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兽仙侣》尹宁之

24、迟来的祭拜

　　珠珠站在墓碑前，双眼含泪，声音哽咽，山风卷起飘零的落叶。
　　青黛呈上一壶酒一碗饭摆放在墓前，她扬起手里的纸钱，黄色的纸片随风漫天飞舞，有些飘落在湖面，瞬间被水浸湿，悠悠沉入水底，不见踪影。
　　“娘，你在地下觉得冷吗？没有人找你聊天，你觉得孤单吗？我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还有好多漂亮的衣服，还有金元宝。娘，有了这些好东西，你在黄泉路上再也不会忍饥挨饿，受冻受欺负了。”
　　多少像珠珠母亲一样的女子来人间一遭，经历短短十几年朝暮，带着遗憾化作一堆尘土。珠珠突然不喜欢母亲那样的人生，可是她知道她终将活成她讨厌的模样，人间的女子只能围着夫君转，围着灶台转，自己的姓氏前是夫家的姓，女人注定不配拥有自己的姓氏，珠珠内心在挣扎，她想知道能否选择另一种生存方式，不依赖男人，不依赖任何人就能活下去的方式。
　　这样的想法乍一听是离经叛道的，但她心里生出一丝希望。
　　独孤鹿蜀背过身，偷偷抹眼泪，他从小也没有母亲，他的母亲生前野心勃勃，日理万机，和他的关系并不亲密，见珠珠和其母的关系如此深，遂生出羡慕。
　　“赶走翁氏恐怕很难，翁氏的娘家给鲁家带来的是官运亨通，财源滚滚。珠珠就算是皇后人选也为时尚早，也无法撼动她在鲁家的地位。”
　　“那就放过那些坏人？不惩罚他们？珠珠受了多少苦，差点命都没了，她的母亲就白死了？”独孤鹿蜀不服气。
　　“这世间又不是所有事都有结果，也不是所有罪孽能得到审判。家族的利益盘根错节，一个女童的性命终究弱小，蚂蚁又怎能撼动大树。”青黛道。
　　“可是就这样放过翁氏，我不甘心。”独孤鹿蜀道。
　　“这件事你可以去管，但别胡来。”
　　青黛是仙，不能干预人间凡人的生死，这是天规，不可违反。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度过各自命运的劫数，神仙过多地干预是对机缘天数的干扰。
　　神仙一旦违反天规就将遭遇雷刑，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独孤鹿蜀不是神仙，他可以不受天规的桎梏，既然碰到了不平之事，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次惩治坏人的机会。
　　年轻人总是豪迈又热血的，他也不例外，他同时又有着仗义疏财的性格，体会过命运的坎坷，亲情的淡薄，少年的喜怒哀乐总是通过简单直接的方式表达，爱恨情仇自然也更直接。
　　“我既然碰到了这种事就不能不管，不为珠珠出一口恶气，我枉为男人。”
　　独孤鹿蜀在江湖浸染十年，江湖习气自然十分浓烈。
　　“要惩罚害珠珠的人也不是不行，我们需要从长计议。”云外建议道。
　　话音未落，一股强烈的气息席卷而来。
　　“妖怪，速速放了鲁家小姐，否则让你灰飞烟灭！”
　　凌厉的声音从空中传来，烟雾缭绕中隐现一高一矮两个身着黄色道服的道士。
　　“你们是翁氏派来的？”独孤鹿蜀护在珠珠面前。
　　“我们是老天爷派来匡扶正义的！你们两个人牙子勾结妖精拐走孩子，天理难容，今日我们就替天行道。”
　　道士飞扑而上，带起周边的树叶呼呼作响，他们的内力了得，翁氏请这两位怕是下了血本。
　　独孤鹿蜀和云外冲上去和对方对打，一柱香不到，两个道士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手心都是汗水，因为太滑，桃木剑都快拿不住了。
