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情薄》啼笑

7、孤雁鸣

　　温潇潇望着他，他眼底的欲望浸得要溢出来。在那瞬，温潇潇明白过来，王疆和齐澄一样，他们都是同一种人，野心勃勃，妄想掌控这世间所有。
　　王疆盯着温潇潇，低下头，要去亲吻这个姑娘。
　　温潇潇扭过头，他的吻落了空。
　　“温潇潇。”王疆钳住她的下巴，他本来想要发怒，在望见温潇潇那双湿漉漉的眼后，气又散了。
　　她只是个可怜的姑娘。
　　“潇潇，我带你走，你相信我。”
　　“他要杀我，要杀爹爹，要杀我温家满门是不是？！”温潇潇看着王疆，眼里喷薄着怒，泪水又溢出来了，小兽在遭到背叛初识人心可憎后痛苦又绝望地诘问，“还有你，你们王家，皆是些人面兽心的狗东西。”
　　王疆被她一骂，却笑出了声，她果然是被温将军护得太好了，性子这般烈。
　　“潇潇，我不会杀你。”王疆坚定同她承诺，他已经想好所有说辞与退路。王道仪和齐澄要的是温断山的命，既然温断山已经回来了，温潇潇这颗棋子便无甚么用了。他要做的不过是偷天换日，把温潇潇藏起来，带到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在那里，她会安稳度过一生。
　　王疆重新将温潇潇的眼睛蒙上了，点了她身上几处穴道，温潇潇软下身子，尚有意识却无什么力气，她只能任由王疆带着自己走。
　　暮色降下来，橙黄变深，转成了墨。到夜里凉风拂过脸，冰冷冷的。
　　马蹄踏碎，可很快，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王疆同样也感受到了周遭异样，他一手护住温潇潇，一手悄悄摸上了腰侧的刀柄。
　　冷箭出来时，他噌地拔刀将它挡下。
　　“何人？”他勒马质问。
　　“公子，大人特命我前来接娘娘回去。”芦苇丛里走出一人，俯首道。
　　“父亲已将此事交由我。”王疆冷言。
　　“大人说，如有违者，斩。”那人一字一顿重复着王道仪的话。
　　王疆垂下眼，借着月色，睨着那人手中的弓，还有背后的箭筒。箭簇被月光勾得锋芒闪闪。
　　“好，很好。我父亲最喜欢的便是这样的人。”王疆夸赞他。
　　那人正要说话，眼睛还未抬起，脖子上便传来剧痛，再往上看时，眼里最后映着的便是自己惨烈的死相。
　　“可是我不喜欢。”王疆收回刀，目光在剩下的人里逡巡一周。其余人垂头不敢语。
　　“此事，我自有分寸。”
　　温潇潇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这味道搅得她恶心干呕。王疆杀了那人，他是个疯子，疯子，他们都是疯子。
　　“潇潇，我会带你走的。”王疆在她耳边低语，里头有几分得意，他好像一个高高在上的施舍者，等着受他恩典怜悯的人的虔诚叩拜和感恩。
　　“我该感激你杀我全家，却独独留我一命么？”温潇潇讥讽。
　　王疆闷闷笑，道：“你会感谢我的，等到了那处，只有我，你只能依赖我。”
　　温潇潇骂他，心底却漫着一股无名的恐惧。若到了那时，她一定会自裁。
　　变故再生时，温潇潇刚从昏睡中惊醒。耳边皆是干戈喊杀声，她浑身发烫，几日奔波，滴水未尽，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王疆不在身边，她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手掌上传来火辣辣的疼，温潇潇顾不得，抬手便要去解开蒙在眼上的布。
　　“潇潇。”身后传来令她心惊的声音。
　　“潇潇，你别走好不好。”王疆步步逼近，声音疲惫。
　　温潇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爬起来踉踉跄跄往后跑，边跑边要解开蒙在眼上的布。
　　王疆扯住她的头发，将她拽了回来。冰冷的刀面贴在脖颈上，温潇潇身子一僵。
　　“潇潇，可怜的潇潇，和我一起走吧。”王疆手掌在她脸上摩挲，唇密密在她脸畔落下。
　　“王家败了么？”温潇潇笑着问。
　　王疆也跟着她笑：“他真是好谋算。这世间没有人能掌控他。我们在他眼中，都是棋子。王家尚且如此，温家更是。”
　　温潇潇默不作声。
　　“潇潇，你以为那孩子是怎么没的。”王疆对她说。
　　刀面翻转，锋利的刃贴着脖颈，死亡和恨意在这瞬间奇妙融合在一起。
　　温潇潇垂下手。
　　王疆手起，刀欲下，却在半道失了力。温潇潇脖颈皮肤上渗出密密的血，她躺在地上，蜷缩住身子。王疆方才的话，那是真正教她痛不欲生的话。
　　“姐姐。”
　　温潇潇被人扶住，谢不灵蹲下身，替她除下了眼上的布。她眼睛朦朦的，只辨得个人形。但她晓得，这是温家的人。
　　“姐姐？”谢不灵试探着问。
　　温潇潇全身软绵绵的，苍穹笼下来，漫天繁星如水，旷野与天空遥相对望，火光在远处燃烧。
　　如茫茫天地间一渺渺旅者，在万念俱灰时刻，她又见到了希望。
　　温家还在。可是，还是有些东西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