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河共影》一树惊秋

8、二月寒

　　第八章

　　明河突然想到陆离和祖母，还有今天买的糖葫芦。

　　其实对她来说，无论是在永安侯府还是在将军府，没有多大区别。

　　只不过，在将军府好像更有意思点。

　　眼中的迟疑一闪而过，明河出声回答，语气有些开玩笑，“比在永安侯府吃的好。”

　　百里楼主听她的玩笑话，也开口打趣她，气氛变得轻松，“将军府有钱，挑好的吃。”

　　他于明河而言，亦师亦友。嫁进将军府，是他给明河离开百里楼的最后一个任务。

　　“明河，让陆离爱上你。”

　　“爱上我？”明河不懂，嫁进将军府肯定有目的，但是为什么是爱上她？明河把疑惑问出口，“为什么？”

　　“因为我们需要他，而感情是人性最大的弱点。”他的声音沙哑，有种年迈的沧桑感，对上明河疑惑的眼神，也没有再多解释什么。

　　两人陷入沉默，好不容易活跃起来的气氛又降至冰点，百里楼主明白，明河在无声的抵抗，那又怎样？她的命在他手里。

　　良久。

　　“这是下个月的药，最后一次药看你的结果。”

　　透明的药瓶在地上滚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明河的眼神随着它走，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她本想体面的离开这里，毕竟这里培育了她。

　　可他偏要撕破脸。

　　“你刚刚吃的药里有二月寒，你应该记得这种毒。”

　　明河眼底的失望慢慢浮现，百里楼主熟视无睹。

　　她当然记得，眼前人教给她的第一种毒药。

　　药如其名，半月发作一次，发作时中毒者浑身冰凉，仿若置身于极寒之地。二个月内不服用解药，中毒者就是浑身冰冻致死。

　　明河冷笑，她还以为他们关系很好呢。没想到啊。

　　“瓶子里有缓解的药，每半月服用一次，最后一次刚好两个月。”

　　沙哑的声音明明早已习惯，此刻却显得无比刺耳。

　　明河弯腰捡起脚边的药瓶，指尖发白，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百里楼主看着她的背影，看，这就是感情是软肋的典型例子。

　　“明河，这是给你上的最后一堂课。”

　　明河的身影顿了顿，没有回头，径直离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落日余晖也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灰色的云在远处飘着，明河翻墙进到将军府。

　　“你去哪了？”

　　陆离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兴许是明河想事情想的认真，竟是丝毫没有发现树下坐着的他。

　　醒酒汤早就没了热气。

　　亏他还担心她的身体，怕她会难受，结果呢，自己端着醒酒汤来这风月阁，人却不在。

　　陆离眼底藏着的情愫，明河有些看不懂。

　　她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本想离开百里楼之后，就离开这将军府，跑到江南或者漠北，无拘无束的过自己的生活。

　　什么被人欺侮，什么刀尖舔血的日子，都远远的避开，可是不行，自己的人生半分都由不得自己。

　　罢了，不过两月而已。

　　“将军怎会来此？”明河指尖摸了摸鼻子，只庆幸自己穿的衣服是正常的。

　　陆离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仿佛铁了心要她给一个说法。

　　明河没有得到回答，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什么狗屁永安侯府，什么二月寒，什么将军府，想要这条命，拿去好了。

　　“将军是忘了我们的约法三章了吗？我去哪好像不关将军什么事吧？”二月初的晚风还夹杂这一些凉意，新出的嫩叶被风吹落，打着圈的落在两人中间。

　　明河冰冷的话就像是只二月晚上的凉风，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在扎两人关系的嫩芽。

　　陆离依旧没有回答，两个人无声的对峙着。

　　树叶落地，明河收回思绪，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屋里，她只觉得疲乏。

　　风还在吹，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去而停下，反而好像更凉了一些。

　　“主子。”

　　“她是不是在外面受欺负了？你去查查她刚刚干啥去了。”

　　景西本来是想让他回去的，虽说将军身体已经大好，但也没必要在这院子里受冷风吹。却没想到将军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觉得陆离可能魔怔了。

