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河共影》一树惊秋

7、糖葫芦

　　第七章

　　姐妹二人同站在众目睽睽之下，无人在意明牧原的想法。

　　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二女儿到手的太子妃之位不要，却为明河换来了圣上的青睐。

　　这个女儿一向很有想法，不知今日为何如此糊涂，到手的富贵不要，还将这些拱手让于他人。糊涂，真是糊涂。

　　明牧原视线转向明河，上次见她还是在侯府的小院里，他告诉她，要将她嫁于将军府。

　　她那时的眼神，恐慌、无助、还有不可置信。

　　明牧原是有过一丝的心软的，在看到和明河母亲相似的眼睛时。可是牺牲她一个，就能换来永安侯府的几年安稳，更何况，嫁进将军府，也不一定是坏事。

　　“阿姝多谢姐姐，只不过姐姐的东西我怎么能收，阿姝喜欢的，自己会努力的。”明姝行事大方，美名在外，不比明河，众人皆知的不懂礼。

　　明河看着她的眼神，看向的，分明是窝囊废明牧原。明河心里冷笑，当真以为她在意这些？

　　“妹妹不必客气，我已嫁入将军府，夫君自会护我周全。”明河笑着看向陆离，对方点头示意。

　　倒是很配合。

　　明河对高台之上的两人行礼，“望皇上皇后成全。”

　　“既是赏你的，你随意处置便好。”
　　“多谢皇上。”

　　本就是被牵扯的无妄之灾，明河敷衍的行礼之后就回到了陆离身边坐下。
　　明姝似是想说些什么，但纠结了片刻还是行礼下去了，转身和明河的目光对上，好似寒冰的眼神倒是让明河吃惊，两人早就没有牵扯了，更何况她现在已经不在侯府了。

　　明河故作害怕的往陆离身边缩了缩，陆离抬眼看去，皱了皱眉头，和他对视的明姝心下一惊，连忙收回视线，温婉的笑了笑，转眼之时却又看到明河笑的得逞。

　　无声的斗争，陆离帮明河赢得漂亮。

　　后面又陆陆续续有些娇娇小姐上前表演，无一例外的得到了赏赐，只是皇后娘娘兴致缺缺，太子妃之位也再也没有提起过。

　　抚琴起舞，几首几支过去，一场宫宴很快就要结束。

　　明河搀扶着老祖母坐上轿子，她在宫中的特权。

　　杨柳低垂到人的眼前，随风肆意摆动着，祖母坐在轿子上牵着明河的手，终究是老人了，皮肤有些松弛。

　　明河低着头，乖顺的听祖母的唠叨，“祖母先回去了，阿圆回去玩吧，有机会记得来光扶宫看祖母，祖母稀罕你。”
　　“还有陆离要是欺负你了，你只管来告诉祖母，祖母还是能管住他的。”

　　祖母眼神清明，一手抓着明河，一手轻轻拍着，动作亲昵。明河有些不自在，却又有些觉得美好，好久没有这样被疼爱过了。

　　她是陆离的妻子，祖母是陆离的祖母，那祖母也是她的祖母。

　　“我记得的，陆将军他很好。”明河笑起来，得自家祖母疼爱是天经地义的。
　　“好好，那就好，快回去吧。”

　　明河站在原地目送老人离开，拐弯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去。皇上皇后已经离席，宫宴又变成了各家夫人小姐攀比的场所。

　　明河觉得无聊，但是陆离还在和几位大臣交谈着，也不好这时候去打断他，她虽然在外的名声不好，但还是明白现在的局势的，将军府势大，不仅是其他人巴结的对象，也是她依附的大树。

　　明河百无聊赖的坐在位置上，手里摆弄着琉璃杯，皇宫的东西就是好，这样漂亮的琉璃盏，她在侯府从未见过。

　　愣神间，丝毫没有注意到刚刚思索的人已经到了跟前。

　　“想不想回去？”

