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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两人一路沉默地回到家里,坐到沙发上四目相对了一会儿,还是谢玉清先打破了两人之间沉默:“要水吗?”他问。

      姜瑶盯着他看,并不回答。

      谢玉清被姜瑶盯得有些想笑,于是也就很无奈地笑起来,从一边扯来两个抱枕,一个塞进姜瑶的怀里,一个自己抱着,他的脸颊贴在抱枕上,颊肉因为挤压而微微变形。

      “唔……”他指尖在眉心点点,思考了一会儿才做好决定:“讲最重要的那四年吧。”

      -

      “我十八那年,家里横遭变故,欠了一大笔债,很不巧的是,我母亲在同月确诊肺癌晚期。我父亲,把我送上了他好友的床,从而解决了债务问题。但我妈妈还病着,我想她好,她要住院,要吃各种各样的药,那都需要钱,需要一大笔的钱,但我没有,而且这些钱是打工补不上的,所以我就一边卖身体,一边打零工。”他歪歪脑袋,笑得很凉薄:“来找我的客人大部分是男性,里面还有不少我熟悉的面孔,他们给钱很大方,我也就靠着这个,和一些小零工,得到了让我妈妈治病的钱。”他的神情冷静得几乎能称得上是冷漠与厌恶,仿佛他讲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另一个人恶心作呕的过往。

      姜瑶扑上去用手捂住谢玉清的嘴巴,一边掉着眼泪一边请他不要再说了,谢玉清又笑起来,眉眼柔软下来,浅色的眸子里盛着春水般柔软的爱意,他动作温柔地将姜瑶捂住他嘴的手拉开,神色间带出点柔软的无奈:“没什么讲不得的,阿瑶,这些事情确确实实发生了,我也接受了,你早晚都要知道的,我早晚都要让你知道的,就是这样的,有什么讲不得的呢?”

      姜瑶不捂了,只是哭得厉害,一串一串掉下来的眼泪像晶莹的露水,谢玉清轻轻地叹了口气,抽了纸巾去给姜瑶揩眼泪,哂笑到:“何况我早早就滚进烂泥里面去,我也早就是烂泥一滩了,干嘛还要为这些烂事掉眼泪呢?”姜瑶听见他这样说自己,又有了异议,眼睛里含着一汪眼泪,鼓着一口气反驳他:“你才不是什么烂泥,你是最好的,你是被逼的,你不要这样说自己。”

      谢玉清听了她的话笑起来,他神色柔软,咬字轻缓,说出来的话却像是淬了毒的刀子,光影瞳胧间反出尖锐又锋利的刃:“阿瑶,哪里有什么迫不得已啊,世上哪有那么多的迫不得已呢?”他伸手抚平姜瑶翘起的领口:“除了第一次,后来我都是自愿的,哪里是什么被逼的呢?阿瑶,我那时候需要钱,我需要大笔的、马上就能到我手里的钱,所以我就去卖了身体,没有人逼我。”谢玉清坦荡又大方地把自己所有的肮脏不堪铺陈在姜瑶面前,偏他还能自如冷静地给姜瑶擦眼泪,放软了声音哄她。

      他慢慢地给姜瑶擦眼泪,但她的眼泪像是掉不光似的,越擦越多,谢玉清轻叹一口气,起身去冰箱里拿了退热贴来给姜瑶敷眼睛,姜瑶接过退热贴,哭得抽抽嗒嗒的,谢玉清想了想,有些犹疑地开口:“阿瑶,别哭啦,我给你讲讲我十八岁之前的生活吧,我又不是一直这样生活的,我也过过好日子的,你别伤心了,好不好?”

      其实这有点为难他自己了,十八岁后的日子像是青苔一样,在江城潮湿的阴雨天里爬上他的骨缝并从此牢牢驻扎,无论有没有风,都叫他添了几分痛来;而十八岁前的日子却像是幼年时候乘着春风放飞的风筝,凌冽的岁月像风一样带着风筝高飞,又绞断风筝细长的线,从此谢玉清的少年时光便也像儿时随风飞走的风筝一般遥遥消失在天际,只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依稀的影子,可若是要仔细辨别,便就是陌生又难辨的影子了。

      “我好像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我十八岁之前的的日子,那时候我家还未遭受变故。我那时候的成绩很好,老师们都也很喜欢我,我的母亲开明又温柔……我有记忆开始便就是和妈妈相处较多,父亲只是一个并不清晰的剪影,但在那件事发生之前,我很敬仰他,是他为我创造了无忧的环境。他们愿意让我学我想学的一切东西,我学过画画,我还学过不少的乐器,有钢琴、小提琴,很多乐器都是学过一点。要是我早一点认识你,也许还能给你表演一下,我可以给你画一幅明亮的花田,或者是为你表演几首乐曲……”他顿了顿,少见地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可惜我现在几乎都忘光了。”

      “说起来很可笑,”谢玉清笑得很散漫,“在我十八岁之前,我是被金钱叠起来的孩子,但我却不明白金钱的贵重,十八岁以前的我一直呆在我父母用钱为我搭建的象牙塔里,他们满足我的一切欲望。你听过一句话吗,人的一生能花的钱是有限度的,前半生花完了,后半生就没有了,我的少年时代太过挥霍无度,后来的债自然该由我来偿还。只是很可惜我母亲为我请来的价格昂贵的老师所教授我的知识,他们教我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可惜最后全都被我抛掉了。”他露出点唏嘘的表情,但又很快恢复回不久前的冷淡里。

      他像是陷入哪段回忆里,神情里透露出点沉沉的冷郁来:“说起来……我的父亲,把我送上了他相识多年的友人的床,在我十八岁前,我管他叫叔叔,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他是温和慈爱的叔叔,来我家做客的时候回为我和我妈妈带些他出国带回来的糖果,我父亲偶尔也会让我弹琴表演一下,那个叔叔也就夸奖我,说我像是王子。可是阿瑶,当地位改变的时候,温和的人也会变得狰狞,我祈求的声音也像是招待客人的乐曲一样,是取悦他人的工具。所以我就再也不开口了。”

      他说着,又向姜瑶伸出了手,他今天穿了一件长袖的衬衫,他将衬衫的袖子卷起,露出他线条漂亮的手臂,美中不足的是他小臂上驳杂的伤疤:“我后来招待的一些客人,他们就喜欢听人哭、听人求饶,喜欢把别人的骨头折断听个响,我很安静,所以他们喜欢点我,对于他们来说,能有什么事能比得上折断一个人的脊梁来得快乐呢?他们当然可以使用我,也可以在我身上用各种工具留下痕迹,最多的还是烟头,当然,那是另外的价钱。”他笑起来,神色讽刺:“一个烟头五百呢。”

      “这样的客人不多,但是出手最大方,钱多,一个客人付的钱够得上我卖三四天的钱,当然,基本接待完这样的客人,我有一两天是动弹不得的。可我还是喜欢招待这样的客人,钱多,他们也多只是折磨我,而不是和我做那样的事。”谢玉清的眸色浅淡,他还是笑着的:“阿瑶,我早不要什么尊严了,我要钱,我只能要钱。我不干净,也早就不要什么脸面了,但你不一样,你年纪还小,同我闹在一起是要挨人指点的。我不怕这些,但我怕你被人看低了。”

      他抬眼看向姜瑶,姜瑶还在擦眼泪,一箩筐的话憋在肚子里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对上谢玉清温和的眼睛,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是头一回意识到她和谢玉清之间相距了这么多,不是年岁,是人群和汹涌的涛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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