　　刚刚夫人说的话多伤人啊，将军还想着让他去查是不是受什么欺负了。

　　景西想到一个词，但是他不敢说，他不可以这样想主子，主子说什么都是有道理的！景西一边自我洗脑，一边点头应是。

　　-

　　景西当然没有查到明河去了哪里。

　　一切好像陷入了死胡同，陆离还是天天梦见阿圆和方离，说什么前世今生这种虚无缥缈的谈论，陆离竟然也有些想认同。

　　上天把明河送到他身边，就是方离上一辈子求来的。

　　但是他为什么要圆方离的愿望呢？他不喜欢明河，明河也不喜欢他。他也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真实的梦，去护着一个女人。

　　陆离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呆的思索着，一边想着不再在意明河，一边却又想起那天她失落的样子。

　　莫名烦躁。

　　“陆大将军愁什么呢？”人未到，声先至。

　　陆离面无表情的看向门外，一袭白衣的宋余信步而来。

　　“你怎么舍得回来了？”

　　宋余把手里拎的酒“砰”的一声放在他的书桌上，愤愤的开口，“你听听，你这什么语气？我一回来就带着酒来看你，你就这态度？”

　　宋余是个话痨，每次在一起喝酒陆离都觉得他吵，此时却忍不住和他斗嘴，“你再晚点回来，连我的尸体都见不到。”

　　其实年前两人在疆北见过，喝了几顿酒之后，一人起身回京，一人继续向北。陆离在京城昏迷不醒，却找不到这人，不知道他性子的，还以为他先死了呢。

　　宋余精通医术，景南就是他的徒弟，但是他经常在外面云游，四方行医，只有他想出来，不然很难找到他。

　　“害，这次跑的有点远，没收到消息，你这不是好好的吗？哎对了，给你冲喜的小媳妇呢？”宋余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他是难以想象陆离这样的人能有媳妇，想当年.....想到什么，宋余脸色一变，“我去，陆离，你不会丧心病狂到把人小姑娘......”

　　宋余突然感到一丝凉意萦绕着周身。

　　“把人怎样？”陆离把玩着手里的扳指，连头都没抬，只是语气里的凉意渗人的很。

　　“没啥没啥，陆大将军一定把人好生养着呢，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见见将军夫人？”宋余从八卦到惊恐，再到现在的狗腿，一幅面孔，变化的倒是快。

　　“不能，拎上你的酒，去七里斋。”陆离一边站起来，一边示意宋余。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往外走，宋余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哪怕陆离根本没有搭理他。

　　刚绕出扶云殿，陆离就看到霜影从风月阁的方向急急忙忙的往外奔走着。

　　霜影是明河带在身边的人，是帮明河镇场子的人，这样急匆匆的往外走，一定是明河出了什么事。

　　陆离眼底闪过几分思索，加快了步伐。

　　“哎，你走那么快干啥？”原本两人不过差了半步，宋余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五步之外了。

　　宋余的喊声让霜影也看见了两人，见到陆离，仿若见到了救星。

　　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霜影跪在陆离身前几步远的地方，一个又一个的磕头，“将军，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救救.....救救我家小姐。”极度悲伤到哽咽，额头也渗出血丝，可见磕的有多狠。

　　“你先说她怎么了？”陆离皱着眉头停在她跟前，霜影还在不停地磕头。

　　陆离没心思管她，刚刚压下去的烦躁又重新涌上心头，“宋余，跟过来。”

　　宋余也不是没见过这场面，但还是有些震惊，“你要想你家小姐好，就赶紧跟上来。”

　　三人动作都很快，不一会就到了风月阁。

　　陆离刚要进去就看到如烟端着一盆血出来，他不是没见过血，但看到之后还是瞳孔一缩，脑海里闪过几帧画面，看不清，却又有真真实实话语在脑海里回荡。

　　“阿圆，你怎么流了那么多的血？都怪哥哥没保护好你。”
　　“阿圆，我去找你好不好？”

　　“宋余！”声音接近于无，没了生命力一样。
　　宋余是第二次见陆离这个样子，不敢想太多，连忙正色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