　　陆离特有的清冷声调将明河从缠缠绕绕的思绪里拉出来，要不要回去？当然要，再不回去，她恐怕要变成众人嘴里的恶鬼了，名声要更坏些了。

　　陆离站着，丰姿俊雅。明河抬头看他，陆离这人还是挺不错的，就不给他添麻烦了。

　　“想，再待下去，恐怕要被吃了。”陆离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是明姝，眼神恐怖。

　　明河近些日子有些爱笑，哪怕是面对那样的眼神，还是要笑眯眯的对视上，反正谁理亏谁尴尬。

　　陆离其实有些不理解，若是她继续装的像两人刚见面那样或者刚刚见皇帝那样，陆离根本说不准，他能不能控制住自己不替她出头。

　　马车晃悠悠的在大街上走着，街边的小贩也比早上多了很多，明河现在不困，反而觉得这样很好，吵闹些有人气。

　　帘子被掀开一条小缝，明河趴在那里往外看，像是刚到凡仙子，对一切都好奇着。周身的清冷感又让人觉得她好像也觉得这些没什么意义。

　　“冰糖葫芦，很甜的冰糖葫芦，不甜不要钱的冰糖葫芦~”
　　还未走近，冰糖葫芦的叫卖声已经传进了马车，陆离没有错过明河脸上一闪而过的期待。

　　陆离刚想说些什么，现实和梦境蓦然重合。

　　方离在书院读书，他读书认真刻苦，只有月末的时候才会回去看望阿圆的父母，以表孝心。

　　阿圆舍不得方离走那么长时间，经常偷偷去看他，带着些零食小玩意，哪怕方离眼里早已没了这些东西。

　　久而久之，方离没办法，只要阿圆一来，他根本没心思学习，因此他与阿圆约好，每月中旬休假的时候，他就带着她去街上玩，其他日子就不必再来了。

　　阿圆听他的话，那是第一次，两人约好在西街铺子见面，然后随着阿圆心意逛。

　　偷偷相见的两人，像极了已经定下亲的男女。

　　明明这京城里的西街，阿圆早已来了无数次，甚至闭上眼睛也能知道最好看的胭脂铺子、最好吃的小馄饨铺、最好喝的茶馆在哪。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身边跟着方离，好看的要命的方离，不舍得和别人分享半分的方离，自己有点喜欢的方离。

　　少女的心事都写在脸上，在喜欢的人的面前也喜欢故作矜持。
　　比如眼看着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就要走过去了，心里的口水都要流到胃里了，还是不好意思开口说自己想吃那串糖葫芦，因为刚刚已经吃了许多小吃了。

　　阿圆还在纠结，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方离手里已经拿着她心心念念的糖葫芦了。

　　他不会错过她的任何期待。

　　陆离回神叫停车子，小贩刚好经过小窗。陆离从架子上取下一根，骨节鲜明的手掌捏住下方的木棍，冷白和鲜红的对比展现在明河眼前，有些刺眼。

　　“想吃就拿着，将军府不亏待女主人。”

　　车子又慢慢晃悠起来，明明还是那条街，还是那么吵闹，明河却好像失去听力了一样，什么都不能听到了，只能清晰的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剧烈又快速的跳着。

　　明河接过来，轻声说着谢谢。

　　表情不会说话，但眼里的光也不会骗人。

　　陆离看着她咬掉糖衣，又将半颗山楂果含进嘴里，慢慢的咀嚼着，眼睛有些享受的微微眯着，像是一只午后慵懒的小猫。

　　陆离好像有点体会到方离养阿圆的感觉了。

　　“好吃吗？”

　　明河手里还有最后一颗山楂果，她不明白陆离这话什么意思，还要和她抢着糖葫芦？不能吧，好歹是镇国大将军呢。

　　明河思绪翻飞，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问题，看看他又看看手里的糖葫芦，一口咬下。

　　“好之。”

　　陆离的笑声在整个马车里回荡，肆意又张扬，像少年。

　　明河听见他笑，愣了一下，脸突然就红的像煮熟的虾子，她在干什么啊？她都做了些什么啊？

　　嘴里的山楂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好一脸羞怒的瞪着陆离。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陆离收敛笑意，只是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只是想逗逗她，没想到她会有这样一面，这样有趣又好玩。

　　马车在将军府门前停下，还没停稳明河就要站起身来，可能是太生气了，身形晃了晃，陆离刚想起身扶住，明河却已经动作敏捷的下了马车。

　　明河扶住车框，情绪波动太大，血液回流。

　　陆离下车，皱了皱眉，刚刚以为是她没站稳，现在看来好像不是。“怎么了？是不是酒喝多了？”宫宴上的酒浓度不高，但是明河没少喝。

　　“可能是有点，我先回去休息了。”明河正发愁怎么解释，总不能说自己是被气的了，太丢人了。

　　霜影早就等在门口了，此时扶着明河缓慢的往府里走。

　　“小姐，怎么回事？不是最后三个月了吗？”
　　明河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本来就剩下最后三个月了，按道理来说不会再有那么大的反应了。明河想起陆离刚刚的表情，闭了闭眼睛，开口吩咐，“收拾一下，我要去百里楼。”

　　扶云殿。

　　“景南，煮碗醒酒汤送到风月阁。”陆离想到明河的背影，好像颇为难受，还是亲自去看看她，摆了摆手，“罢了，煮好送过来，我亲自去送。”

　　景南低声答是，转身往外走，什么时候主子也开始关心人了。

　　有些人气倒也是好事。

　　-

　　玫瑰花面具挡住明河的半面脸，脸色严肃的走过长长的甬道，百里楼内经过的杀手无一不行礼。
　　“明主。”
　　“见过明主。”
　　明河点头示意，继续向下走。百里楼名为楼，实则是向下挖洞，最高机密藏在最底下。

　　楼里消息传得快，霜寒早就站在石门前候着了。

　　“明主，楼主让你去见他。”明河脚步顿了顿，他回来了？
　　“知道了，先把药拿给我。”
　　没有得到回应，明河回头看向霜寒，挑了挑眉，“药陵的人没来送？”

　　她不过半月未来，百里楼的人都嚣张成这样了吗？

　　“是楼主拿走了。”霜寒低头不敢看她，两位都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人。

　　百里楼主于明河有恩，要不是他，她活不到现在。明河握了握掌心，手上的红痕愈发明显了，天大的恩情也该还完了。

　　明河抬头看向他，两人谁也没说话。

　　“药，先吃下去。”声音沙哑，喉咙像是被火烧过，亦或者，是吃了能变声的东西。

　　明河接过来，她在百里楼快十年了，还是不知道这百里楼主的真实面目，哪怕是刚开始日日近身教导的时候也从未见过。

　　“在将军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