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复读那年：清醒梦》之怀

13、线索

　　课间时分，她们几个又围在封絮的桌边讨论起了宋怜的事情，起因是有不明的食物汤汁顺着上下铺的爬梯流到了陆画床边。

　　棕红色的液体，熟悉的张亮麻辣烫味道。

　　“我打包票是她在床上吃麻辣烫了！泼出来擦都不带擦一下，还不告诉我！”

　　陆画作为宋怜的下铺，正激动地控诉着自己平白遭的罪，音高都比平时高了几度。

　　杨欢同情的给陆画顺顺毛：“睡她下面真的是难为你了……她真的不怎么讲卫生。”

　　封絮思考了一会儿：“我们要不要当面和她提呀？”

　　“你觉得她会听吗？”

　　“我觉得她油盐不进……”杨欢扶了下自己的透明框眼镜，“就之前王诚约她出去……出去那个你们知道吗？闲聊的时候她告诉我的，我劝她不要去，她根本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陆画抱紧了封絮说“好可怕”，而封絮虽然内心是个25岁的成年人，听到这种事也还是有点脸红。

　　虞骁见她们聊得火热，随便插了一句嘴：“你们聊什么呢？”

　　杨欢问他：“虞美人，你觉得宋怜怎么样呀？从男生视角来说。”

　　虞骁愣了一会儿，不知道这个问题的意义在哪里，便这样说：“挺一般的吧？”

　　然后杨欢又拉了身后一个男同学过来：“你觉得宋怜怎么样？”

　　“宋怜啊？挺漂亮的。”

　　“你看，”得到预想中答案的杨欢继续跟自己人说，“正常男的都是这样想她的，伪装的确实很好。”

　　虞骁听着觉得不对劲：“你的意思是我不是正常……”

　　杨欢“哈哈”笑了起来：“没有没有，虞美人段位太高了，看不上宋怜很正常。”

　　虞骁还想解释一下，就又被陆画提问：“那你看得出来宋怜每天都化妆吗？”

　　“呃……看不大出来，”虞骁看了眼封絮，“我以为女生都跟你们一样呢。”

　　“哪样？”

　　“早自习到教学楼卫生间洗漱。”

　　虞骁大部分时候还是很谅解妹子的，但在某些方面依然直得惊人。

　　杨欢和陆画感觉有被冒犯到，一个吐槽他“你长这么帅，但是肯定没谈过恋爱”，另一个则心平气和地警告他“再说就不礼貌了。”

　　不远处的冯疏静也走到了封絮身边，问她们在聊什么。自从那次午夜谈话后，冯疏静就和封絮她们更亲近了一些。

　　陆画直接问她：“你现在也在上铺，是不是都能看见宋怜早上起床化妆？”

　　“是的……我还挺佩服她的毅力，我在大学都不这样天天化妆。”

　　“你看，我说什么。”杨欢两手一摊，“假的真不了。”

　　“那些男生是没见过她妆容下面蜡黄的脸色。”
　　“还有劣质香水的味道。”

　　由于舆论话题焦点人物封絮被她们“包围”了起来，2班其他同学也都产生了好奇心，凑到周围听墙角，关于宋怜的做作、不讲卫生、假面也就这样传了出去。

　　几个曾经很喜欢宋怜或者对她有好感的男生渐渐也转变了自己的态度。

　　虽然她们讨论的都是事实，但封絮心里仍然隐隐有些担心，担心这样在公众场合议论宋怜的私事是否不好。

　　毕竟她很清楚被人在背后议论、谩骂是怎样的滋味。

　　封絮有些害怕这样做会不会把平行时空的宋怜推向更加糟糕的结局。

　　“好啦好啦，马上上课了，都回自己座位吧，你们挤在这儿我都要看不见光了。”她开始赶人。

　　杨欢走之前特意又问了虞骁一句：“对了，你觉得我们封絮怎么样啊？”

　　封絮脑中的弦紧了一下，莫名感觉有些紧张。但虞骁还来不及给出回答，王连就已经从教室门口走了进来。

　　王连在曾浩走后兼任了1班和2班的语文老师，教学风格严厉，和曾浩比起来简直就是“不近人情”。

　　40平方米的空间里，吵闹瞬间转为安静。

　　“上课，起立。”

　　——

　　课后封絮跟着王连去教研办公室取作业，就看见了王连办公桌旁1班班主任训斥陈子曼的场景。

　　严肃的中年女人唾沫横飞，陈子曼则双手背在身后，看背影是在老老实实被训话，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根本不在意。

　　“陈子曼，你能不能上点心？要不是你高中成绩册挺漂亮的，光华根本不会收你，知道吗？”
　　“离高考就剩8个月了，你这段时间用点功，来年肯定能考个好成绩。”
　　“你不是学钢琴的吗？要去越高的学府才越有出路知道吗？”
　　“哎，我也不想说你的。你看看你妈妈那么辛苦供你……”

　　至此，陈子曼才打断了老师的话：“老师，要不你给我办退学吧？我不想读了。”

　　女孩脸上依然是轻佻的神情，眼睛里没有光。

　　1班班主任估计是被她突然这么说吓了一跳，咽了下口水，试图继续做陈子曼的心理工作：

　　“子曼啊，老师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这段时间好好学习，等你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到时候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陈子曼接了一句：“真的吗？考上好大学就能想干什么干什么？考上好大学，我的生活就会好起来？”

　　1班班主任眼神变得柔和，对此深信不疑：“会的。”

