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河共影》一树惊秋

31、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夜色降临，晋易安站在一幅地图前，京城的地图。

　　与普通地图不同，多了很多灰色的线。

　　是京城地下防卫图。

　　蜡烛噼噼啪啪的响着，室外一片静谧，突然传来推门声。

　　明显的故意为之，晋秉文余光看到一个身影，又将目光收回，这个点来文王府的人，不知何人。

　　总归，应该是熟人。

　　脚步声丝毫不收敛，直到站在身后，冷冰冰的剑尖与脖子仅有毫米之差，稍微一动，大概就会血溅当场。

　　晋秉文却恍若未见，语气平静的出声，熟稔的样子好像是早多年未见的老友：“不知阁下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明河收回长剑，瞅了一眼防卫图，冷冷出声：“太子不知私藏地下防卫图该当军法处置吗？而且，是戴罪之身？”

　　晋秉文听声音回头，在他的印象中，没有这位熟人。

　　墨色长发高高竖起，冰冷的玫瑰面具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一双眸子冰冷至极，仿若极寒之地的冰凌。

　　她的眼睛仿佛可以摄魂，晋秉文反应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知是哪位故人？”

　　晋秉文看着玫瑰面具，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十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明河用剑指着防卫图上大理寺的位置，晋秉文明了，是为陆离而来。

　　“陆离身陷囹圄，你不救他？”

　　晋秉文听她理所应当的质问，轻笑出声：“姑娘是陆将军什么人？怎么还把希望放在我这个废人身上？”

　　明河：“晋维桢被害，太子不趁机上位，还在等什么？”

　　既然能深夜至此，晋秉文丝毫不意外她能知道这么多。

　　“前些日子我让陆离站在我这边，他没有回复我，若我此刻救他，他要是站在了本王的对立面，那本王，岂不是自找苦吃？”

　　明河看着他，久久未动，晋秉文有点意思，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有心情和她讨价还价，分析其中的利弊。

　　“看来这几年还真给太子带来不少教训啊，考虑事情如此瞻前顾后了。可是，难道太子要陆家绝后吗？”

　　陆家绝后。

　　这几个字压在晋秉文身上比皇位，比他自己的命都重要。

　　明河观察着他的表情，看到一闪而过的神伤，嘴角勾了勾。

　　她想起楼主教她的话：有感情的人最好拿捏，那是他们的软肋。

　　“本王如今一无所有，救了陆离也不一定能夺回太子之位，而且，姑娘要想救陆离，也不用找到我这里吧？”

　　明河以为他是要谈条件，没想到话锋转到这里。

　　区区大理寺，她想救一人自是轻而易举的，但若是这样算，陆离要想出来，也不必她救。

　　陆离出来，必是要清清白白的出来。

　　“那不知，文王想要什么？在下必定万死不辞。”

　　话语刚落，晋秉文就转过身来，眸光深深的看着她，又突然笑了起来：“我好似记得陆将军已经成亲了？”

　　“姑娘如此大代价救他，是情根深重不求回报，还是说......”

　　明河的眉头皱的紧，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还是说，外界所传体弱多病，一步三咳的明家大小姐其实是百里楼第一杀手，明楼楼主？”

　　晋秉文语气平淡，好像在叙说吃饭睡觉一样平常的事情。

　　明河瞳孔微缩，随即笑了笑。

　　“既如此，文王想要什么才肯救陆离？”

　　两人在昏黄的烛光下对视，与其说对视，其实更像一场没有硝烟的博弈。

　　你来我往下，晋秉文想起那日陆离来，相差无几的话语，几乎一样的目的。

　　“你要什么，才肯把清毒丸给我？”

　　当时晋秉文久久没有回答他，当茶水变得冰凉，天色变得阴沉，你来我往的棋局被压制的毫无生路。

　　陆离起身离开之时，晋秉文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开口：“我要你一直站在我身边。”

　　天色愈发的黑，遥遥传来一声“好”。

　　彼时的黑暗将人淹没，晋秉文看不到人，也看不到未来。

　　而此时，瑰丽的玫瑰面具在烛火下闪着莹莹的光，晋秉文刚想说让她不必担心，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救陆离也可以，我想要夫人助我拿下皇位。”

　　皇位，不是变数颇多的太子之位。

　　明河思索着，楼主是让陆离站在晋秉文这边，目的不过也是助他胜出，拿下太子之位，若是她帮他拿下皇位，也算目的达成。

　　只是这皇位，若是如说话般轻巧，陆离也不会被抓进大理寺。明河拿眼白他。

　　“太子不觉得太为难人了吗？”

　　“还当百里楼无所不能呢？”

　　这般交换，简直是异想天开，若失败，那陆离真要背上谋逆叛国之罪了。

　　“哈哈哈哈哈...开玩笑罢了。”

