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当春天降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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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当春天再次降临这里的时候，我们拿起了拳套和步木仓。
金恩教我格斗和射击，我们在后山空旷的射击场里学习，只有我们两个。
我从来不知道我家居然有这么多东西，也从不怀疑他是怎么找到这些东西。我只是理所当然地信任着他，把我所知道的一切统统交付给他，尽管我那时候称得上是一无所知。
我不知道卡莫拉这个姓氏对世界有多大的意义，当我说出这个词之后整个世界都会天翻地覆。人们会从天涯海角奔赴那不勒斯，而金恩为我维持的平静生活将毫无意义。
在那不勒斯，在我父母乃至祖辈留下的那片广袤的土地里，我们互相追赶着奔跑，我们骑马，我们在山谷里放声大笑，让弓箭和子弓单飞得比风还要快。
格斗课上他总是毫不留情，出手凌厉得像一阵朔风，所过之处都溢满了刺骨的疼痛。我记不清在他的手下进了几回医务室，埃弗拉管家总是心疼地为我包扎，然后用恶狠狠像是吃人的目光刺向金恩。而金恩则毫不客气的瞪回去。那目光好像在说：我错了，下次还敢。
6.
有时兴起，我们会跑去游泳。从家跑步到阿马尔菲海岸去。
我们会游到很远的地方，然后把头浮上海面吸气，回头望着海岸上闪烁的那些连成串的灯光。碧蓝色的天空就在我们头顶，我们浮在海面上，就像躺在天空和云朵的怀抱里。
有次游泳的时候小腿抽了筋，我在海里失去了重心。海水争先恐后涌进肺部，海岸上的灯光变得昏暗而模糊。我第一次发现只需要五分钟的路程如今离我那么遥远，小腿处传来的刺骨的疼痛扰乱我的心智。我觉得我马上就要死了。我没有亲人，我的身体会沉在深海无人问津，想想我就很害怕。我已经无法保持冷静了。水很冷，而这即将成为我的葬身之地。我的棺椁，我的布衾。
一双手从背后环住我，我们第一次靠得那样近。
“不要挣扎，多米。”金恩从后面环抱住我，吐着海水，口齿不清地叫出了我的小名。
金恩的胸膛紧贴我的后背，他身体的温度通过皮肤传导进我的身体。他的身体那么强壮有力。他的心跳扑通扑通地响。我仿佛听见新鲜血液不断涌进心脏，心肌在一下又一下舒张，那是比交响乐更雄壮的声音，那多么强健的心脏！许多年后我依然无法忘记。
金恩游得飞快，即使带上我似乎也影响不了他的速度。他拽着我的手，非常用力，带着我向上游去。
我躺在被太阳晒得发烫的沙滩上，感觉有水滴落在我的身上。海水顺着他的头发滴到我的脸和胸膛上。我们鼻尖挨着鼻尖，金恩的嘴唇在颤抖，他的嘴唇贴着我的嘴唇，海水和氧气被一股脑的灌进我的肺部。
我看见他闭着眼，他的睫毛因为认真而微微颤动，像只蝴蝶。此刻，这只蝴蝶正停在我的花上采蜜。它是那么轻快，绕着我的心房飞了几圈，然后像一片羽毛那样，轻轻落在我的心上。
杜松子，烟草和海水咸涩的味道。它们属于另一个男人。我轻轻品味，我在生死的边缘流着眼泪。
那个吻是那么粗糙，不带任何情?谷欠。只是个普通的人工呼吸，我的心却像翻涌的海浪般频频涌上甜蜜。
我爱他。在这之前，在这之后。
我爱他毫无谷欠望的吻，爱他有力的心跳和呼吸。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让我着迷不已，疯狂痴迷。
我请求你，柯罗诺斯，古希腊的时间之神。求你将时间定格在这里，在这一刻，准确到每一分每一秒。他不会知道我对他疯狂的着迷，我只希望他能毫无芥蒂地吻我，就像现在这样，在这里。
柯罗诺斯没有回应。
我们并肩躺在滚烫的沙子上，摊开手臂摆成“大”字，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的欣喜。他的手和我的手指交叉相握，仰望天空。云朵在朝我们微笑不语。
遗憾的是没有相机为我们拍下这唯美的电影般的一幕，但我都记在心里。我想金恩也是。
我希望，我衷心的希望。当我们提起“大海”的时候，金恩，你能想起这个故事，想起我。
我们一直待到落日沉入大海才回去。
我们在岸边换上来时的衣服，租了两辆自行车。我们把湿漉漉的泳裤挂在车把上，让海风自然把它们吹干。
7.
