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河共影》一树惊秋

32、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明河刚到光伏殿门口，就闻到了刺鼻的药味。

　　这几次喝药喝的，她闻到药味就生理性难受。

　　她是自己来的，身后没有跟着其他人，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老夫人身边的嬷嬷。

　　“夫人，跟奴婢这边来吧，老夫人已经歇下了，太乙刚刚来过，这些日子您怕是要留在宫中了，奴婢已经吩咐人给您收拾厢房了。”

　　嬷嬷话语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老夫人的病来的突然，她不放心其他人，事事亲力亲为，夫人来了更不能掉以轻心。

　　两个人走到老夫人的寝殿，药味反而清淡了不少，层层叠叠的纱幔下，时不时的传出咳嗽声。

　　明河没有再靠近，停在不远处轻声询问嬷嬷：“太医是怎么说的？”

　　嬷嬷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太医说，老夫人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就算...也只是用药吊着一条命，老夫人也是...也是一心想死...”

　　明河听的明白，也知晓老夫人的想法。

　　她不想拖累陆离了。

　　“嬷嬷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守着呢。”

　　“夫人，老夫人喜欢你，我看的出来。太医说老夫人虽然昏迷着，但说话她还是听得见的，您劝劝她，将军还没有洗脱嫌疑，整个将军府只能指望你了。”

　　嬷嬷的话一直在明河耳边环绕。

　　将军府只能指望我了？

　　明河有些怀疑自己，将军府，再怎么样也指望不上她。

　　她往前走，停在床榻前，隔着纱幔看着里面的老太太。

　　不敢出声，怕惊扰到她。

　　“咳咳...咳咳...陆小将军......陆小将军好好的。”

　　像是梦中呓语。

　　明河又往前走了一步：“祖母？”

　　无人应答她。

　　应该只是梦中话。

　　明河没有坐下，只是抱着手臂，倚在桌子旁，门窗都紧紧的关着，但她还是不时觉得有冷风吹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嘶哑的声音传来，明河才回过神来。

　　“水...嬷嬷，水...”

　　桌子上的水还温热，明河倒了一杯往床边走。

　　明明才数日不见，老太太就已经不复当日模样了。

　　当时陆离从边疆回来她就在担心，担心只是一个幌子，陆离不能有任何的意外。

　　果然不出所料，回来没多久就陷入昏迷。

　　老太太在宫里，说好听是帮陆离照看，实则就是囚禁，是拿捏陆离的软肋。

　　昏迷好不容易醒了，她也快要离开这里了，陆离却被说成叛国之罪，深陷囵圄。

　　老太太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他。

　　不如一死百了。

　　可是她不舍得，她还没看到陆离生活幸福。

　　她明白，和明河成亲也是无奈之举。

　　俩人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感情，要说和离，明河这边肯定会同意的。

　　“阿圆？”

　　“祖母，先喝点水吧。”

　　明河把老太太扶起来，喂了几口水。

　　“祖母不要太担心，将军没事的，很快就出来了。”

　　明河把杯子放在一边，安慰的握住老太太的手，“但祖母要快点好起来，要不然将军得多担忧您是不是？”

　　老太太的眼睛里都是泪，说不出一句话，她没想到明河会来。

　　将军府如今这个样子，如果明河此时提出和离也无可厚非，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虽然明侯府的生活不好，但也比此时的将军府让人心安。

　　“明丫头，辛苦你了。还来看我这个老太太...咳咳...”

　　“祖母说的哪里的话，我们是一家人，您生病了，我不来谁来？”

　　明河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给她心灵上的抚慰。

　　“祖母好好养病，一切都会过去的，您先休息，这几日我都会在宫里陪你的。”

　　明河把老太太哄睡着才出门，嬷嬷一直在门外候着，明河声调不高，但也让人听的清楚。

　　“辛苦夫人了，老夫人这几日都睡不安稳，昨日听了将军的消息后更是......还希望夫人能多陪老夫人几日。”

　　终究是陪了老太太一辈子的人，言语恳切，明河也早就调查过老太太身边的人，自是忠心的。

　　“我这几日就在宫里，有些事情还需要嬷嬷多提点。”

　　明河没有摆架子。

　　“自然的，奴婢分内之事。”

　　-

　　老太太这一觉睡得很好，醒来时精神头也很充足。

　　明河回来的时候，嬷嬷正在喂她一点白粥。

　　“祖母醒了？”

　　“明丫头来我跟前。”老太太声音很低，说话有气无力的。

　　明河脚步不停，走到跟前打算接过粥继续喂，老太太拒绝了。

　　“不喝了，陪我说说话。”

　　“你说陆离没事是什么意思？是还有机会是不是？”

　　她深知通敌叛国的罪有多重，不是说有罪就有罪，也不是说无罪就无罪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皇命既出，又怎可轻易收回？

　　那人既然敢这样定罪，他手里定然是有些证据的。

　　要不然是因为她这老命一条，也不值得如此大费周折。

　　“祖母安心养身体即可，等将军出来，我们就一起接你回家。”

