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追寻着足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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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我又做梦了。
我躺在柔软的草坪上，青草和雏菊淡淡的香气在空气中浮动。
我的头枕着金恩的膝盖。他低头看我，于是我们在深绿色和灰蓝色的海洋对视。他灿烂的金发像是午后的阳光般垂落在我的脸上。我伸出手去勾住那缕阳光，然后顺着头发向上轻轻攀爬。我的指尖触碰着他的脸，他的眉眼，他五官起伏的每一个沟壑都是那么深刻，烙印在我的心间。指尖传递的温热如此清晰可见。
金恩，金恩。
“你认不认输？”
“不！意大利人绝不认输！”
“是么？”他轻笑了一声，“我知道如何让你认输。”
金恩太卑鄙了，他居然撩起了我的衣服，开始挠我的痒痒肉。
“你居然偷袭？你这个furfante！”于是我也开始挠他的。我们在草坪上滚作一团，笑作一团，浑身沾满了青草碎屑，但没有人在乎这个。我们都非常想赢。
最终我们玩累了，他撑着草地把我压在他的身下，我的影子也完全被他的影子罩住了。我们看着彼此狼狈滑稽的脸，粘着草屑，从额头迅速分泌出汗水。
我那时的脸一定很红。因为我突然有种谷欠望，想要伸出舌尖，舔掉他鼻尖摇摇欲坠的那滴汗水。我咽了咽渴的冒烟的嗓子，那滴汗水忽然从金恩的鼻尖滚落，掉在我的眼皮上。我的睫毛轻轻颤抖，然后金恩低下头来，我看见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如羽毛般的吻落在我的那只眼睛上。那是个炽热的，虔诚的吻，夺取我眼睛上的咸涩。
那个吻一直在向下。掠过我的脸，我的鼻尖，最后落在我的唇角上。我微微偏了头，于是那个吻就正正落在我的嘴唇中间。我们的呼吸如水般缠绵，攻略着彼此的城池，谁也不肯让步。
一个虔诚的，热烈的吻就发生在我们之间。一对爱侣，躺在草地上的我和金恩。
他的眉眼，我曾发誓我会永远记在心里。就像一块化石，历经千年真容不变。
在我的梦里，爱人的脸是那样清晰可见。我记得他的眉眼，他的音容笑貌。我甚至能做到笑起来嘴角的弧度都和他相差无几，那是我对着镜子练习了一千一万遍。
我想这就是少年的热恋。他走后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他，日夜思念。我没有他的照片，给他发简讯也经常得不到回应。我太想他了。我开始模仿爱人的穿着，爱人的习惯，爱人的举手投足。我对着镜子给自己扣上他的高礼帽遮住脸，试图通过扮演他来和他靠得更近一点。
可一切在时间面前似乎都显得那么可笑。
我能记住有关他的事和他的名字，可我还是在日复一日的模仿中忘了他的脸。
我只不过是个拙劣的模仿者。
我能把关于他的一切都变成文字，比如他很英俊，总是冷着脸，偶尔也会笑一笑。但那些文字构筑不起真实的画面。他的样貌最终还是在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中渐渐模糊，像是有水落在写了字的纸面，字迹晕开，最终变成黑乎乎的一团，只有三个字证明他曾真实存在过的痕迹清晰可见。
黑泽阵。
我醒了，但我希望我还活在梦里。你活在一个我的模糊的梦里。只有我的梦还记得你;只有梦里，才会遇见你。
让我就这么沉浸在梦里吧。不要找寻你，不要为你痛哭流涕，更不要情难自抑。
9.
