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兽仙侣》尹宁之

51、前尘往事

　　木蓝的出身仙家氏族，高贵的出生就已经决定了她的命运。
　　注定不能随意婚嫁，不能选择喜欢做得事，她讨厌战争，却必须身穿战袍为家族保住荣耀。
　　仙族与秘境大战前她在崖底徘徊踱步，犹豫不决，脚底如同灌入千斤重的铅，怎么也抬不起来。
　　雪月洞近在眼前，却又似乎远在天边。
　　山峦重叠，两处悬崖间留有一处狭小的缝隙，抬头窥见一条缝隙，天空如裂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一般。
　　十日前，雪月洞的仙君，也就是木蓝仙子的姑姑，以一千年仙力为代价破戒为她占卜运势。
　　大凶。
　　不祥之兆。
　　大战在即，任何理由都不能作为不上战场的借口，逃兵将会被遭人唾弃，更何况还是上仙。
　　木蓝享受着万人敬仰，危急关头，她自然也有自己的责任。
　　即使是死在战场上，也不能成为三界的笑话。
　　一个仙人活了万年，即使是死亡也只是化作另一种身份在凡间继续生存，对于劫数她也并未太过伤感，只是她心里挂念着另一个人，她想知道他的命运。
　　“姑姑，我想知道他会怎么样？他会在战后安然无虞吗？”
　　“泽漆上仙最大的劫数不是战争，是你。”雪月仙子缓缓道。
　　神仙竟也逃不过情劫。
　　答案已然不重要，她知道有些事注定不能改变，就算是仙，也不能掌控命运。
　　战争的残酷远比以往更惨烈，这次他们面对的是数以万计的凶兽，来势汹汹，奔腾着，如光速移动的灰墙，仙君还未做出反应就被凶兽踩踏而过，身死魂散。
　　木蓝闭上眼之前看到的是泽漆悲痛的眼神，她很想抚开他紧皱的眉头，可是手已经抬不起来，一切陷入了黑暗之中。
　　恢复意识后，木蓝第一眼见到的不是泽漆上仙，而是一个女仙灵，天书中的书灵。
　　那个女人的灵魂与她擦身而过，眼神盛满迷惘。
　　她们的人生就这样阴差阳错地交换了。
　　她呼唤着泽漆，可是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就这样困在了天书里。
　　冷暖更迭，沧桑满眼，再见不到旧时明月。
　　多年以后，木蓝终于顿悟了，不接受天道的轮回，强行改变运道可能并不会如愿以偿，人生每次的选择都有相当的运气成分，如果当初接受轮回而不是逆天而行，可能她早已经以另一种方式和泽漆相遇了。
　　泽漆大概怎么也不会料到，这世界上有一种执着，最后只能沦为自我感动。害了自己，害了心上人，更牵连了无辜。
　　青黛还来不及苏醒就被连人带床被天兵天将搬走。
　　木蓝只能眼睁睁看着用来复活的身体被别人占据，曾经她呼风唤雨，如今却什么也做不了。
　　一千年过去，木蓝终于逃出天书，却发现意中人变了心。
　　一腔落寞，憔悴心事，无人可诉。
　　不管如何排解忧愁，她都困在怨恨的情绪里无法自拔。
　　她注定什么也留不住，得不到，带不走。
　　当一束幽魂走投无路的时候会生出一种奇怪的执念，那就是想在这个世间留下一丝痕迹，即使化作一根仙骨，借助情敌的灵魂和身体永生。
　　这样的做法实在很可笑，她渐渐沉湎于嫉妒之中，怨恨吞没了她。
　　千年间行走于迷魂之路上，木蓝的灵识早就混沌不清，对泽漆的爱也化作一股执念，执念太深便的人会变得面目全非，生出令人匪夷所思想法。
　　泽漆打破原则，不计回报的爱，某种意义上说已经是走火入魔。
　　他们曾经天真地以为只要足够强大，一切都尽在掌握，而命运却又和他们开了一个玩笑。
　　只有在香消梦冷后仍无法参破生死，木蓝不过是一缕不该存在的怨魂。

　　筑龙神域。
