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里的花》树下有座山

8、第 8 章

　　约莫在第二天灯光刚刚亮起时，关承就被叫醒了。宿醉的人表情痛苦而狰狞，不过哼哼了两声硬是撑坐了起来，只觉得头昏得像石头，涨中还带点不明显的疼。
　　他刮了下眼皮，让视线聚焦点，扭头看那个叫他的人，非常出乎人的意料，是泽弗。
　　“啊，你怎么自己来叫我了。”关承见了人于是坐直了点，“而且今天是休息日，少爷你还起的挺早？”
　　泽弗倚着门框摆手说哪里哪里，只是一整夜没睡罢了。关承再一看，好嘛，他穿的还是昨天的礼服，一脸餍足的笑，飘过来男士和女士香水的混香。
　　“那，为什么叫我？”关承有点迷惑。
　　“没什么，只是来提醒大主席一件事。”泽弗懒洋洋地说，“路德·劳恩说今天要和你谈谈。”他挑了挑眉，路德·劳恩就是现在劳恩家的家主，谈什么自然不用再说。
　　“也许之前也有不少人要找你谈，可这一次麻烦点。据我所知路德·劳恩和好几个老东西决定一起威逼利诱你这个小年轻，你真应该感谢你的酒量让你昨天逃过一劫。”泽弗夸张地翻了个白眼，“如果你去谈，那么不管怎么样这群老东西会挑出你的刺儿来的。哎，明明他们的女儿是那么温柔可爱善解人意……”
　　关承抓了抓脑袋，也懒得接口，掖掖皱巴巴一晚没换的衣角站起来：“所以？劳恩少爷想说什么？”
　　“我是来请你去找找乐子的。”泽弗挑眉，抛了个媚眼，“我家老头子不说我‘不懂事’嘛，那我还偏要让他看看我多懂事，和大主席打好关系，还能卖大主席一个人情。”
　　“你们这地方……除了纸醉金迷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吗？真无聊啊，特级区。”关承顺口回，仍然跟着泽弗下了楼——从后门走。
　　“对吧对吧。”泽弗一副很赞同关承的样子，“在我看来，除了那些女人好看，这地方也没什么值得称赞的了。”关承不喜欢他说这种混账话，皱着眉头不太高兴的样子。
　　“泽弗少爷，你真要把我带过去？我得先申明，我不喜欢你这种对待生活的态度，明明已经占有了好的资源，却不用来做有意义的事情。”
　　“我做的事情很有意义啊，这是幸福的爱。”泽弗轻快地绕过花园里歪歪曲曲的小路，似乎脑子里除了黄色废料外一无所有。
　　“泽弗少爷，你可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关承此时突然停下来，“你也好歹看看我的身份吧。”
　　“您放心，这里没有规定说大主席不能□□。泽弗用一副在看贞洁烈女的表情看着关承，“目的地什么的到车上再说，如果大主席你还是不肯动的话，老东西们就要起了哦，那样对你来说也许和嫖妓的糟糕程度不相上下吧。”
　　关承认命跟他上了车，泽弗自己直接坐进了驾驶室，关承坐在副驾驶，他一坐下就恢复了活力开始试图感化这个花花公子。
　　“泽弗少爷，说实话，我来到了这里听了不少你的传闻，本来我还是抱有一定的怀疑的……”
　　泽弗盯着前方，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笑：“那你的担心可真是多余，直接相信就好，我们这地儿优点不多，八卦大多数很真能算得上个。”
　　“我无意指责你的生活方式，但是正是因为你们这类人的存在，才使人口走私那么猖獗。”
　　泽弗的声音可以的拖长：“哦——我们这类人，没错，我们这类人，就是因为我们在，这些本来就没有户籍的漂亮人儿才可以赚到足够他们安享晚年的钱不是吗？”
　　关承点点窗口，没有反驳：“是，你是给了钱，但仅限于‘漂亮的’。这些被运来的人，能够得到幸福的是少数，你该承认的。”
　　泽弗猛地刹了车，停靠在路边之后回头，金色的发丝软软搭在椅子上：“看来大主席还没有想好目的地，那我们就随便聊会儿吧。”
　　然后泽弗调低了椅背，往下躺了躺，眯起眼：“刚刚说到哪里了呢，啊，对。‘漂亮的’才能得到幸福——如果那是幸福的话。那么我做的可都是让人得到幸福的好事呢——毕竟我长得不赖，也大方。”
