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里的花》树下有座山

10、第 10 章

　　“您是说……这批货马迪尔直接要了一半？”泽弗懒洋洋地躺在整个特级区最有名的会所杜威玛最高楼的贵宾室，对面坐着杜威玛的神秘女主人——到现在泽弗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是称她“卡特里娜夫人”。
　　这位女士从不轻易接见宾客，知晓她真面貌的人少之又少。正好那些矜贵而身份显赫的客人也无意与她结交，她的行当太不正经，她的身份也不够格，相传她本来只不过也是一个黑市卖进来的奴隶，因为博得了主人的欢心便费了不少力登记了户籍罢了。
　　而此时此刻，她与泽弗交谈甚欢。
　　“我这一次有事耽搁，去得晚了。”卡特里娜夫人温柔地说，“去的时候已经挑得差不多了，我就多问了代理几句。虽然他没直接说是马迪尔先生，但是我猜也差不多。”她拿起丝绒羽毛扇掩面而笑，“毕竟那么不挑品质的大顾客也没几家。”
　　“是，那么没眼光又无趣的人，拒绝了我好几回邀约。”泽弗打趣，“他会因为没有来到杜威玛见到您后悔的。”
　　斜斜依靠着美人椅的卡特里娜没有什么被奉承的喜悦。只是慢慢晃着扇子，“见一个老太婆有什么让人高兴的呢，现在我的容貌连你这个男人都比不过。”
　　“您看着很年轻，应该和我的姐姐一样吧。”泽弗笑着说，“而且您真爱说笑，你明明知道我指的不是外表的。”
　　“现在是想说我是个厉害的女人？”卡特里娜放下了扇子，慢慢地把手上黑色皮手套慢慢扯下来，露出一双仍旧可以称得上白净细腻的手，“好了，我知道的都说了。”
　　泽弗心领神会地凑过去跪在她的脚边亲吻她的手，然后握住她的手眼带笑意抬头，“接下来我也会继续照顾您的生意的。”然后他撑着扶手站起来，“我还有一件事情求夫人。”他一边解开自己西装的扣子一边说，“帮我查一下‘维克’，大概是……三十年前……卖进来的。”
　　卡特里娜欣赏着面前比她年轻了不少的男人一件一件脱衣服——西装外套，马甲背心，衬衣……直到他脱光了上半身，露出了白皙的皮肤和还算匀称的肌肉，开始解皮带时才开口，“你那个‘维克’？”
　　解皮带的手顿了一下：“就那个。”
　　“他原来是卖进来的吗？真没想到啊，该说不愧是阿道夫·雷诺吗？”卡特里娜若有所思，“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我们家不是和他们家交好吗？家主知道，前几天被我套出话来了。”泽弗捏紧了手，“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我爹和老雷诺关系好才得到了内情，要不是那天我在马迪尔那里看见了个熟面孔，我也不会想起来问老头子这件事的。”
　　泽弗把皮带解开，然后猛地抽了出去，丢在一边的地上。
　　“他的身份八九不离十，但是我想要档案可以证明他原本是黑市来的。”裤子也很快被褪下，“互助会那里的档案我怀疑他们删了，不过黑市那里留的资料他们删不了，这就是我想要的东西，只有夫人您在黑市那算熟。”
　　卡特里娜颔首，微笑，皱纹游上了她的眼角眉梢。她用手覆上了维克年轻的身躯，然后感叹了声：“年轻啊——”

　　不出罗姆预料，关承在听到她的请求之后爽快地答应了，只是叮嘱她最远不要离开这栋楼底层的庭院，并且出行时要叫上他或者其他人。得到了平面图后的罗姆心情不错，于是嘴角挂上了浅浅微笑：“好的，关先生。”
　　独处的时间她一个人细细地看这张平面图：“从这里到那栋楼大概有两百多米。”她目测了下距离，不太确定自己目前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先自己在走廊摸索下吧。”罗姆没什么别的办法，只能叹口气，接受了现实。
　　上面的植被遮挡处没有特意标出来，罗姆从自己窗户旁来回走着观望了下，找了纸大概涂一下，决定剩下的到晚上溜到别的没有人的房间再比较一下距离。