　　江面画舫传来歌声：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青黛给这首诗谱上自己作的曲，悠扬的歌声配合着婉转动听的古琴。
　　一位气质不凡的少年公子坐于船头，闭着眼睛优雅地抚着琴。
　　这一世青黛仙子是金龙神域九皇子的未婚妻。
　　青黛名声不太好。
　　这还得归功于木蓝仙子。
　　木蓝仙子化作青黛的一根肋骨，时而魔化时而仙化，折磨得青黛反复无常，精神分裂，故而她的行为总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比如，此刻，青黛刚刚结束一曲，笑眯眯地走到九皇子的跟前，将他精致的下巴抬起，直勾勾地盯着他。
　　九皇子胆战心惊地看着她，这个未婚妻时常抽风，表面看起来没任何异常，可是总会做一些出人意料之举。
　　“九皇子，听闻你府上姬妾成群，我不喜欢你府上那些莺莺燕燕的女人，在我出嫁之前处理干净。你最好记住我就算不喜欢你，我的住所也不能出现别的女人。”
　　她锋利的指甲划过他的颈脖，他的脖子上倏地出现一道血痕。
　　青黛弯腰伸出舌头舔走他脖子上的血。
　　咸咸的血液混合着男人皮肤上的香气，竟然有另一种体验。
　　下一刻，她就将九皇子连人带琴一起扔下船，扑通一声，九皇子整个人沉进水里。
　　青黛的手下将九皇子从水里打捞上船，青黛笑颜如花，眼神却突然变得凌厉。
　　“你不是九皇子，你是谁？”
　　九皇子和青黛从小一起长大，九皇子的真身是一只火凤凰，按理说他最怕水，真正的九皇子碰到水的那刻不可能无动于衷。
　　青黛从“九皇子”的琴音里听出他的琴艺不俗，绝不是九皇子能演奏出来的水平。
　　湘鹤帝君笑了笑，露出本来的面目。
　　“在下湘鹤，见过青黛公主。本仙不过想和公主开个玩笑，望公主不要生气。”
　　天色不知不觉暗淡，映影着云间的月华，夜雨绵绵，雨中模糊的身影给人一种不真实之感，这是青黛第一次看到丰神俊秀的湘鹤帝君。
　　两岸的花悄悄盛放，这是一个带着香气的夜。
　　他一举一动都莫名地熟悉。
　　自从见过湘鹤帝君，青黛会莫名其妙地梦游，去一些从未去过又觉得熟悉的地方，醒来的时候经常发现自己赤脚没穿鞋。
　　她的意识总是失控，明明喜欢湘鹤却又一次次地克制自己不去想他，还对九皇子日渐疏远，她感觉被什么力量控制了，脑袋指挥不动身体。
　　白日她是别人眼里的神域公主，夜里她便异化，化身满头白发、瞳孔染血的斩妖师，神域里的妖兽已经快绝迹。
　　青黛深夜拜访巫师，巫师却说湘鹤帝君不是她的良人。
　　“为何我总觉得以前见过湘鹤帝君？”
　　巫师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每个人都仰慕神明，当他出现在你面前，你不该生出非分之想亵渎神明。”
　　“我明白了，帝君是天上的神，我作为神域公主，不该生出不该有的妄念。他是神，皮相自然更吸引凡人，是我犯痴了。”青黛苦笑。
　　“不单单这样。我们这片神域以前并不是神域，你也不是公主，当初你父亲对抗仙族被镇压，你的家族也因战乱而死，说起来，那位带头攻打我们的战神就是湘鹤帝君。你父亲和母亲死在他的手里。”
　　雪山之巅。
　　两个一黑一白的人影矗立于悬崖边。
　　九迦帝君派高手暗杀青黛的转世。
　　“舅舅，被你蒙骗千年，如今你不会以为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吧？”
　　“你竟然听信那些流言蜚语？”独孤九迦负手而立，目光流露出些许悲伤，被至亲质疑的痛楚似乎溢于言表。
　　“别演戏了，君子报仇一千年也不晚，你害死了我的父尊姐姐弟弟，又害得青黛仙子失去仙籍。今天是该算算账了。”