　　鸟妖和独孤鹿蜀武功远远高于这两个道士。道士感受到他们故意没有使出全力，应该是没打算杀他们。
　　不过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道士们不得不对一男一女一鸟下死手。
　　“你们殿后，我先带珠珠走。”青黛的仙力不够，只能拉着珠珠就逃。
　　独孤鹿蜀和云外互换眼神，各自冲着一个道士而去，缠住他们。
　　“想逃？没那么容易。”道士冷笑一声，他摸出一个古色古香的骨笛，一群野猪、豺狼虎豹、狗熊围成一个圈朝他们逼近。
　　几百头野兽组成的野兽圈慢慢在缩小。
　　两个道士原来会操控野兽的神志。看不出来他们还有点过人的本事。
　　不过区区几只走兽，还好意思弄这么大阵仗显摆。独孤鹿蜀脸色顿沉，仰天长啸，眼睛瞬间变得通红，上古神兽气息喷薄而出，赤焰蔓延全身，身体褪去人类的模样化作一只庞然大物。
　　两个道士看到这样的场景惊讶地忘记了反应，脸上都是惊恐和不可置信，刚刚他们完全感受不到独孤鹿蜀是一只妖怪。
　　“愚蠢的道士，我才不是妖怪，吾乃上古神兽。”
　　神兽是仅次于神仙的存在，它们大多遇到修行瓶颈无法化为神形，但这仍然不影响他们在三界的神圣地位。
　　“别以为你隐藏了妖兽的气息就能冒充神兽，我们可不是三岁小孩！”矮个子道士吹胡子瞪眼地看着独孤鹿蜀，他才不信这个丑八怪妖兽是神兽，神兽怎么可能会来人间，来这个穷乡僻壤管闲事？
　　独孤鹿蜀朝地面狠狠跺了一脚，顿时飞沙走石，尘土满天，他又一次怒吼，浓郁的神力冲破道士的操控术，野兽的眼睛都恢复清明，纷纷朝神兽跪下前肢，百兽朝他膜拜。
　　两个道士被神力打飞，撞到树干上后掉落在地，肋骨都摔断了几根，疼得爬不起来，鲜血从嘴里不停地冒出来。
　　“本不想伤你们，怪就怪你们没有眼力见。”独孤鹿蜀恢复人形，换上一副彬彬有礼，人畜无害的模样。
　　想不到我的神力居然这么厉害，他发现和青黛双修以后神力慢慢在觉醒。
　　青黛和独孤鹿蜀带着珠珠乘着古灵离开了尼姑庵。
　　鲁家人来的时候只看到了珠珠身上的长命锁和一封信。
　　“凤凰仙人欲收珠珠为徒，珠珠与鲁家从此不相干。”
　　看来凤凰接走了珠珠，不让珠珠做皇后啊。
　　突然很开心又被泼了凉水，情绪激动的族长当场晕过去。
　　鲁老爷气得哮喘发作，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背过气去。
　　半夜，天空又下起大雨，电闪雷鸣。
　　鲁家的祠堂不知怎的着了火，火光冲天，没人救火。
　　“怎么都傻站着不泼水啊！”
　　鲁老爷披着外套，深夜更深露重，着单衣还有点冷。
　　“老爷，小的不是不愿，是不敢啊。”
　　“救个火有什么不敢的。”
　　“你看，又来了！”下人指着天边的一道闪电，宛若银色蛟龙，雷电打在鲁家祠堂上，谁敢靠近？
　　每隔一会儿就劈来一个惊雷，大半夜轰隆隆的巨响惊动了整个麒麟皇城。
　　老天发怒了，谁敢和老天对着干？
　　天打雷劈这种事情是罕见的小概率事件，不过事在仙为，仙子青黛就给鲁家送了这份惊天地泣鬼神的“大礼”。
　　青黛携众人聚于山顶的凉亭，俯瞰全城，自然也能看到鲁宅的好戏。
　　瓜子花生糕点摆一桌，气氛很是融洽。
　　青黛制作过一个十分霸道的仙器，只要将其悬于空中，就能将天上的雷电引下来。
　　前提必须是雷雨天才行。
　　天条规定不可杀生，没说不能拆房子，她这次要把鲁家的祠堂拆了。
　　“这鲁家做了什么缺德事，竟然遭了天谴？”
　　四周围观的邻居议论纷纷。
　　众目睽睽之下，几道雷劈榻了鲁家祠堂，火势吞没了鲁家先人的牌位。