在海滨大道旁边的饮料店里，我买了两杯柠檬汁。我们把车靠在店外的墙边，在门口的塑料椅子上坐下，舒舒服服地品尝新鲜的柠檬汁。
我把柠檬汁一口气喝光，让吸管在空荡荡的杯底发出呼噜噜的回响。
金恩还在慢慢品尝柠檬汁的味道，皱着眉头。我看见他杯里的柠檬汁还剩下一半。
“你喝不惯吗？”
“嗯，有点酸。”
金恩不是意大利人。意大利人都偏爱酸甜，柠檬汁是意大利街头随处可见的热门饮料。我经常在这家店买很酸的柠檬汁，店主知道我的口味──两个柠檬，冰块，还有极少量的糖浆。但对第一次尝试柠檬汁的异国旅客来说可能过于酸涩。
我又替他点了一杯有莓果酱和开心果装饰的芭菲，他尝了一口，接受度良好。
“这杯你不介意我喝掉吧？”我假装若无其事地拿过他的杯子向他示意。
他摇摇头，只顾着埋头吃起芭菲。
我心里暗含着窃喜，借着他的吸管喝起了他剩下的半杯柠檬汁。这次我喝得很慢，比金恩刚才的速度还要慢。对于一个暗恋者来说，还有什么是比同所爱者用同一根吸管更令人惊喜的呢？我们的嘴唇通过吸管这个媒介接了一次吻，尽管是间接的，但我甘之如饴。
我们付了钱，然后蹬着自行车回家。
金恩放开车把，张开双手，对着晚霞闭上眼睛。
“真厉害！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由衷地赞叹，同时也羡慕他潇洒的样子。他张开手臂的时候，海风会从他的腋下穿过，把他敞开的黑衬衫和金色长发向后吹起，就像超人的红色披风那样帅气。我从6岁的时候就开始骑自行车，可从来没有像他那样做过。
“保持平衡，然后感受风的存在。”他闭着眼睛说。一副享受的样子。
我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放开车把，闭上双眼──
噗通。
连人带车一头栽进路旁的绿化带里。
金恩把我从绿化带里“拔”出来的时候冷着脸。我差点以为他要对我发火，而他只是带着忍俊不禁的笑意掸去了我头发上斜插的几片树叶和枝条。
“金恩，我看见你笑了。”
“没有，我想你需要去配一副眼镜。”
“但你的嘴角在抽搐。”我指着他的嘴角控诉。
“抱歉，”他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朝我道歉，“我实在忍不住了，你现在的样子真像一棵树。”
我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脑袋，从后脑勺再次拔出了一根树枝。于是我也开始笑起来。笑声由忍笑变成了哈哈大笑。在海滨大道，我们握着同一根树枝放声大笑。
“你坐上来，我带你回去。”金恩跨上自行车，指着他自行车的后座向我示意。
我的理智犹豫了没多久就开始摇起了白旗。我坐上了金恩的自行车后座，我的那辆车则被我藏在跌倒的绿化带里，准备明天和这辆车一起还回去。
金恩的车子骑得很平稳，我坐在他的后座上，把手臂张开。我的衬衫也和他的一样被风掀起，我们在同一阵风里。他的长头发被风糊了我一脸，带着海盐和沐浴露的气息扑面而来，有点儿痒痒的。此刻我不想张开双臂，我只想用手轻轻环在他的腰间。而我也确实这么做了。
我把手放在他的腰间，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感受他绷紧的腹肌。熟悉的温度，我再次感受到那熟悉的温度，多么温热有力的躯体，和我孱弱如孩子般的身体截然不同。它们不属于我，它们属于另一个男人。
我们就像杰克和罗丝，那对真正的爱侣，自行车成了泰坦尼克号。我们的前路平坦，没有冰山。
我不会对“杰克”说“这儿的景色真美”；我想说这儿的景色我早已司空见惯，甚至有些无趣厌烦。可自从遇见你，一切的景色都有了各自的颜色和意义。你比景色更令我着魔，就这么抱下去吧，金恩，千万不要分离。如果有天你察觉我的心意，那我会更加开心。我会抱着断臂维纳斯狠狠亲上两口，这样我就有理由抱着你永不松手，亲亲你的嘴唇你的手臂你的身体，谁都不能让我们分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当春天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