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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过渡章节 ...

  •   次日一早,朱宜修便令人将太医院正宋时归传到了昭信宫中。虽是早产,但予鸿一直很是康健,生得十分可爱,早上吃了小半碗米糊糊,此刻正坐在榻上咬脖子上的金项圈,见宋时归来,也不怕生,咯咯直笑,挥着藕节似的小胳膊,咿咿呀呀的不知在说什么。宋时归向朱宜修请安之后,便上前为予鸿号脉,道:“大殿下并无不妥,只是婴儿较成人体弱,过不了许久便是春夏之交,还需多多看顾,免得伤了风。”

      “宋太医医术精湛,多亏有你,鸿儿才能调养得这样好。”听予鸿无事,朱宜修笑容十分松惬,将宋时归从头打量到尾,笑容如常,眼神却深了许多,“另有一事,本宫要问问宋太医。姐姐的身子,可是一向由左院判林景看顾的?”

      宋时归颔首称是:“贵妃有何示下?”

      “本宫并无示下,只是想问一问林太医医术比你如何?”他虽没有表露出半点,但朱宜修已是猜到了他的想法——游走在后宫和前朝的太医,是朝臣中为数不多能够涉足后宫的,甚至于许多争斗都与医术有关,太医们自然是后妃拉拢的对象,听她发问,保不齐便想到了许多后宫阴私——譬如,自己是不是要对姐姐不利。

      宋时归沉吟片刻,很是妥帖的回答:“臣在林太医这年岁时没有这般医术。”

      那就是很好,朱宜修心道,略一思量,便说道:“下回林太医入宫来向皇后请脉后,还请宋太医引了他到昭信宫来一趟,本宫有一些事要问询于他。”

      宋时归心头一跳,悄声抬眼觑了一眼朱宜修神情,他在太医院当差时间不短,知道这宫里娘娘们争斗不少。皇后和娴贵妃虽为姐妹,但终有尊卑之分,现下娴贵妃摄六宫事,怕不是要对皇后如何……只是这一念头甫一涌上心头,他立马挥去了。不拘后宫争斗如何,总与他无干的,只盼得能够全身而退,也算是造化,是以娘娘们的心思他也不必深猜,只做好自己本分即可。于是他点头称是,这便躬身退出去了。他才一走,绘春道:“主子既不放心大小姐,何不领了两位太医同去,当场听了诊断,也好全了自己的心。”

      “若这般,姐姐不得以为自己怎么了,何苦叫她担惊受怕?”朱宜修摇头,对剪秋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出去,不多时领着含芷进来,含芷笑盈盈的向朱宜修请安,道:“娘娘有何事吩咐?”

      “昨儿见你伶俐,还未好生赏你,拘你来说说话。”朱宜修微笑,漫不经心的翻着选秀的名单,“你可能识文断字?”

      “婢子念过几日书,只认得寻常字,若是难了也就不认得了。”含芷笑道,落落大方,朱宜修颔首,将手中的名册给她:“看了许久,眼睛也酸了,你念给本宫听。”又对剪秋说,“去将鸿儿抱来。”

      予鸿正听着廊下养的那只黄莺叫声,咿咿呀呀的笑着,被母亲抱入怀里也笑得喜庆,顺手牵着朱宜修衣襟上的穗子就放在嘴里。朱宜修忙将穗子取了出来,点了点他的头,含芷清脆的声音在品贤殿中回响,她口齿十分清晰,神色自若,并不像寻常才入宫的宫女般拘谨。

      难怪在一众宫女中得以脱颖而出。

      待一本念完,朱宜修又给了她一杯茶,淡淡笑道:“念得不错。”她换了一只手抱予鸿,慢条斯理的笑起来,“你在这次小选入宫的宫女中可谓是佼佼者,来了我这昭信宫也是事事拔尖,还时常向剪秋等人示好,这般钻营,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我昭信宫怕是容不得你。”