　　鲁家人的脸个个都像这沉闷的天气，阴云密布。
　　偏偏还只能硬生生地吞下委屈，什么也不能做。
　　第二天清晨，立捕头奉命捉拿翁氏。
　　翁氏躲在鲁老爷身后惊慌失措，“老爷冤枉啊，快救救我啊！”
　　“翁氏在刘氏饭食中下毒，将其毒死，为掩人耳目将尸体埋在野地，后又将其继女珠珠卖给人牙子谋取不当利益。现在吾等奉命捉拿翁氏，鲁深云，你们一家都要到衙门配合调查。”
　　“非要用天打雷劈来伸张正义，真是世风日下啊！这人间，这麒麟王国，不值得啊。”古灵道。
　　珠珠想离开秘境之前和收养他的乞丐爷爷告别。
　　青黛看到一只流浪狗在给一位老乞丐和小乞丐们叼来东西吃。
　　流浪狗浑身是伤，很瘦。
　　不巧乞丐爷爷刚刚去世，临死前没有见到珠珠，珠珠没有见到老乞丐最后一面。
　　五六个小乞丐围着青黛和独孤鹿蜀。
　　还有那只狗。
　　“都带走吧。”独孤鹿蜀实在狠不下心将孩子放任不管。
　　这下走的时候比来的时候队伍更壮大了。
　　不止带了小孩，还带了大人。
　　“那就启程吧。”青黛又变换出仙船，一行人在夹板上俯瞰麒麟大陆的风景，心情复杂。
　　一晃七天过去，泽漆上仙不请自来。
　　一袭白衣胜雪，眉眼如画。
　　天上一天地上十年，他渡劫成功，九十岁才离世，寿终正寝。
　　不过听闻修竹太子的太子妃早逝，他未再立太子妃，登基为帝后一生无子，他死后过继了一位宗亲的少年继承了皇位。
　　有坊间传言说修竹对一位舞姬念念不忘，寻找一生未果，死后更是与一副美人图合葬。
　　不用说，这美人定是青黛仙子无疑。
　　青黛当天被天雷追着打，还将船打了几个窟窿。
　　按照命薄的发展，修竹应该会儿孙满堂。
　　“关我什么事啊，我不过是跳了个舞而已，又没有杀人。修竹自己不愿意生孩子，我能逼他吗！”
　　“说得也对。”雷公想通了，带着手下们撤走。
　　小孩子们非常喜欢这位仙风道骨的英俊哥哥。
　　相比泽漆上仙身边热闹非常，独孤鹿蜀这边就显得门可罗雀，身边就蹲着一个秀秀。
　　独孤鹿蜀顿时领悟到什么叫“喜新厌旧”。
　　“什么时候凡间父母都不再苛待女童，女人不再盲婚哑嫁，后院里的女人不再勾心斗角，女人与男人平起平坐，或许那时候就是真正的太平盛世。”九霄道。
　　众人纷纷向九头鸟投去赞赏的目光，果然读过书的人说话都很有深度。
　　珠珠小姑娘在泽漆上仙耳边轻轻说：“泽漆哥哥，鹿蜀叔叔喜欢青黛姐姐，我看到他趁青黛姐姐睡觉偷亲她。”
　　说完珠珠跑远了。
　　泽漆上仙一愣，神情复杂。
　　月老曾对泽漆说过，他情劫将至。
　　每次见泽漆上仙，独孤鹿蜀都感觉上仙大人就像一棵沉默的松树，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站得笔直，风姿从容。
　　“气氛太过沉闷，不如大家合奏一曲。”
　　泽漆上仙会吹笛，九霄会编钟，云外会弹琴，青黛仙子会弹琴，独孤鹿蜀擅长箜篌和吹箫。
　　除了他一个凡人其他人都是仙，要是不参与合奏显得很没面子。独孤鹿蜀沉吟片刻，脸色几经变换，看向青黛仙子，“我也加入。”
　　甚合我意。
　　青黛眯眼笑了笑，大手一挥，将四周布置了一番，张灯结彩最喜庆，鲜花美酒不能少，还“借来”花灯节那天最大的走马灯给晚宴营造足气氛。
　　省时省力不花钱还好看，果然是神仙排场，云外赞叹不已。
　　九霄在泽漆上仙耳边嘀咕：“鹿蜀这混小子还挺会讨仙子欢心。”
　　独孤鹿蜀非常宝贝他的刀。那刀简直干净得过分，他睡觉都搂着它，与其说这是刀不如说是他的命根子，不到性命攸关都不用。关于青黛当他宝刀的事，他现在都有点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