以说你为什么要搞这一出了吗?”
      场面一下子僵持起来。
      维华见男人一直不答,示意一边的王席出去。
      王席犹豫了会,见女人表情罕见的冷冽下来,想拒绝的话没能说出口,只能出了屋子,哦,还带上了门。
      夭寿啊!
      “只有我们两个人了,”维华表情又重回平淡,“讲讲吧。”
      周蕴之低头看向两人握在一处的手,维华的手指关节因为过瘦而显得突出,他们僵持之间,女人的皮肤就泛了红。
      “该说不说,你现在倒是挺像维安的,”他答非所问,眼神像是蛇守着猎物般盯着维华,“当年怎么没看出来你们姐弟长得像。”
      维华松开了手。
      毫不夸张的说,《喷泉》里所描绘的就是当年齐维安死去的画面,她按自己的记忆一比一的复刻,干净的少年躺在喷泉里,人人都知晓他死去了,可是但凡看过画的都惊叹,死人怎么会这样漂亮隽秀,让人挪不开眼睛。
      “我不会再修复它,”维华抚上画布中那处残缺,嗓音带着笑意,“当初完成它,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呀。”
      “送给我?”周蕴之轻挑的神情僵硬了。
      维华温柔的点头:“你不是认出来了吗,画上的就是维安啊。”
      古往今来,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往往为了逃避一个结果,会不断的在心底给自己找理由,直到说服自己,就像是自我催眠。
      梦境被外力打碎,终于看清发臭生蛆的现实,会是怎样一番感觉呢?
      维华细细观察着周蕴之的神情,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她等这一刻已经有好多年。
      结果令她不满意,这个貌若女子的高瘦男人嘴唇在发抖,像是不为了泄露自己内心的脆弱而拼命忍耐,他蜷起手掌抵在唇边,以为这样就能遮挡住部分的脸。
      周蕴之短短的咳了声,这却并不能改善他语气的颤抖:“维安他最后有没有说什么话?”
      女人闻言,突然弯腰攥住膝盖上的棉麻布料,周蕴之慌忙去扶她,却正好撞上维华抬头笑红的脸。
      维华眼角都笑出了泪,她推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用着玩笑般的语气回道。
      “你怎么会问这么好笑的话,我去看他的时候,人已经和冰一样凉。”
      推开门准备走出去的那一刻,维华很好心的用安慰的语气,冲着那对着画布失魂落魄的男人道:“人已经去了这么多年,你不用太过伤怀了,维安他直到最后一刻都在爱着你。”
      门扉关上,王席一行人怔愣的看着维华步伐轻快的走出来,王席冲上前去,急急问道:“齐老师,这……”
      “还有什么要赔钱的,找他就行。”
      “不是,我是问关于合作的事!”
      维华奇怪的瞥了一眼王席,像是看傻子:“当然是和从前一样,我对你们美术馆非常满意。”
      -
      将这些杂乱纷扰的事抛到脑后,维华没有多停一刻,买了临近的机票回了C市。
      解开密码锁推开大门,维华刚抬脚迈进院子里,怀里就接住了闻声而来的小姑娘。
      初晦高高兴兴的抬头:“我以为你不回了呢!”
      “人最重要的是守信,”维华温柔的拍拍初晦的肩膀,“我刚从外面回,身上脏。”
      “哪里脏了,”初晦毫不在意,她凑近嗅嗅,“明明这么香。”
      维华嗔怪着捏捏女孩白嫩的脸蛋,两人就这么紧紧挨着进了屋。
      张嫂迎上去,一边帮维华取了行李,一边关切的问:“画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没什么大事,都解决好了。”维华轻描淡写的回。
      张嫂见她神情不似作假,甚至可以称得上愉悦,这才放了心。
      三人热热闹闹的吃了晚饭,初晦等维华洗好了澡,迫不及待的迎上去帮她吹头发。
      维华的长发又直又黑,初晦每回上手摸都爱不释手,连带着吹头发这种小事都积极的很,维华推拒了一两回见争不过她,便也随她去了。
      初晦小心的让吹风机口和手里的头发保持在一个适当的距离,不会损害到头皮又能快速吹干,她一边帮维华吹头发,一边用余光往下瞄,她这个角度能看见维华卷翘的睫毛和精致的鼻梁骨。
      越看她越喜欢,甚至不由自主哼起了小曲儿,维华本来在乖巧的坐着,她听到头顶传来的歌声不由的诧异,给她吹头发是这样一件高兴的事吗?
      好吧,维华想不通,她只觉得初晦实在可爱。
      头发吹干后,两人一齐进了维华卧室,从昨晚到现在维华终于有大块时间可以闲下来,她侧躺在床上,有些倦怠的眯了眼。
      然后她就看见初晦卧在美人榻上翻看一本书,睡裙紧贴着女孩身体曲线,勾勒出曼妙的起伏。
      维华静静看着,困意退散了几分。
      “阿华,你是从一楼书房里找来的书吗?”初晦慢慢翻着书页软软的问。
      “不是,”维华想了想,又道:“从齐维安那拿的。”
      初晦眨巴眨巴眼睛,翻身坐直看向维华,她这还是第一回听维华讲起她的弟弟。
      维华没注意这些,她心里短暂的叹了声气,唉,曲线没有了。
      当看到小姑娘直愣愣的看着她,维华才转回思绪,她迟疑的开口:“三楼,齐维安房间里有书架,他的书还蛮多。”
      “不是这个,”初晦晃晃脑袋,“之前你从没提过维安……叔叔。”
      说出叔叔二字的时候,初晦还是斟酌了几秒的,是这么叫吧?
      却没想到维华摆摆手,纠正她道:“他走的时候比你还小呢。”
      诶?初晦瞪大了眼睛,她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
      说起齐维安,她从小就被张嫂教导,三楼的房间不能去,碰乱了维华会生气。
      对于这个从未谋面的,特别是身为维华的弟弟,初晦一直很好奇,原来竟然是和维华父母一样,早早的就不在了。
      维华见小姑娘没有再问,睁眼瞧了瞧,却看到初晦缩在贵妃榻上抱着腿,表情很沉重。
      维华支起身子下床走过去,坐到初晦身边,她懒懒的伸手拉过小姑娘细腻的手掌问:“想知道齐维安的事?”
      初晦摇摇头,她看着维华,眼圈红红的。
      “我只是在想,你这么多年原来是一个亲人也没有的,一路走过来得多累呀。”初晦声音轻轻的。
      维华愣住了。
      她再拉过初晦的另一只手,两人面对面坐着,维华认真想了想才开口道:“不累的。”
      见初晦不是很信任的模样,维华抬手帮她理了理耳侧杂乱的发:“累应该是一种情绪?我好像很早就不会有这样的情绪,对我来说那是累赘的东西。”
      初晦眨眨眼,她鼻头也红红的,嘴一瘪眼泪就掉了下来。
      维华慌了,她手忙脚乱的去帮初晦擦眼泪,怎么回事,她也没说什么啊。
      “阿华,要是我要是能早点出生就好了。”初晦有些抽噎,她将脸埋在维华肩膀上,断断续续的说:“能早点来陪着你该多好啊。”
      维华感觉到肩膀上润湿的触感,那是初晦的眼泪,她那块皮肤都酥麻起来,啊,不止那里,左心口这里也是。
      对维华来说,这种感觉很新奇,像针扎一样?反正与她熟悉的钝痛感不同,她现在心情不错。
      于是她伸手环绕住小姑娘的背,让她和自己怀抱更紧密了一些。
      “你能在我身边长大,就已经是最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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