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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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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久不见了。”
高挑纤瘦的女人站直身体，她看向围栏大门处，那里不知什么时候有了一个男人的身影，赵路脸上挂着浅笑，盯着齐维华的目光炯炯有神。
齐维华对着这张陌生的脸看了许久才想起是谁，一股厌恶之情从尘封的记忆里升腾起来，这时太阳正好升起，维华头顶着日光，她不禁眯了眯眼，好像不远处男人的身形也能因此朦胧起来，凉凉开口：“我允许你来这里了吗？”
赵路抬手捋了捋打理整齐的头发，像是没听到似的：“不请我进去坐坐？好歹这么多年没见面了，我去年还去看过你的画展……”
维华转身就走，她掏出手机想给小区保安打电话。
“我见过初晦了。”
女人步伐停住，维华猛的转身，及腰墨发旋转出完美弧线，她眼神像含了块冰，却又是平静的和赵路对视，“你怎么找到她的。”
在那一瞬间维华脑海里闪过了很多，她不明白赵路是怎么知道初晦的存在，又是怎么找到这个地址，十八年前的晦涩记忆一直被她藏的很好，维华一直小心的不去触碰那个位置，可这一切都因为赵路的话而粉碎。
他和初晦说了什么？初晦现在好不好？
齐维华不知道，此刻她的神情实在有些可怖，赵路看着眼前女人的变化，不由的想起了当年一些事，日头下竟不禁打了个寒颤。
没有关系，她现在已经稳定下来。赵路安慰自己，还能把初晦养到这么大，不会有事的。
大门发出“咯哒”响声。
赵路猛的抬眼，他这才注意到齐维华竟然已经在他面前开了大门密码锁，女人苍白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却挂着和刚刚模样完全不同的温和笑意。
“愣着干什么？进来。”
如果不了解齐维华，只会觉得这个墨发如瀑肤白似雪的女人可真是美丽，赵路却是愣愣看着，仿佛没了神志。
他犹豫着迈了腿，心里悔恨自己方才表现出的畏惧，却不知背上已经出了层薄薄冷汗。
维华看着赵路进院子，垂眼面无表情慢条斯理的锁好门，再抬头时，脸上又是那副温柔笑颜。
她唇瓣愈发没有血色了，几乎要和肤色融为一体，维华走在赵路前头带着他进屋，一边不经意抬手咬破右手中指，将溢出的血珠轻轻擦在唇瓣上。
女人沉闷的面庞一下子鲜活起来，该红的红该白的白，张嫂正在大堂拖地，听见声响探头来看，瞧见维华这个模样，神情一愣，本来要张口说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张嫂，一回儿送壶茶来会客厅。”齐维华毫不在意，她噙着笑，温柔表面下，冷静感受自己越来越澎拜的心脏。
张嫂看着两人进了走廊一侧深处，想抬腿去准备茶水时，方才注意到腿抽筋了。
她慈祥的脸上终于没了以往的平和，反而看上去有些慌乱。
伸手想拿手机给初晦发信息时，张嫂却又犹豫了，指尖在屏幕碰了碰，最后还是狠心收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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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是会客厅，倒不如说是茶室，赵路打量了一圈，这间房进门就看见整整一面的落地窗，木质地板中央放了张小桌几和对着的两张蒲团，除此之外便也没了别的家具，维华径直走上前去在其中一张蒲团上跪坐下来，赵路见女人没有招待他的意思，也只能讪讪上前，盘腿在对面蒲团上坐下。
桌几上有成套的茶具，他们二人坐下来不久，张嫂就敲门进来送了壶红茶，门再次关上后，维华才动手倒茶。
“我自己来就行。”赵路马上开口，可话说出口时就后悔，齐维华看上去可不是会给他倒茶的人。
女人抬手将两鬓墨发别至耳后，这样一来那张苍白美丽的脸就完全暴露在赵路眼中，方才在室外没能仔细看，赵路感觉自己此刻是在半强迫式的欣赏，距离他上一次见维华已经很多年，现在端坐在他面前这个周身气息温凉的女人，明明他们之间只隔了一张小茶几，赵路却觉得是有万水千山那样远。
高大男人注意到自己端详时间过久了，忙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你倒是一点也看不出年纪。”赵路打破了空气的沉闷。
“保养的好。”
赵路语塞，只能悻悻点头，低头又猛喝了一口茶。