　　夜晚像是打翻了的墨水一样淌满整个夜空——从他们所在的郊区开始，人造的灯束骤然暗下，用深暗寡淡的影子颜色铺满了这片土地。
　　罗姆在安小姐的凝视下吃完晚餐——不久前她才刚刚解禁不再吃一些流食，只是还是难以下咽的营养餐就是了。之后的流程就是吃药，每天都一样，然后做一下简单的检查。罗姆安安静静地任由他们摆弄，水汪汪的眼睛睁大，显出了一副迷茫无措的样子。
　　“安小姐……我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呢？”罗姆在他们准备走之前拉住了季安的衣袖，“我在这里打扰了太久了吧，父亲的工作该怎么办……”
　　季安怔忪，然后也摸了摸罗姆乱糟糟的头发：“不会很久的。而且你可是雷诺先生的孩子啊，不算打扰，待多久都可以哦。”
　　女人的手指纤细，带着淡淡的像是木质香水的气味，不同于关承作为一个男人带有点力度的几下，而是更加温柔，可那么轻柔的几下触摸却不可思议地安抚了罗姆，她好像真的静心下来了，一时间脑袋里的所有想法都不翼而飞。
　　罗姆没忍住去抓那只在头顶的手，那只手就顺从的躺在她的手心里，细腻柔韧的皮肤带着热度。
　　季安可能是误解了罗姆的意思，她笑着道歉，“啊呀，不喜欢被摸头吗？那我下次会注意的。”
　　“不，不是的。”罗姆松开手，“我只是还没有习惯而已，我父亲他……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不讨厌就好。”季安抽回手后又捏了捏罗姆的脸蛋，“罗姆小姐，晚安。”
　　“晚安，安小姐。”罗姆老实地回答，然后爬回自己的床上乖乖躺下，等季安替她关灯。
　　季安很喜欢小姑娘这幅乖巧贴心的样子，她对着罗姆又无声地笑了笑，“啪嗒”关了灯后，带着其它检查的人走了，房间里一下归于死寂，寡淡稀薄的灯光微微从窗帘缝中透过来一点。
　　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地在床上躺了有十分钟，罗姆估计季安以及到了这栋楼另一端的实验室了，才小心翼翼地下床拿起纸笔。
　　经过几晚的试探她发现在大约凌晨时会有人来查房，其它时候没什么人——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要待在实验室到凌晨才去休息于是顺便看看罗姆，不过对于罗姆来说那不是重点。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罗姆先去了靠近楼梯的那边，那里有一扇视野很不错的窗户，她摸索着靠墙走过去，路不远，但是罗姆走得很小心，一点儿声音也没出，显得周围一片死寂的安静。
　　估计是怕灯光打扰到罗姆的缘故，这半栋楼夜里都熄灯，鸦色一片，冷清在空气中蔓延。罗姆不太怕黑，虽然没走两步就要侧耳倾听有没有其他人脚步的声音，但最后好歹是顺畅地到了地方，从这边的窗子看出去，隐隐约约能看清楚主干道路，只是可惜天太黑，路上也没灯，最后一切还是模糊在黑夜里了。
　　“白天从庭院里看不见这一面可真可惜。”罗姆有些懊恼的叹气，但是这也是好事，哪怕她溜到那条路上在晚上也辨认不出，这让她宽慰了些。
　　之后把熄灯的这半边逛了个遍，除了淡淡的疲惫感罗姆倒也没有什么不适，舒了口气之后她就打道回府乖乖睡觉了。
　　“现在路差不多摸清了。”罗姆暗自思忖，“我得赶在父亲把我送回去之前尽快走一遍，等哪天父亲和关先生都不在的时候再说吧。”

　　这一天倒是没让罗姆等太久，电子人又一次的袭击几乎让总部与几个大的局域网统统瘫痪。关承与马迪尔双双被叫到互助会总部开会——啊，只有马迪尔被叫过去，关承是自己挺积极地跑过去开会了，罗姆旁敲侧击询问安女士，大概得到了他们得通宵加班开会的消息。
　　至于开这些会议具体有什么用，罗姆问过安女士，得到的也不过是临摩两可的回答。
　　“倚靠被电子人销毁之后的科技，我们现在的确无法战胜它们。”安说，“但我们总得做些什么，无论有没有用。”
