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三生（沉香如屑同人文）》烟雨莫莫莫

18、苟诞

　　“夫君，夫君，你别走，等等我呀”，颜淡看着越走越远的应渊，焦急的呼喊，想要追上去，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

　　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下半身竟陷入凝固的忘川水中，仿佛被冻住一般无法动弹，而应渊在她前方，向着忘川的深处走去，似乎听不到自己的呼唤。

　　眼看他越走越远，立马要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颜淡几乎哭了出来，“夫君，你别走，你别走”，猛的一惊，颜淡从梦中醒来。

　　她大口喘着气，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浑身的骨头还有五脏六腑都仿佛碎裂，痛的不能呼吸。

　　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下半身浸在水中，竟还是莲身，只有上半身化为人形。又环顾四周，原来自己在地角泉中。

　　“发生了什么”，她闭上眼睛晃了晃头，让空白又混乱的大脑清醒起来。

　　一些碎片逐渐拼合，记忆像龙卷风奔袭而来，一剑剑直射入她的心里，她看到应渊赤目发狂剑指冥界众生，她看到他们相拥一同飞到半空，她看到他含泪又温柔的眼眸，看到他一点点消失，彻底不见……

　　“不要，夫君…你不要走…”，颜淡喃喃自语，不可置信的摇着头，抬起手使劲敲打自己的头，“一定是在做梦，这都不是真的……是做梦，对，做梦”，她越敲越用力，最后几乎变得声嘶力竭…

　　颜淡痛苦的抱着头，泪水不停的从眼眶涌出，布满全脸，又一滴滴落在池水中。

　　她抬起深深垂着的头，望向遥遥天穹，眼中满是绝望。

　　夜忘川的天空死寂死寂，仿佛深渊。

　　地角池上方依稀可见一层薄如蝉翼的光晕，竟是之前应渊留下的结界……

　　她突然凄厉的笑了起来，“它护住我又如何，你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着颓然的闭上眼睛，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想要自殒。

　　颜淡此前经噬髓蛊之伤，本就仙灵已碎，仙元已毁，又与应渊一同自殒，几乎丧命。

　　虽被地止强行将碎裂的身体拼合，保住了一条命，但仍是异常虚弱，此时五脏六腑及周身骨骼裂缝并未完全复原，一强行发力，几乎又要破裂。

　　这时，颜淡腹中突然发出一阵红光，将她逐渐外泄的灵力收拢回来。

　　她感觉腹中似乎有一阵阵温热的能量传来，心中一颤，停住施法，拂手在腹前一探，发现自己竟有了身孕。

　　她迟疑着，不可置信的颤抖着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又浑身战栗的哭了起来，哭一阵笑一阵，口中还不停的喃喃自语。

　　远处的莹尘明明灭灭，颜淡看着它们，竟又觉得心底有了一丝希望。

　　眼角泪水未干，她的心又酸又痛，但嘴角却扬起一丝笑意，“夫君，你是不是也在那些莹尘中看着我们？你知道吗，我有你的骨肉了，我不死了，我会活下去，会把我们的孩儿生下来，好好养大，会告诉他，他的爹爹叫应渊，是为三界苍生而死的，我会教他做他爹爹一样的人，心怀悲悯，不卑不亢…夫君，你开心吗，我们有孩儿了”，颜淡看着远处的莹尘轻声说着，不觉又滚下泪来。

　　不死了，就剩下如何活的问题。

　　都说女子为母则刚，此时颜淡心中升起从未有过的力量，她坚毅看着前方，在心中发誓，无论遇到怎样的苦难，她都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将她与应渊的孩子生下来。

　　颜淡强撑着坐起身，细细检查身体及周边情况。

　　她运气行走周身，伤势虽痊愈不少，但仙灵仙元已毁，已不是仙身，也只能算作一个妖身，如今灵力虚浮，气息不稳，竟连全部化为人形都不能…“想来，当时地止强行护住我的灵脉，守住了我的妖身，风又将我卷到这地角泉中，地角泉水有愈合功效，加上夫君结界守护，这才活了下来”

　　颜淡抬手往腹中注入灵力，闭眼细细感受，腹中胎儿似已有三个月大小，看来，自己已昏睡了三个月。

　　只是稍微探查，便可感知腹中胎儿灵力不凡，且正在不停吸收母体灵力，迅速生长。

　　如今自己只是妖身，却身怀仙胎，身体根本无法承受，更何况这孩儿还兼具修罗血脉，胎力霸道遒劲，难怪自己下半身一直无法恢复人形。

　　颜淡又往体内施法探寻，将地止唤出，重新将其注入胎儿体内，希望能借地止之力，保胎儿平安。

　　才微微施法，颜淡额间已冒出细汗，虚弱的歪向一边，手撑着岸边才不至于倒下。

　　地角泉虽然灵气充沛，又有应渊此前设置的结界，可以保护她们不被冥界之人打扰，但这里没有任何食物，自己不能化形，便无法离开这地角泉，灵力微弱又不能变幻食物，孩子长的快又需要能量，该怎么办…颜淡心中焦灼，不觉叹了一口气。