那是三年后的一天，天气阴沉，下着朦胧的小雨。我正在房间里给自己研发的武/器完善图纸。管家埃弗拉的儿子雅各布从出差地日本回到意大利，他对我说:他曾在日本见过你。
桌上的杯子被我失手打翻，热气腾腾的咖啡倾倒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笔记本发出了电流尖锐的声响，屏幕变成一团漆黑。
“你说什么？”
“金恩。少爷，我向您发誓，我的视力很好，绝对不会看错。”
于是我顾不上死机的电脑，抛下正在进行的所有研究项目，远渡重洋来日本寻找你。我承认我太过冲动，似乎少年时莽撞的性子一点儿没变。可我清楚，一遇上你，我的大脑就会立刻死机。你的消息总会扰乱我的理智，让我兴冲冲而去，然后空手而归。
“他……他怎么样了？”我闭上了眼睛，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很平静，声音干涩地发问。
“好得不能再好了，少爷。”雅各布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递给我。
照片里的背景在一家喧闹的酒吧，灯红酒绿，人头攒动。隔着模糊的人影，我看见金发男人就坐在吧台的某个角落，周围却像是隔了一层真空带，冷冷清清。他穿着黑色长风衣，帽檐微微向下遮住了眼睛。他的头发比三年前更长，几乎垂到了大腿根部，有很多顺着旋转椅垂落搭在外面。他略微低着头，银色打火机在手上跳动着一簇橙红色的火花。
那是一张很美的照片，我一个人用贪恋的目光追随了金恩许久。照片的主人把他拍摄得如此鲜活，让我觉得照片里的金恩似乎下一刻就能抬起头来，用那双墨绿色湖泊般的眼睛注视我。还有那双修长的手，像大理石般苍白而冰冷的手触碰我的脸颊。
金恩，我不想你就这么消失。像多年前我的父母离我而去，他们临走的时候对我说再见，然后与我背道而驰，在我的世界里销声匿迹。你代替他们成为我生命里的必需品。但我并不希望你像他们一样退出我的人生，金恩，我希望找到你，我需要你，就像鱼儿不能离开海水走向陆地。
9.
“去吧，少爷。我想金恩一定也非常想你。”雅各布说。“我们可以一起去日本，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少爷。”
“你的建议是什么？埃弗拉？”我把目光投向管家埃弗拉。可敬的老人正把切碎的芒果倒进榨汁机。
“让我来做吧。”我帮他把案板上的芒果切成小块，倒进榨汁机。埃弗拉没有组织，盖上榨汁机的盖子，让黄色的果肉在机器的轰鸣中高速旋转起来。
“我的建议是最好别去，少爷。”
“为什么？”
“因为日本有妖怪。”年过半百的老人一本正经地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得了吧埃弗拉爷爷，这一点儿都不好笑。”我推着他到沙发坐下，“我想听听真实的建议。”
“卡莫拉家族几乎没有在日本的势力，我非常担心您在那边的安全，少爷。”埃弗拉平静地说。
“我已经成年了，埃弗拉爷爷，我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安全。”
“可您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小孩子，亲爱的多梅尼科少爷。”
我静静地盯着他了一会儿，“你不想让我去找他？”
“是的，金恩并没有您想象中那么可靠。”
我望着埃弗拉那双充满忧虑的蓝眼睛，镜片遮不住他的担忧。可我知道我一定要去。在我这个年纪，青春期的小孩总是叛逆，不管他们清不清楚事情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们就是和大人反着做事。
我曾经觉得我不会有青春期的那一天，因为从小到大，和我同龄的孩子所做过的那些蠢事从来都与我毫无关系。
埃弗拉肯定知道点什么，也许他知道的非常多，可他从来不肯告诉我。关于我父母的死因，关于金恩的身份。他总是闭口不谈，对我说“还不到时候”。
于是在某一天晚上，在雅各布的怂恿和护送之下，我在埃弗拉每晚必备的茶里加了少量的安眠药，看着他把那杯茶喝下去，然后倒在床上睡去。我带了许多现金，带着里昂离开了卡莫拉庄园。
就十五天。我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我在这十五天找不到金恩，那我就回去。
没有人管那些装在榨汁机里黏糊糊的芒果汁，因为喜欢喝果汁的主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我还不知道这会是我最后一天回去。
10.
在日本待了两个星期，我去那家酒吧找了很多次，却一无所获。那段时间老天似乎也在和我对着干，天气总是不肯放晴。
我有些泄气了。
我准备留在日本的最后一天，里昂忽然敲响了我的房门。
“您还是没有找到金恩吗？”
我点点头，将自己埋进柔软的被子里。
雅各布走到我的床边坐下， “不要泄气，少爷。”他安慰我说。
“难道除了蹲在那里等人就没有别的办法？”
我从床上翻身坐起，望着雅各布。他的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令我忽然不寒而栗的笑容。
“我有办法，少爷。”他凑近我的耳朵，如同恶魔喃喃低语。“办法是………”
我的地狱，使我一切痛苦和悔恨的根源，就从那一刻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追寻着足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