　　罗姆无所谓她的回答，但还是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即使她已经将那段历史熟读于心，但那段历史对她来说还是太过于遥远，只是幻影一般虚浮在她的世界之上。略微一点对于电子人的反感继承于她的父亲，但是那已经被稀释过，现在只是一些仇恨的灰烬。
　　况且，她还有对她来说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耐心地蛰伏直到凌晨的查房结束，她才睁开她毫无睡意的双眼从床上坐起，手心处满是为了保持清醒而留下的一道道淡红的掐痕。因为这次的旅程是在漫长。她如幽灵一般地潜行过走廊，还大胆地去父亲平日里带着的实验室门口看了一眼——门紧锁着，她勉强通过门上的玻璃看到一些器材的轮廓隐隐约约从黑暗中透出，但是她不能辨认其中的任何一种，于是她便不再留恋于此，轻巧地择近道下楼。
　　一切都非常顺利，这栋楼已经完全地睡去了，巡逻人的灯光还在远方，绝不可能赶上她，于是她在走出楼下的花园之后便放慢了脚步，夜晚还很长，她要保证自己的身体绝不出任何问题。
　　这片小路连成年人都不一定敢在空无一人并且一片漆黑的情况下前行，但罗姆并不怕黑，不知为何她有克服本能的本领，对于未知几乎没有恐惧，大部分情况下她是理性的，只有亲近的人才能让她偶尔动容。
　　她越前进，心中越平和，没有一次回头看身后只有星星点点灯光的建筑，只是望着前面几乎分辨不清的黑糊糊，只是在离面前的建筑还有五六十米时因为心中的不安停下了脚步，这片植物丛生的小路已经到了尽头。
　　这时候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一片黑暗，还算清楚地看清了这一片。前面的楼房不算太高，与自己所在的地方不同的是每一扇窗口外都装着铁窗，她踌躇着向前，看到大门如同坚固的堡垒般固守紧闭，于是她便放弃了悄悄潜入的念想，改为寻找一扇窗口偷窥。
　　她不能估计这整栋楼有多大，但是既然已经走到了这步，就决没有两手空空回去的道理，于是她将计划定成了绕这儿一周，在原地稍作休整喘了两口气她便继续出发。
　　前几扇窗户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她继续走，后面有几处地方里有一些仪器，她依旧不认得。
　　再往后的屋子里窗帘全都拉得严严实实，她估计里面有住人——不只是一个两个，因为她听到了好几种不同的鼾声，还有一些梦中的呓语。她怀疑这是员工宿舍，但又觉得不像，最终还是不能确定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最后的地方好像又没住什么人，但她费了一点劲从未拉严实的窗口中只看出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
　　倏地，她看见面前的拐角处窜出手电筒的灯光，淡淡地一晃一晃，光晕似乎在慢慢变大。好在那灯光看着还算远，有时间容许罗姆原路返回。
　　“有不止一队人巡夜。”她暗想，屏住呼吸小心地退回了那一片阴影笼罩的来时的路。
　　回房间的时候很顺畅，她小心地把门拉开一条门缝侧身闪入，再慢慢抵住门关上，这时候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半，离白天还有两个半小时可以容许罗姆补觉。
　　这次探险并没有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但罗姆已经挺知足，至少接下来的大方向已经确定，她要弄清楚那里住的究竟是什么人，下次有机会的话她还要向关承问清楚她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望着窗外，她想象着地表的日出是什么样，然后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