　　“你父亲一直都在打压你，你的家族也从未认可你，你的姐姐们看不起你，你的弟弟也夺你太子之位，那个仙子还是个细作！你怎么为了那些对你不好的人如此对我！枉费我悉心栽培你千年，竟然敌不过那个端木青黛，她不过和你相处数十年，你要为了她和我决裂？”
　　“父尊那样对我只是为了保护我，一个没有灵力的废物太子根本活不久，姐姐和弟弟对我也没有那么差，仙子给我生活的勇气，而你，一直却在利用我。你一直盘算着将我体内的神力拿来献祭给上古神器，借用神器称霸三界九州。你想让我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杀了自己，将自己献祭给神器，可惜……”
　　可惜你的算盘打得再响也没用，因为我运气好，碰到了青黛，查出了真相。
　　“一个人要完成宏图伟业必定要牺牲一些人，独孤皇族的宿命便是如此。用你的力量为九幽大陆做出贡献有何不可？你的神力不该被浪费。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帝君，倘若化作器灵，你便会助我成就一番伟业，而你我的名字也会永垂不巧。”
　　“舅舅，别装了。你的身体里也有神力，你的神力同样也能献祭给神器。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看谁的实力更强。”
　　“你神力卓绝，远在我之上，我当然不会和你硬碰硬。既然你冥顽不灵，我也不会客气了。没有人跟你说过吧，强者千万不能有在意的人，否则那个人会成为他的软肋。某些人能成就你，当然也会拖累你。”独孤九迦悠闲地转过身，脸上得意洋洋。
　　向来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别人休想拿捏住他！
　　软肋？
　　他是说青黛仙子有危险？
　　“别耽误时间了，再不去说不定她要神魂俱灭了。她害得我计划落空，我当然不会给她再转世轮回的机会，你的命是她给的，她就该替你死。”
　　独孤鹿蜀将自己的亲信派去守护青黛，青黛不会有危险，他这次势必要杀了独孤九迦。否则下次再想找到他便是难上加难。
　　“独孤九迦，你真卑鄙！”
　　“卑鄙？哼，小子，你记住，无人可以定义强者的所作所为，无论我做什么，都能美化、合理化。”
　　“强者就是靠能力剥夺别人的生命？凭什么！你以为你强便可以为所欲为！”
　　“哼，忤逆我是会付出代价的。青黛仙子认为是你害死了她的族人，你这一辈子也休想再靠近她，她还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也会因你而死，怎么样，我的好外甥，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吗？”
　　我不能如愿完成大业，你也别想和青黛仙子双宿双飞！
　　“舅舅，你不该这样挑衅我。伤害我最爱的人。”独孤鹿蜀紧握双拳，隐忍着的怒气使他青筋凸起，愤怒如火焰在瞳孔中熊熊燃烧。
　　欺负人也该有个限度，怎可这样对待至亲！
　　“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给你留个全尸，将你封印在此，你就永远留长眠于此，这座山上的墓是我为你精心挑选的，风水极好，我下了法阵，保你……永不超生。”
　　独孤九迦在仙界门徒众多，即使独孤鹿蜀实力不凡，可惜在阴谋阳谋之下终究不是独孤九迦的对手。
　　“罪仙湘鹤盗取仙器穿越时空，引发时空混乱，吾代表仙界惩治之，而其不知悔改公然反抗，遂以绝命阵法镇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