　　“□□能不能让□□感到幸福我先不提，但你后半句我倒不能否认，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关承侧头抵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讥讽地说。
　　“我的确没干什么会让人真正不幸的事，我可是烂得明明白白啊，大家都清楚，也不存在什么欺诈强迫。”泽弗用手在空中勾勒了下女人的胸腹模样，“我观察得很仔细，每个和我上床的女人都很快乐，她们躺在那里，表情可丰富多彩。”
　　“汗水，唾液，杂乱的发丝。那种滑腻的不清爽的感觉带着别人的温度，感觉有点恶心，还好这些不是爱情。”他嗤笑，挑起那双含情的眼，“唯一的优点就是快感，简单明了的畜生一样的快感。真不知道是个处男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他挑衅地又去盯着关承：“我想你一定是个处男。”他指了下自己的眼睛，“我的直觉从未出错。”
　　“那对我是好事。”关承在听了他一番不知所云的话之后终于开始反击，“至少我可以享受爱情，我们会用双方的纯洁作为这场爱情的见证。”
　　“啊啊，看来大主席有一番属于自己的感想呢。”泽弗笑着，“但是我们一开始聊得是什么？”
　　他盯着关承，嘴角的笑仿佛渐渐沉郁下去，“那些‘不漂亮’的人对吗？”
　　他的神情难得严肃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原样。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他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其实你都能想到，或者已经见到了，大主席。不就是拿生命做游戏嘛，疯子的游戏，或者只是赶时髦的游戏。或许在其他区也有，但是在这里，已经不能算是什么大秘密了，当然，你自己不去问的话真相也不会自个儿跑来找你。”
　　“不介意我抽烟吧？”泽弗从怀里抽出了一根细烟，见关承没反应就稍微开了点车窗，自顾自的点上抽了起来。
　　关承仰头向后靠了靠，一时间烟的踪迹与沉默混合在了一起，阻塞在小小狭窄的车内空间，最终关承迟钝的意识到泽弗似乎还有未说的话哽咽在喉咙里，或许有些情绪也随着烟气飘荡。关承一向不愿意藏着想说的话，除非迫不得已，于是他就问了，向泽弗询问这一切。
　　“你能改变吗？”泽弗没有看他，只是虚虚地望着远处惨白色的天际，“不，能不能改变已经无关紧要了。我不是圣人，不会帮助你，对我来说这样就很好。”
　　“我知道我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除去身后的依仗，我一无所有。”关承看着泽弗吸完一支烟，半眯起眼睛吐出最后的余韵，“但我好歹也挂着大主席的名号，现在不会有人和我说清楚这一切的，那就你告诉我，我好歹也能给你点东西。”
　　“平时没见你那么谦虚啊，瞧瞧财政这个季度新收的税。”泽弗把烟头直接在方向盘上按灭了丢出窗外，“我暂且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不过为了找点乐子，告诉你也无妨。不过大主席——”
　　他似笑非笑地扭头来盯着关承：“你现在欠了我两次了，等会儿我或许会想出一个我想要的东西，我希望大主席你，能够无条件答应那件事。”
　　“只要不涉及法律和道德底线。”关承回答的很干脆。
　　“道德底线？”泽弗哼哼地笑着，“到时候你会愿意和我站一块的。”
　　“现在你不答应也没关系。”泽弗又抽出一支烟，“为了看到一个更有趣的局面，我会把所有东西告诉你——啊，大部分我的见闻。”
　　他用打火机喀拉两下打出了火苗，橙黄色的火苗扑闪着舔舐着烟头，他望着那火苗，嘴角的笑容仿佛一直没有离开过。
　　“哈哈，我这送情报的，立场真是混乱呢。”泽弗沉醉地吸吐烟雾，像是个瘾君子。
　　关承扭头把车窗开得更大了点。