　　明河知道她的顾虑，在一旁轻声的安抚她。

　　她不知道老太太病重的消息有没有传到陆离的耳朵里，也不知道老太太会不会影响到晋维桢的计谋。

　　既然他有心要救陆离出来，那老太太的死活他一定会管，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让陆离知道。

　　明河猜得不错，太子一行人正在商讨此事。

　　说与不说，都不一定能落到好结果。

　　“仆以为，此事不用告知陆将军，只要将军回来之时，陆老太太无恙便好。”

　　另一人出声反驳：“那万一有恙呢？宫里传来的消息，陆老太太的情况并不好，虽说陆夫人已经进宫，但这同时将陆将军的软肋送到别人手上。”

　　刚开始的那人冷哼一声：“李响你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是让太子重回东宫，大业之下，必有尸骨！陆将军既然选择太子，必然要做好......”

　　“不必再说了。”晋维桢打断两个人的争吵，再说下去简直胡闹！

　　“此事先不告诉陆将军，李响吩咐人仔细看着宫中，不惜一切保护两位夫人，切记不可出任何意外！另外计划提前，尽早结束这些，也让陆将军尽快回来！”

　　-

　　陆离入狱五日，外面风平浪静了五日，但太过于平静了，总像是酝酿着一场大的暴风雨。

　　陆离一通敌叛国之名入狱，入狱之后却没有其他动静，太过诡异。

　　老太太的精神渐好，每顿饭也能喝上大半碗的粥。

　　明河几乎是贴身伺候，只有老太太入睡之后才出门活动。

　　这几日都没有收到太子那边的信，按道理来说，应该是知道他在宫里的。

　　这几日太过平静了，明河心里有些惶惶不安。

　　夕阳正好，余晖落在院子里，应该不到半个时辰天就会完全黑下来。

　　明河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去大理寺走一趟。

　　陆离进去之后，他一直没有进去过，一来是相信他，另外一来，是不太想见。

　　但眼下，时间拖得太久了，她身上还有毒，这件事必须要尽快解决。

　　她真的怀疑太子并没有把老太太生病的事情告诉陆离。

　　老太太是什么时候饿什么时候吃饭，现下已经睡了，大概率会半夜醒来再加一餐。

　　明河在心里琢磨着时间，大理寺在城东，从宫里出去，一来一回也得一个多时辰，宫里和大理寺的防守定然严格，加上这些，可能要两个时辰......

　　“夫人，该吃饭了。”

　　明河猛然回过神，眼神凌厉的扫向婢女，婢女仿佛被吓到，眼神躲避的厉害。

　　她不知道外界传闻中娇弱的夫人，为何会有那样的眼神。

　　“你先过去吧，我马上来。”、

　　“是。”

　　明河眯着眸子看她的背影，思索了片刻。

　　明河在宫里的生活不错，应该是有人特意吩咐过得。

　　桌子上的火烧牛肉已经吃过两顿了，明河也爱吃。

　　刚夹到嘴边，明河顿了顿，一旁的婢女似乎有些紧张过了头。

　　明河把筷子放下，“着牛肉怎么闻着和昨天的味道不一样？是换手法了吗？”

　　“回夫人，还是那个厨子。”

　　明河：“这样？那这牛肉就赏给你了，我不想吃了。”

　　婢女呆愣了一瞬，显然没想到明河会有这一出，主子赏菜是莫大的荣幸，她怎么也拒绝不了。

　　“多谢夫人。”

　　“你也辛苦，不如就在这陪我用餐吧。”明河一边吃着其他菜，一边说着。

　　婢女脸上的慌乱更加明显，吃是不能吃的，里面的毒药是自己亲自下的，她怎么可能会去吃。

　　“奴婢......奴婢卑贱之身，怎能与夫人同桌共席，奴婢下去吃即可。”

　　明河轻笑了一声，轻的好似幻觉：“那也行，记得一定要吃完，去把嬷嬷叫来。”

　　“是。”

　　婢女动作很快，不过片刻嬷嬷就急匆匆的过来了。

　　“夫人，叫奴婢来有事吩咐吗？”

　　明河盯着嬷嬷看，按道理来说，嬷嬷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资历老道，又得老太太的心，为人娇宠些也说的过去，但她在的几日，嬷嬷都表现的谦卑，也不拿架子。

　　“叫嬷嬷来，是想问一下殿里的吃食是谁负责的？把控的严格吗？”

　　在宫里生活那么多年，虽然为人谦卑，但这些小手段还是看的出来的。

　　“奴婢去查明白。”

　　“好，但是嬷嬷记得脱离自己视线的东西千万不要给老太太吃。”

　　“奴婢晓的。”

　　明河点了点头：“那嬷嬷先回去看着祖母吧，醒了让人来叫我就行，我今日休息一会儿。”

　　饭没吃两口，明河也没继续吃下去的欲望了。

　　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来，明河暗自思索着时间，又想着光扶殿里的可疑人员。

　　光扶殿人不少，鱼龙混杂，但能近身照顾老太太的都是心腹之人。

　　今日去大理寺一趟，如果还要些时日，就把这里的人清一清。如果快结束了，就不废周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