　　很显然，陈子曼不信，其实封絮也不信。

　　因为这个问题就好比当初她对许一川的幻想一样，她不停的催眠自己：找到他就好了，找到许一川，一切就会好起来。

　　事实告诉她，不会，许一川不是生活的解药，高考更不是。

　　但封絮也很肯定，高考是人生的转折点之一，尽管不至于挽救人生，可也不容任何人轻易忽视。尤其是来到这里的复读生还不好好学习的话，真的就愧对自己了。

　　王连用教材重重拍了下桌子：“课代表！”

　　“啊？哦哦，不好意思老师，你刚才说什么？”封絮赶紧收回自己关注陈子曼的视线，回到一沓厚厚的课堂作业本上。

　　一旁的陈子曼听到这边的声音，转过头来看了下封絮——
　　小巧的身板搭配了一头清爽的短发，规规矩矩的好学生，可惜喜欢听墙角。

　　王连叹了口气：“注意力集中点，我说，今天的作业是P17到P20。你们曾老师的教学进度落下了好多。”

　　“好的王老师，我记住了。”封絮抱起作业本就往教室奔走。

　　在走廊上，封絮只顾着看脚下的路，结果不小心撞到了人，于是一边道歉一边抬起头来。

　　“对不起……”映入眼帘的是严昭那个锅盖头小煤球。

　　只见严昭一只手拍在了封絮抱着的作业本封面上：“为什么不来1班？”

　　“不想来就不想来咯，还能有为什么？不然，你为什么待在1班呢？”

　　闻言，小煤球看着她好一会儿没说话，然后字正腔圆：“那你别在2班学坏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客气。

　　封絮直接越过他走掉：“这用不着你来教我。”

　　——

　　周末回到家中的封絮临时起兴，翻起了自己的百宝盒。

　　封河上班去了，只有她一人在家，所以她想根据自己的这些物件来看看平行世界的自己的生活。

　　这些积满了灰尘的百宝盒样式都差不多，是花里胡哨的硬纸壳。

　　百宝盒的来历是封河工作时库存的图书赠品，许多过去勾人眼球、现在看来却很非主流的包装盒。

　　年纪尚小的封絮喜欢挑一些盒子带回家，用来装自己的物品——手链、发饰、玩具、书签、摘抄等等。

　　而现实世界的封絮因为母亲赌博、到处搬家的缘故，这些百宝盒早就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平行世界的封絮把它们保存的很好。

　　每一个旧物件既承载着这里封絮的回忆，也对照着另一世界不得完满的她的童年。

　　“谢谢你，X2封絮。”她一边给旧物件擦拭灰尘一边对自己这样说道。

　　然而出乎封絮意料的是，一沓雪白的稿件和一个奥林巴斯的CCD相机也静静地躺在百宝盒里。

　　这是她在原来世界没有的东西。

　　她随手翻看了一些那沓稿件，发现原来是自己在高中写的小说手稿。就是在之前梦里她半夜也要翻窗去拿的东西。

　　这稿件她当初没能拿回来，平行世界的封絮却保存完好。

　　“她们意识不到自己对我做了什么，也意识不到这些事情将会怎样影响我的一生……全都是披着天使外衣的撒旦。”

　　封絮细致读了一下，内容和现实世界里她写的并无二致，也就是说，校园暴力这个事在平行世界也是实锤、没变的。

　　可是为什么稿子还在自己手里呢？她在汉北二中的班主任绝没有这么好心会把这篇充满怨恨的文稿还给她。

　　一束光从窗帘缝隙处照射进来，雪白的纸张上尘埃飞舞。

　　封絮就坐在她和封河共享的狭小卧室里，看着摆满一地的旧物件出神。

　　然后她的目光停留在了那台过去从没见过的CCD机上，奥林巴斯ZOOM140，机身金属质感很强，镜头还是滑盖的那种。

　　她翻了下里面的照片，发现都是平行世界的封絮随手拍的一些景物。

　　直到看见一张画面很暗的药物照片时，她翻页的动作停了下来。

　　一次性水杯的旁边摆放着一盒白色药品，由于光线很暗，上面的字样很难辨清。

　　封絮眯着眼睛辨认了很久，感觉应该是：长春胺缓释胶囊。

　　她立刻上网搜索相关的药物说明，网上说这种药主要用来治疗衰老期的心理行为障碍，包括但不限于阿兹海默的间歇性记忆退化、心脑血管疾病、耳鼻喉科疾病等等，主要作用是安神，对抑郁症患者也有一定功效。

　　近日来封絮因为学业小有所成感到的欣喜瞬间消失殆尽，新出现的线索让她重新陷入对未知的迷茫中。

　　吃药的是自己吗？现实世界的封絮确实有轻度抑郁倾向，但从没用过药物治疗，平行世界的她会这样吗？可明明这个世界的她要更加幸福。

　　如果不是封絮……那封河的身体又怎么了？吃药不告诉她是怕她担心？

　　Y2世界的诸多不同到底预示着什么？

　　疑云笼罩着封絮的大脑，她根据了解到的所有事件在脑海中拼凑着Y2世界的地图，找寻着有可能指向唯一解的各种线索。

　　当她还想再看看CCD里的那张照片时，相机屏幕却突然熄掉了。

　　——没电了。

　　CCD机都是用锂电池提供电量的，Android充电线根本充不了，所以只能暂时放下。

　　环顾屋内昏暗的环境，封絮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