　　“大主席，你还不知道那帮狗腿子有多厉害吧。”泽弗拦下了关承要开窗的手，“这么说吧——我每天造访了哪所会馆，睡在哪个女人床上，他们都能搞到消息。我倒是无所谓这些，不过你嘛——”
　　泽弗用饱含深意的眼光夸张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关承：“不怕以后不好做人？”
　　关承皱了眉，还是老老实实抽回了手。
　　泽弗敲敲车窗，“我得给你留点悬念，所以今天我只讲一点儿。”他的笑容突然变得阴翳而不怀好意，“这样吧，你挑一个你最有兴趣的人，我来告诉你他的情报怎么样？”
　　他可能知道了什么，关承暗暗想，这个男人的笑脸下藏着什么样的致命毒药呢？但是无论他怀着的是什么样的诡秘心思，他也不能就这样被他诈出来。
　　“我不想知道那些东西。”最后他终于如是说，“你只要告诉我各方的关系就行。”
　　泽弗抽完了第二根烟，打开了通讯表向关承晃了晃：“发给你了，不过这玩意儿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处。现在我要给你讲个关于某个人的故事。”
　　“好的。”关承准备继续听泽弗讲下去。

　　这是我的经历。
　　故事的主角不是我，是一对兄弟。
　　我和那个弟弟的关系很好，是从小到大的玩伴，但是我不喜欢他哥哥，我和他偶尔几次争执也是因为他哥哥，我想不通他为什么那么维护他哥哥，明明他哥哥根本就不关照他。
　　他觉得我是在杞人忧天，如果真的是那样就好了。
　　他是个很好的人，他活在当下，肆意洒脱，也经常会带我去声色场所玩闹，不过他知道分寸，只会找同样来寻欢作乐的人。
　　在成年后，不知道为什么他疏远了我，后来，他失踪了。
　　这是很可笑的事情，有特级区户籍的人，失踪了。
　　我知道，我现在知道这一定是他哥哥干的，毕竟那是个冷血无情的家伙……

　　“接下来的故事得付费听。”泽弗趴在方向盘上有些无聊的样子，“好了大主席你要去哪，我嘴巴都讲干了，送完你我得去喝一杯。”
　　“其实车载冰箱里有两瓶酒，但是大主席你这么讲究的人肯定没办法接受司机酒后驾驶，所以为了讨主席欢心我还是忍忍吧。”
　　关承还在想着那故事，倒也不清楚要去哪里。
　　“去总部？”
　　“今天休息日，你想加班？”泽弗夸张地比了个大拇指。
　　“那回我的住所吧。”
　　泽弗听了，摇摇头：“我知道个你绝对想去的地方。”
　　“哪里？”
　　“哈哈，我们这儿挺牛的制药公司的实验室？”
　　关承悚然一惊，发现泽弗一直都在盯着他——这回不是嫖客的笑了，而是阴森的鬼一样的笑。
　　“不会吧，吓到了？”他看着脸色一僵的关承，“我知道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吧，不过为了让你放心，我还是提一嘴儿，我没和别人说过你经常偷偷摸摸跑到雷诺家。”
　　“你是怎么知道的？”关承僵硬的问。
　　“我和那个混球合不来，多多观察一下说得过去吧。”
　　“我是说，我每次去博士那儿都很谨慎，为什么？”唯一一次外面碰面就是安女士来接他，可安女士从来没有去过互助会总部，所以互助会的人根本不认识安，那么还有破绽，在哪里……
　　泽弗笑了：“保密。”顺便还俏皮的眨了下右眼。
　　关承挺无奈地看着泽弗以一个帅气的飘逸转向实验室方向，接着一心一意飙车。
　　关承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担心泽弗飙车出乱子。于是集中注意力开始想那个故事：
　　按照他对马迪尔的态度，那个哥哥说不定是马迪尔，当然，只是猜测，但是他是怎么怀疑那个哥哥的呢？说不定是他的偏见误导了他，这一切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并不能完全相信。不过泽弗那种“听了我的故事你就会帮我的自信”还是多多少少影响了关承。
　　罢了，反正今后肯定摆脱不了这个麻烦鬼了，下次再好好的聊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