      她并不去看含芷,声音也是平淡异常,只是这话叫后者一下就白了脸色,猛的跪在地上,声音颤颤的:“娘娘,婢子对娘娘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本宫得势时,你自然绝无二心,若来日选秀,有得皇上和太后青眼的小主入宫,你果真没有巴结的心思?”朱宜修轻笑,看不出半点寒意,只是嘴里的话却愈发的凉了,“这宫里跟红顶白,本宫比你清楚多了。”

      即便做事伶俐,但含芷入宫不过一月,朱宜修又事上恭谨、驭下宽和,宫中谁不称道一句,今儿见了她语调寒凉,大有容不得自己之意,含芷早已吓得泪水涟涟,还强忍着不敢落下:“婢子没有……”

      她说着,忙向朱宜修磕了个头:“娘娘,自打来了品贤殿,娘娘待婢子好,婢子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愿意忠心娘娘。可婢子不得不钻营些,只求在娘娘跟前露了脸,也好给我娘求个体面。”

      说到母亲,含芷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婢子母亲本是父亲的原配,后来不幸病死了,当时家穷,母亲连一口薄棺也没有。父亲续弦之后,继母对婢子百般虐待,父亲也不管不问,婢子曾向父亲提起,将母亲迁入祖坟,继母百般阻拦,婢子便想,若是能在宫中主子跟前得了脸,继母再咄咄逼人,也不敢藐视皇家威严,这才……”

      她哭到这里,已经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来。朱宜修看着她,一言不发。不过是为了母亲求一个体面,一如当年自己,只求为姨娘求一个身份与地位。可惜前世她一直看不明白,拧着庶出的身份不肯放过自己,直到重生了才明白,唯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护住一切想维护的人。

      许是因为她哭得太惨,正玩得开心的予鸿嘴儿一撇,也放声哭了起来。朱宜修忙抱了他哄着,对含芷道:“你起来吧。”

      含芷哭哭啼啼的站起身,低着头不敢说话。朱宜修哄着予鸿,对她抬了抬头:“往后你就进殿伺候吧,剪秋,拿五百两银子给她,叫你父亲将你母亲迁入祖坟,好生安葬。”

      含芷不敢置信,连哭都忘了,抬头怔怔的看着朱宜修,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一语不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婢子谢娘娘恩典。”

      朱宜修摇头,示意将她扶起来,剪秋抿着嘴笑,拉了含芷起身:“主子是最好的人,不过是试探你罢了。”

      含芷脸都红了,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辉,应了一声后,见予鸿哭闹,当即讨巧道:“娘娘,叫婢子来试试。”她说着便行至予鸿面前,打开双手在予鸿面前拍了拍,小家伙瘪着嘴抱着眼泪花好不委屈,分明看不明白她的意思。含芷打开双手在予鸿面前拍了拍,握好拳头,又一脸神秘的打开了右手,只见她掌心赫然躺着一朵花,橙色的花蕊似乎还带着几粒露水,予鸿一下就露出笑容来,含芷也笑,另一只手也慢慢打开,是一只折好的千纸鹤。

      予鸿破涕为笑,伸出小手去拿。剪秋笑道:“阿弥陀佛,你还会变戏法儿不成?”

      “不过是些小玩意儿罢了。”含芷笑道,“婢子儿时跟着变戏法的学过几日,今日能逗得大殿下欢喜,也是婢子的福气。”

      朱宜修微笑,抱着予鸿亲了亲。

      *

      为着过继的事,朱家很是忙碌,朱老爷和朱夫人时常进宫来与太后商议,纵然不愿意,但朱宜修少不得只能作陪。上回被太后敲打过之后,朱夫人似乎真的改了不少,只安分的坐在朱老爷身边,太后问什么,她答什么,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这样大的变化,实在是怪异,那日绘春还不免纳罕:“太太如今怎么改了性子?倘若她当真这般,那日里也不会挨太后一顿好骂。”

      朱宜修抿了一个笑容出来,看着朱家二老蹒跚着上辇车的样子,只对绘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待上了妃辇才道:“她若当真能歇了心思,看在姐姐的份上,我也不会与她如何。可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怕是心里藏着什么——事出反常必有妖。”