　　颜淡苦苦冥思，仍是一筹莫展。

　　突然，腹部一阵剧痛，胎灵一阵混乱，颜淡只觉浑身灵力尽数向腹部汇集，自己越来越虚弱，只觉得渐渐没了力气。

　　霎那间，不离镯忽然发起光来，颜淡细看，发现不知何时镯子上多了一颗珠子，那珠子溢出光芒，直笼向颜淡。

　　一阵阵法力注入颜淡体内，修补着颜淡亏虚的灵力，并慢慢愈合周身的伤口和五脏六腑的裂痕。

　　“这竟是夫君的仙灵…”，颜淡不觉又湿了眼眶，“原来自己之所以能平安待到今日，都是夫君的仙灵所护，夫君，你事事为我筹谋，可我呢，却永远都在拖你的后腿……”，颜淡心痛不已，捂着胸口，又落下泪来。

　　幸亏有应渊的仙灵，胎灵才逐渐平复，颜淡也慢慢恢复正常。果然如颜淡所料，这胎儿所需能量很大，远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

　　“只能如此了……”

　　颜淡咬牙将自己的根须折断一截，分成几段，种入池水中，又挣扎着往那些根须注入一些灵力。

　　只见那根须便发芽生长，不一会就绽出莲叶，结出花苞。又过了一会莲花便覆满池塘，满目翠色凝粉，恍惚间，竟觉得回到天界瑶池之中。

　　地角池水灵力充沛，很适宜莲花生长，过了几日，莲花中心便结出巨大的莲蓬，待花朵败尽，一颗颗硕大的莲子，便从莲蓬中呼之欲出。再过几日，白胖的莲藕便从水面冒出尖头，仿佛婴孩的手臂，招人喜爱。

　　颜淡便靠着这一池灵莲所结的莲子和莲藕果腹，加上应渊仙灵和地止的加持，才熬过了一个又一个艰辛的昼夜。

　　转眼，五个月过去了。

　　这一日，颜淡照旧给苟诞讲着自己以前看过的话本故事，一边感受他乱踢乱动的小手小脚。只是她每天都会进行的“胎教”。

　　在池中太无聊，颜淡除了每天固定游几个来回活动活动身子，就是给苟诞读自己以前在衍虚天宫时抄写背诵的经书典籍，或是自己读过的话本故事。而每次讲到话本故事时，胎动就会特别明显，幅度也会特别大，看得出来，这孩子也是个喜欢热闹的欢脱性子。

　　“小苟诞，今日这故事你不喜欢吗？怎么都不动呢”，颜淡俯身对着肚子轻声说。

　　突然，颜淡只觉得肚子猛的一抽，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

　　接着，一阵又一阵的剧痛接踵而至，腹中胎儿也躁动的扭动起来。

　　“怎么…怎么回事…还没到日子，莫非要生了”，颜淡吃力的移到一片浅滩，靠坐在岸边，配合呼吸尝试着用力。

　　颜淡头上汗如雨下，撕裂般的疼痛几乎让她意识模糊。她不敢发出太大声喊叫，只得咬着嘴唇坚持，牙齿嵌入嘴唇印出一个个深深的血印，但她几乎感觉不到。

　　所有的感觉，所有的力量都被腹中剧烈的疼痛带走了。她因为用力太久，浑身抽筋战栗，几次昏了过去，又痛的醒来。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两日，还未能生产，颜淡已用尽了力气。

　　她眼前浮现出应渊的影子，他含笑看着她，眼神还是那样温柔，“夫君，夫君，我怕是撑不住了…”颜淡意识越来越模糊，胎儿似乎也慢慢不再活动，颜淡发出无力又微弱的声音…

　　“救命，谁，谁来救救我…”

　　这时，地止忽的从颜淡腹中飞出，不离镯也发出光芒，两道金光把颜淡周身照亮，灵力不断注入她的体内，片刻后，颜淡缓缓睁开湿润的眼睛，哽咽道，“夫君，永远都是你…”

　　颜淡强撑着坐起身子，抬手向腹部探去，只觉胎灵越来越微弱，几乎探查不到。

　　颜淡慌乱不已，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前曾在医书上看过，若妇人久久不能生产，可剖腹取子”，事到如今，也只能孤注一掷了。

　　想罢，施法劈出一小把石刀，咬牙闭目，从上到下将腹部剖开。

　　强烈的痛楚让她的浑身发颤，几乎晕厥过去，但仍是咬牙抵死坚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完成剖腹。

　　颜淡面无血色，惨白的嘴唇布满血印不住的打颤，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腹中，原来脐带缠住了孩子的颈部，便赶忙割断脐带，将胎儿取了出来。

　　“哇…哇……”，婴儿清脆响亮的哭声响彻夜忘川，一阵天光从穹顶飞下，直照上婴孩的身体。孩子身上沾满了颜淡的血，小脸却白白净净，一生下来竟就能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眸好奇的四处张望，额间有一个淡淡的浅红修罗印记，中心还嵌着一个莲形仙佃。

　　即便是这死寂的凄荒的夜忘川，在一个婴孩眼中也充满光彩，世界正在他眼前展开，如此绮丽如此宏大，而所有眼见之处，都有一个人用全部的爱注视他，有她在，再也无需害怕。

　　颜淡看着怀中小小的婴孩，只觉得四周黑色都变成霓虹流云飞舞，她闻不到血腥味却只有甜蜜，心中像柔柔的蜜糖化开，她眼角落下一滴喜悦的泪，轻轻将孩子抱入怀中。

　　“夫君，我做到了…我们有孩子了…是个男孩，长的很像你…”颜淡喃喃对着天穹说，慢慢失去意识，怀中还紧紧抱着正在吮吸母乳的婴孩。

　　天光照在孩子和颜淡的身上，宛若皎月洁白清冷，将满池血红的血水照的越发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