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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总相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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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付易许和井淮的相处,被所有人都误解为了大佬之间的明争暗斗,觉得这狭小的教室里充满了硝烟味儿。
而只有当事人知道,他们哪是在针锋对决啊,他们只想在班主任面前多说好话,争取凑成同桌,省的下课找对方聊天要跨越半个教室,碰上数个居心叵测的目光。
班主任日复一日得感受着声旁一个热心的火炉子,一个冷冽的冰窖子,冰火两重天的境地,从穿薄外套熬到穿上羽绒服,在垂死挣扎至期末那一月时,终于被纠缠得烦了。
“行行行!批准了批准了!”
也许是从成为同桌开始,两人才真正的了解起对方。
是天气更加冷了,六点睁眼时窗外总是起了一层霜,已经知会外边被浓雾遮了漫天。
屋里没有暖气,井淮死死裹着被子,安眠药的药性似乎还有残留,他迷迷糊糊的听着门外锅碗的碰撞声,哭怨地看着未有亮色的天。
哎,要是就这般睡死去就好了,他是这般想的。
井淮捏着勺子,饱含睡意,面如死灰,头发凌乱而随意张扬。眼前摊着的是连续喝了一个月的白粥……
天冷人懒,父母也不愿意早起给他弄吃的,只会抽出金贵的三分钟给他热个粥,连一张可以在校门口买早餐的钱都不愿施舍。
井淮盯着粥搅动了数秒,发现改变不了事实,皱着眉灌了几口便溜了,这一月的折磨给他了一个沉痛教训,他决定,放假了一定要学会做饭,只是早饭也好。
他也向付易许抱怨了,付易许揉揉他的头以示安慰,表情严肃,似是下了什么决定。
之后的每一天,直至中考结束,井淮来到学校都会看到塞在桌肚里的饭盒,菜单丰富,根本不会吃腻。
井淮每一次看到那个饭盒的时候,都满心欢喜,他扭头冲身旁的付易许笑着。
是只有付易许见过的笑容。
是独属于付易许一个人的。
也是因为药性,加上窝在里外三层厚厚的衣服里,井淮无视了窗外扑朔的蛮风,无视了讲台上的函数风波和湖心亭的雪,在那忽远忽近的浑厚声音下,脑袋沉重得摇摇欲坠,比蜻蜓点水更加猛烈,似在与睡魔抗争,与药物的副作用抗争。
老师们在得知了井淮转学一系列的情况后,对于此景见怪不怪了,直接忽略放任,反正这家伙就算整天打瞌睡,成绩还是稳定班里前三不下,简直让其他扛不住困的人羡慕嫉妒恨了。
眼下滋生出的四面八方的,不明真相就胡乱的议论更是让付易许耳边嘈杂。他抬头怒瞪噪声缘由,那些人吓得立马堵了嘴,睡意全无不说,甚至抖起了腿,在冰寒天里冒了汗。
付易许回过头再看井淮时,却收起了眼底的冷锋,舒展了眉头,尽是温柔。
见井淮的头快磕上桌面了,付易许连忙伸直左臂,毛茸茸的脑袋便踏踏实实得靠上了那肉枕。
待到井淮醒来时,看着付易许那留下了红印子的手,脸红得发烫,下半天都不再好意思睡了,硬撑着听课,实在困了就让付易许掐他大腿。
可付易许哪肯,安抚着让他安心趴着睡,课堂笔记有他。
对于一部分男生来说,冬日里,体育课是难得可以舒活筋骨的机会,天气冷冽,一天下来手都是凉的,趴在硌人的桌上挺过困倦又满身寒意的午休,是更容易受凉了,好在初三时,因为体考,一周仍有两节宝贵的体育课。
而这两节都被安排在了午休后第一节用以提神。
体育课,有人欢喜有人忧,大家吐着热气跑个800米1000米下来,嗓子干裂,咸血留滞在喉中,扶在墙壁上半晌直不起身来。当然也有例外,班上几个把体训当娱乐的男生甚至多走了几圈。
付易许就是其中一员,而井淮则不是例外,他皱着眉一个人缩在边上,一阵胸闷,但没什么人注意到他。
井淮体力特别差,干瘦的身子跑一圈就喘个不停。付易许有时候会慢下来陪他一起跑。
付易许缓步走了两圈下来就去池塘边捞人。井淮静静站在那儿,刚跑完没敢坐。
“好些了吗?”付易许慢慢朝他蹭过去,轻拍起他的后背。井淮摇头,感受着后方这高大的身躯。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高他一截的人将他圈在怀里,有着莫名的安全感和舒适感。