      才回了品贤殿,还没进门,就听着予鸿“咯咯”的笑声,进门一看,含芷正在折纸,她一双手很是灵巧,纸张在她手中翻飞出许多形状来。她折得入迷,直到朱宜修行至身边才如梦初醒,忙不迭站起身来,小脸胀红:“娘娘……”

      “不碍事,你是好的,大殿下既喜欢,你便陪了鸿儿就是了。”朱宜修一笑,又问了剪秋小选之人如何,剪秋笑道:“殿中省监说是明日向娘娘回话,将名册呈给娘娘。”

      “也好。”朱宜修颔首,又说,“这宫里人多了事情便多,八月选秀结束,小主们便要进宫来,仔细慢待了小主。这宫里女子多,个个都是娇客,难免金贵,宫人更是得立起规矩,别再出了那起子跟红顶白的事,难免心里有怨气,我犯不着叫她们咒了姐姐和鸿儿。”

      绣夏笑道:“大小姐和大殿下才是主子心尖尖上的人,叫主子连自己个儿都不顾了。”

      朱宜修一笑,又嘱咐了几人宫里入夏消暑的事,还没等逗予鸿,便听江福海说宋时归来了,她只得作罢,指着含芷道:“抱大殿下去偏殿吧。”

      含芷也不问情由,抱了予鸿就走。朱宜修令人宣宋时归进来,却见他身后还跟了一人,那人十分年轻,只是行止间甚是沉稳。两人向朱宜修行礼问安后,宋时归才道:“贵妃,这是林景林太医。”

      朱宜修颔首称是,令两人坐下,又令剪秋等人奉了香茶来,单刀直入说:“林太医照看着皇后的身子,本宫见皇后这些日子清减了些,不知可有不妥之处?”

      宋时归和林景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由宋时归开口:“回贵妃的话,皇后纤弱,又有些胎里不足,怕是承恩公夫人当日用了催产药,药性霸道所致,虽不十分影响,但到底叫皇后身子弱了些。”

      “催产药?”朱宜修有些惊讶,她和姐姐是同日出生,姐姐只比她大两个时辰,她本以为是天定,叫她和姐姐有同日出生的缘分。可现下听了宋时归的话,竟是朱夫人走了一步险棋。

      纵然有些意外,但朱宜修顷刻间便接受了这个事实——朱陶氏本是事事不落人后的官家小姐,当日谋划朱柔则进宫之事,便能看出她绝不肯屈居人下的性子。当年父亲怜惜朱宜修的生母孟氏一片痴心,做主纳为三房姨娘。即便朱夫人对朱老爷未必有几分真情,但她将她身为官家太太的颜面看得极重,而姨娘和父亲自幼的情分,还有姨娘对父亲的情谊都叫她如芒在背、如鲠在喉。或许在朱夫人眼里,她堂堂官宦之女,怎能落败于一个市井蓬门小户的女儿。是以她处处压制,于儿女之分上更是如此——她的孩子,不仅要是嫡,更要是长。

      是以,为了站住这个长字,她冒险进了催产药,叫朱柔则比朱宜修大了两个时辰,也只大了两个时辰。

      朱宜修忽就想笑了,想想生母一辈子为一个情字所困,痴痴的盼望着父亲,痴痴的念着自幼的情分,却也从来没有得到过父亲的关注。就像是诅咒一般,这样的命运,也筵席到了她身上。可朱夫人对这份苦难视而不见,她的眼里只有她的颜面,还有朱家说一不二的地位——她不容许任何人有得到父亲偏爱的可能。

      沉吟片刻,朱宜修道:“那姐姐……”

      “皇后身子弱,这是其一,”宋时归和林景再次相视一眼,脸色愈发的难看,“其二,皇后体寒,本就不易有孕,若是好生调理,总能将不足补上来,可、可皇后心中郁结,便是臣等调养,也是收效甚微,长此以往,必将损伤皇后本身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过渡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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