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情薄》啼笑

9、凋朱颜

　　齐澄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
　　他身上很热，温潇潇的后背贴在他胸膛前，被腻出了一层薄汗。
　　可是一颗凉了的心，是无论如何都再也捂不热的。
　　“潇潇，过几日，我带你去平游原好不好？”齐澄细声对她说。
　　温潇潇不作言语，若不是她此刻身子弱，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再将他踹下床的。
　　宫中上下皆是个会看脸色的，齐澄对温潇潇忽如其来的盛宠让他们都跟着转了向，成堆的赏赐往皇后娘娘宫中送，就连陛下他自己，他将自己一并也送过去了，一连数十日都宿在皇后那处。
　　这可是天大的恩宠啊，人人都称羡，道是帝王心不可测，欢喜不定，从前是王贵妃，而今是皇后娘娘，她们想着，保不齐有一天，这恩宠就会落在自己头上。
　　后宫里头的女人嫉妒艳羡又幸福地幻想着，想着自己是那下一个。
　　可是，几乎所有人都忘了，在许久许久以前，温潇潇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她那时获得的爱，比之现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中京的天，一日比一日寒，王家最后的气数已尽。关于王疆，温潇潇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他的事。齐澄下过令，宫中人提及此事者，斩。
　　温潇潇身子养好了些，阿福便跟着她在后宫里头转，经过那廊道时，没想到又见到了那个小姑娘。
　　张才人在学着踢毽子，嘻嘻哈哈笑着，同边上的奴婢一起。不知又说了什么趣事，她几个笑得前俯后仰。
　　温潇潇远远看着，这小姑娘笑起来的模样同她以前当真是有几分像，可只是几分像而已。
　　张才人边上的奴婢抬眼望这边看来，一脸惊恐忙附在张才人耳边低语。小姑娘接住毽子，笑吟吟往这处走来，又屈身行礼致歉。
　　阿福悄悄翻了个白眼，呦，以前不是挺横的么。
　　温潇潇将张才人扶了起来，不重不轻地同她讲：“我倒是还记得第一回见你时的情形。”
　　张才人脸色难看得很。
　　温潇潇松开她，往前走，到了廊下，看着锁住的殿门，忽的又想起了好些关于王贵妃的事。
　　齐澄说要将她迎进来时，温潇潇同他闹得厉害，可终究是一个太容易哄一个太会哄，王涉还是嫁进了东宫。
　　温潇潇说不清她对这王家千金的感情，她知礼节明礼仪，待人接物事事无差漏。曾经，温潇潇还荒唐的想过，王涉才是皇后的最佳人选。
　　去看看她吧。
　　在大牢中，温潇潇见到了曾经的王贵妃。
　　齐澄对他曾经倾洒的爱是不屑一顾的，王贵妃在他眼底，和寻常阶下囚无甚么区别。哪怕她肚里还怀着所谓的孩子。
　　王涉憔悴了许多，可她还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我早先便劝过爹爹了，可是他没听我的。”王涉平静地同温潇潇讲。
　　“其实，太子妃本该是我的，皇后也该是我的。
　　温潇潇，是我先认识齐澄的。”
　　王涉不紧不慢地讲着她和齐澄的往事，太傅家的千金与少年太子在檐下初见，日日偶遇时心照不宣的暧昧，到最后心意相通。这与寻常才子佳人的故事没什么区别，不过那人换成了太子，将来的天子。
　　温潇潇听着，其实她没多少伤心的，唯一的伤心来源于，自己竟是坏了别人姻缘的那个。
　　可是，那便是姻缘了么。王涉靠在墙角，微微耸起肩，萧瑟可怜。
　　“我从小便知道，我是要做皇后的。天子可以不爱皇后，但他不能不爱皇后背后的权势。皇后可以不爱天子，但她不能不管身后的家族。”说完，她目光落在温潇潇身上，又怜又爱。那一刻，温潇潇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蠢货。
　　“只是，我和爹爹都低估了齐澄的野心。我说陛下不可信，爹爹反问我为何。”
　　王涉开始低低笑，单薄的身子跟着抖动，像茅屋上那一蓬在风里瑟缩的枯草。
　　究竟为什么，王涉到最后也没同温潇潇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