井淮忍不住抖了抖肩,默默往付易许身前凑,想和付易许贴得更近些,付易许偏头笑得合不拢嘴,心里想着,井淮好像小猫。
是在外人面前呲牙咧嘴,在他面前软软糯糯的小猫。
篮球场上,是肆意挥洒的青春,早上地面本还起了霜结了薄冰,踩着略滑,现在已经化为水浸入了地底。
班里的女孩儿们围在一起,推推搡搡着打趣。
井淮从人群后经过想找个安静的方位看球,却一眼瞧见女孩儿堆里唯一记得模样的一个。
那女生是班里个子最矮的,但长相清纯可人,井淮能对她有印象纯粹是因为她三天两头来找付易许问题,语调和平时课上听到的差异很大,似乎是捏着嗓子,听得他难受。
这女孩儿堆就是以她为中心展开的,她怀里抱着瓶汽水,扭捏着身子,脸蛋赤红,眼神时不时往球场上看。
井淮不甚在意,与她们隔得远些坐着,注意力全放在了那穿着六号球衣的男孩身上。
人群因他而聚,呼声因他而起。
井淮蓦然想起什么,看那些人打球打得正起劲了,就翻坐起来,往教学楼冲刺而去,呼吸急促的来回四楼,只为接上一杯温水,他捧着保温杯回到球场时险些累得瘫坐下去。
井淮跑得口干舌燥,盯着杯子却不曾打开,只是轻轻护着,只身等候。
少年们慢下了脚步,篮球在弹跳几回后溜到了一旁,见状,那女孩儿堆猛然朝他们拥去,矮个子女生站在首位。
井淮迷茫,他踮脚远眺,那女生在付易许面前停止,右手送去汽水,左手紧攥着衣角。
井淮再怎么愚钝,也明白这女生要做什么,无非是向他优秀的同桌表示爱意。
这两个人站在一块儿,事宜的身高差,天赐的容貌。岂不是一对佳人?付易许温柔体贴,那女生也不见有什么缺点,井淮踱步离去。
会在一起吧……会长久吧。
井淮说不清心里的那份苦楚是何缘由,一阵强烈的疲倦和头疼压迫上身,他直觉得神情恍惚。
那方传来起哄声,和几个支离破碎的字眼“喜欢”“不拒绝”“谈恋爱”,是付易许说的。
操场到教学楼的距离此时莫名变得无比遥远悠长,井淮想,是他走的太慢了?还是从前一直是与付易许同行,其间无话不谈,让他从未顾及这段距离。
球场上的噪声徒然静了,井淮不知是不是错觉,有个熟悉的脚步在向他逼近。
直到那留有红印的手臂搭在他的肩上,直到他怀中的保温杯被轻轻拿去,井淮便知道了。
不是错觉,付易许来找他了。
“怎么逃走了?”付易许的语气轻柔而粘稠,热气暧昧得洒在他的耳边,井淮一愣,殊不知心跳漏了一拍,“生气了?”
井淮埋着头,那落在他肩头的纤手此时伸进了他的衣领,在他脖颈上慢慢滑动作祟,手是微凉的,没有汗水的粘腻感,当是在来前洗了手。
井淮一阵酥麻,忍不住耸了耸肩,突然喉中发痒,忙躲向一旁干咳起来。
付易许蹙眉,拍拍他的肩:“受凉了?”井淮摇头:“跑过步,喉咙干巴。”
付易许听了,连忙拧开保温杯递到井淮唇边:“带了杯子也不喝一口,想让我心疼啊?”
一缕微红瞬间晕染上了井淮的耳垂:“不……不是,是要给你喝的。”
“那你也得先照顾了自己。”见付易许持杯子的手不肯收回,井淮只好乖乖喝了。
这温水啊,暖胃也暖心。
回了教室之后井淮一直心不在焉的,瞧着付易许的侧颜就能瞧上一天,哪怕付易许回过头来反盯他了,他也没像之前那般红着脸躲开。
付易许转了转笔,想着,小猫有事隐瞒,可井淮哪里瞒的过付易许呀,付易许一眼就看出来井淮为情所困了。
回想起自己被表白时,井淮一个字都不肯听直接桃之夭夭,那落寞的眼神看得付易许心都化成了一滩水。
“谢谢你的喜欢。”
“啊?”井淮终于回过神了,他慌忙着转过身捏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连笔拿反了都没意识到,纸上是无字天书。
“但我不得不拒绝你。”
“我暂时不谈恋爱。”
付易许拄着头笑着看他,井淮停了笔,哑然:“你……这些话……”
“球场上对那女孩儿说的,她很漂亮很聪明,但我和她相处并不顺心,我们只适合做朋友。”
那天晚上,南方的C市罕见得下了雪。
井淮和付易许迎着漫天风雪,在校门的分岔口,两人本该分道扬镳的,却和雪一样罕见的顺路了。
“我记得你不走这边的?”井淮冲着手心呼气。
“走这边可以遇见一只可爱小猫,为了小猫,我不介意……走些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