　　明河一脸严肃，她不是来听他开玩笑的。

　　她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在这文王府被封疯了。

　　“有需要我的地方直接给我传信就行。”明河吹了一声口哨，一只灰色的鸽子从窗户飞进来，落到明河的肩膀上。

　　明河点了一下头，鸽子像是有听得懂一样，扑哧了两下翅膀又落到晋秉文肩膀上。

　　“百里楼特有的灰鸽？夫人这般舍得？”

　　明河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直接离开。

　　这文王脑子多少有点问题。

　　明河翻墙跳进风月阁，将面具扔在桌子上。

　　看晋秉文的样子，陆离在大理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说不定还被好吃好喝的待着，亏她还担心了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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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寺。

　　陆离端坐在牢房里，周围环境的整洁程度说是请他来做客的也不为过。

　　慢火煮茶，还有些价值不菲的水果放在与其格格不入的瘸腿木桌上。

　　陆离坐在一床新被子上，闭着眼睛，不知在思索着什么，晋秉文在牢房外站定，无声的看着他。

　　想到刚刚与自己做交换的女子，带着不明意味倾销出声，引得陆离睁眼看他。

　　不知道眼前人知道他的妻子为了他的一场戏，不禁出卖身份后会有什么反应，惊喜？诧异？

　　真是难以想象，今天与自己针锋相对的人，竟然将军府的那位柔弱夫人。

　　“你怎么来了？”陆离一如既往清冷的声音打断晋秉文的思绪。

　　“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晋秉文顿了顿，“要不然怕有人把我文王府拆了。”

　　陆离皱了皱眉头，脑海里闪现的第一个人就是风月阁的明河。

　　好像除了她，也再没有其他人能为他拆了文王府。

　　陆离心情好的笑了笑，看向晋秉文的眼神也从不耐烦变成了炫耀，一开口更是贱贱的：“是吗？她说了什么？”

　　撩了撩衣袍，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颇有一种，让我好好听听我夫人怎么为了我威胁你的样子。

　　晋秉文就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这样的他像极了幼时，两人一起上课，陆离逃课还因策论写得好被夫子夸赞。

　　于此时的模样一般无二。

　　让人恨得牙痒痒还只能屈服于他。

　　“她以百里楼杀手身份作为交换，只要能救你，她可以做任何事情，反之，如果不能救你，她也会以杀手身份拆了文王府。”

　　两人在交易的时候，晋秉文只觉得玫瑰面具眼熟，没想起是谁，直到明河离去，才想起百里楼杀手榜排名第一的明主，有着一模一样的玫瑰面具。

　　而明河的身份就更好猜了。

　　前有为妻求药，后有为夫威胁。

　　合着这夫妻二人就逮着文王府薅羊毛了。

　　晋秉文无声叹气，他就是人家秀恩爱的炮灰。

　　“护她安全即可，别的事不用找她，我们的计划尽量快点。”

　　他要赶在她下次发病之前回去，她一个人，他不放心。

　　“放心吧，很快解决，只是有些事和人我们可能需要一起解决。”

　　晋秉文难以想象这些事情的源头会是朝夕相处，一起长大的他。

　　陆离抬头看向他，两个人隔着虚无的牢门，看似尽在咫尺，有好像里的很远很远，他们都不是以前无忧无虑的皇子和少爷了。

　　他们背负着恨和遗憾长大，骨子里流淌的是千万的心血。

　　他们活着，是为那死去的千万人。

　　外面的天愈发的漆黑，但天越黑，点缀在上面的星星就越亮。

　　黎明前最黑暗，但明天一定是晴天。

　　两人没有再多说什么，从小培养起来的默契，他们能看懂彼此任何一个眼神。

　　晋秉文摆了摆手：“天亮了，我也该走了，你就在这好好歇几天，将军府我会看好的。”

　　-

　　明河昨天睡得晚，早上被乱七八糟的声音吵醒时，火气直直的往脑门上冲。

　　刚想发火叫人，就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推门而入。

　　“小姐小姐，你醒了吗？老太太病重，喊你入宫呢！”

　　明河怔愣了一下，顾不上被吵醒的烦闷，猛地起身：“你说什么？”

　　“宫里来人，说陆老太太病重，情况有些不好，让你赶紧进宫。”

　　霜影又轻声重复一遍。

　　陆老太太在这个时候病重，很难不让人多想。

　　将军昨天被抓，陆老太太今天病重，到底是威胁，还是杀鸡儆猴，还是只是让明河进宫的诱饵，霜影想不明白。

　　如今将军府唯一的主子的自家小姐，今日一进宫，就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了。

　　明河脸色凝重，一边快速的收拾，一边梳理着思绪。

　　陆老太太是陆离的软肋，要想一日掌控住陆离，就一日不会伤害她。

　　陆离手握兵权，又是民心所向，难道皇上要砍掉陆家一脉？

　　所以是赶巧，还是故意为之，只能到宫里去看。

　　“小姐...”明知她要去闯的是龙潭虎穴，霜影也说不出什么阻止的话，明河的变化她看在眼里，陆离在她心里的重量已经不可忽视了。

　　“拿着玉佩去找南儒大师。”

　　是那一块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