“……我是才知道有初晦的存在。”空气又静默了良久，直到室内光线都暗淡下来，赵路才出声，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来找维华，“我和陈意当时分开时，并不知道她怀了孕。”
真狗血。维华保持着平视男人的角度，她慢慢想着，渣男抛弃初恋女友，搞大了女友肚子后离开，多年后知道有小孩的消息再问讯而来。
她突然没有了兴致，心脏跳动慢下来，维华眼睛看着赵路忙着解释的嘴脸，思绪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她看到陈意躺在病房，抱着即将临盆的肚子求她，那时候她在想什么？哦，十八岁的维华只是在平静的欣赏那骇人肚皮上的妊娠纹，心想这可真的丑陋。
她记忆中的陈意是可爱青春的，而不是像这样躺在医院里，周围一个家人也没有，只有她能来探望。
“我……我没有办法抚养她，我还要上学……我也不能让赵路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他不知道……我……”
维华听着这些话，脸上虽然挂着宽慰的笑，胃里却开始翻涌。
她想吐。
婴儿的啼哭声从门内传出来，女孩的喊叫声也微弱下来。
护士抱了一个襁褓出来，见到等待的只有维华一个年轻的女孩还愣了一愣。
维华知道护士在想什么，她懒得解释，径直走上前去看那襁褓中的婴孩。
白白嫩嫩，和她母亲一样。
护士抱着襁褓走后，维华转身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
是晴天但没有云，举目四顾都是惨白的光线，维华听见自己身体最深处传来一声闷痛，压抑她很久的枷锁以这样可笑的方式破碎，她不觉得释然，只感觉到震颤灵魂的平静。
很快她就拿起手机打电话安排这个孩子之后的手续，漆黑屏幕边角倒映着她漆黑的瞳孔，有些事情，答应了就要做到。
“……这就是全部了。”赵路终于说完，他抬眼小心的看了一眼齐维华，女人一直在平静的看着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去见初晦，也只是看了看她现在是什么样子，过的怎么样……你放心，我没有说别的什么。”赵路干巴巴的解释，他真的看不透眼前的人，从一开始就是。
齐维华终于开口，她红唇轻启，慢条斯理的问：“那如今，你是要带初晦走吗？”
我养了十八年的孩子，赵路，你是要从我身边抢走她吗？
维华笑盈盈的看着坐姿端正的男人，她慢慢挪动右手，端起茶盏。
冷意从脚底蔓延至心口，再到五脏六肺，赵路余光看到了如墨的云层，竟然是要下暴雨了。
“我和初晦聊过，我看出她不想和我再有什么联系，毕竟我这个名义上的父亲缺席了她十八年的人生。”赵路猛的站起身，他心底那点微末的念想再也没有踪影，“外面看上去要下雨，我就先回了。”
扶着门框，赵路犹豫再三，还是回头说了一句：“我是从陈意那里得知小晦……她现在也结了婚，有个十岁的儿子。”
维华垂着头，保持着端着茶盏的姿势，落地窗外阴沉黑云透不出一丝日光，赵路只能勉强看清女人尖尖的下巴，和如云的墨发。
维华终于转头看向他，声音温温柔柔的：“雨天路滑，注意安全。”
赵路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关门大步离去。
一直在大厅等着的张嫂听见声音，忙迎了上去，见赵路完好无损的出来，一直悬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赵路在门口换鞋，看见一直紧跟着的张嫂忍不住开口问：“她……这些年，还好吗？”
张嫂站直了腰，因为年龄而略显浑浊的双眼里倒影着男人的面孔，她拿了把伞，送赵路出院子。
“小晦好，就没有什么不好的。”
张嫂送完男人回屋后，略等了一会儿，没看到维华从茶室出来，她在大厅踱步了几个来回，最后还是来到茶室门前，轻轻叩了叩门。
没有人应，张嫂一狠心推开了门。
天空突然一道闪电出现，隔着落地窗像是要劈进屋内，紧跟着雷声滚动，如无数巨石倾泻而下。
暴雨纷纷扬扬落下，维华在房间中央跪坐着，脸朝窗外一动不动。
张嫂顺着她视线看去，是院子里那座小喷泉池。
雨水狠戾砸在池面，溅起朵朵水花。
“阿华……”张嫂小心翼翼的唤。
“我真喜欢雨天，”维华仰着头，她手边是砸碎的茶盏，“下雨了，你就不用顶着太阳去浇花。”
张嫂上前收拾桌几上的茶水，瞥见地板上碎掉的瓷片，眉宇间显现出明显的担忧和疼惜。
维华伸手抓住张嫂去捡瓷片的手指，她声音凉凉的，“对不起，我没能控制住自己。”
张嫂终于忍不住，眼里闪出泪花。
“阿华不用道歉，从来不用的。”
维华微微侧靠着茶几，她抬手看了看指头上被咬出来，还在渗血的伤口，唇瓣贴过去，伸出鲜红舌尖仔细舔了舔。
好怀念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