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不会对我心动》又钱

27、狼与猎人

　　片场，剧务推着道具车穿梭，摄影师调焦，梳妆师在灯下匆匆给演员补妆，场务仍在布置最后的细节，一切有条不紊。

　　铜镜映着微弱的灯光，勾勒出雕花边缘的暗金光泽。窗外夜色沉沉，帷幔被风微微吹动，映出摇曳的影子。

　　绪玺纯的第一场戏就是夜间戏，这段戏讲的是她饰演的女主角阿燎与瑶峪国四公主戎婧相貌相似，被安排顶替四公主的身份，但出身市井的孤女阿燎却并不想乖乖听话地做个棋子。而幕后之人在她身边安插的眼线——她的贴身宫女若蝉试图打消阿燎的顾虑，让阿燎心甘情愿入局。

　　绪玺纯放下手中的剧本，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饰演宫女若蝉的演员晏非。晏非科班出身，演技扎实，近些年在大热古偶剧中频频出演女配，或许是她那张天生带着冷意的脸，接到的角色大多是反派角色。晏非眼尾眉梢都微微上扬，不做表情的时候嘴角微微下撇，薄薄的眼皮下是一双浅金色的眼眸，像冬日里的琥珀，冷冽而疏离。当被这样一双眼盯着时，会让人莫名地生出一股寒意。

　　此时晏非正低头翻看剧本，侧脸的线条在片场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冷峻。她的眼尾微微上扬，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绪玺纯站起身向晏非走去，手上拿着一瓶水。

　　“晏老师，要不要喝水？”她把一瓶水递给晏非，朝对方露出一个真诚的笑。

　　晏非抬头，用浅金色的眸子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语气疏离：“不用，我有助理。”

　　绪玺纯笑了笑，却没打算就这么放弃，反而顺势在晏非身边坐下：“我从前没看过晏老师的戏，听说这次搭档，最近才恶补了一下晏老师以前的作品。”

　　晏非闻言，眉头微微一挑，似乎有些意外。她没想到绪玺纯这个女主角会去专门找她这个配角的戏看，不过看绪玺纯认真的样子倒不似随口敷衍。

　　“晏老师演技纯熟，光是一个哭戏就能根据不同角色设计出完全不同的哭法，台词的轻重停顿也根据角色有所区别，无论是什么角色都能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绪玺纯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我发现一个问题——刨去晏老师的演技来看这些角色的人设，会发现这些角色的人设的相似度太高了，哪怕晏老师用演技特意做了区分，也可以从台词和行动中看出来。晏老师是对这类角色有所偏好吗？”

　　这话问得天真无邪，却像一根针，直直戳进晏非的心口。有所偏好？偏好当资源咖的绿叶吗？谁不想演好角色，她科班毕业，戏龄超过十年，经验丰富，演技可圈可点，却因为没有背景和资源，只能演配角。一部反派出圈，接下来的部部都是找她演反派。她能怎么办？不接就没有戏演，接了又要陷入反派循环。这种焦虑怕是像绪玺纯这种生来就被托举的大小姐永远也不会懂。

　　晏非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语气冷得像冰：“绪老师与其研究我，不如多花时间研究一下角色。”

　　周围的空气骤降至冰点。

　　绪玺纯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可看着晏非已将手中的剧本抬高，横在她们二人之间，犹如一堵高墙。迟钝如绪玺纯也终于察觉到了对方的抗拒，她讪讪地站起身，语气有些尴尬：“晏老师说得是，那我先不打扰了。”

　　搭话失败，绪玺纯垂头丧气地败下阵来，缩回她的椅子继续啃剧本。

　　还真是高冷啊……她心里忍不住嘀咕，却又忍不住偷偷瞥了晏非一眼。那张冷峻的侧脸依旧专注在剧本上，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扩音器的声音把绪玺纯思绪拉回：“各部门准备，演员上场各就各位！"

　　绪玺纯走到梳妆镜前整理了一下衣摆后坐下，橙红色的衣袍上绣着繁复的金线纹样，在烛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她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几缕发丝随意搭在肩头，烛火映衬着她的侧脸犹如一幅古画。晏非走到她身后，眼睫垂顺，手执白玉梳站定。

　　扩音器里传来导演程曼的声音：“《惊华变》第一场第一镜，预备——”

　　“Action！”场记板干脆地落下。

　　?

　　铜镜映出一张白皙娇嫩的脸，让她感觉如此地陌生。

　　那个属于“阿燎”的胎记没了，连带着她曾经在那条巷子里挣扎、奔逃、咬牙活下去的痕迹也被一刀一刀地剜掉。

　　看着这张脸阿燎忍不住嗤笑出声，眼底却不见一丝笑意：“学礼仪、学骑射，甚至连胎记都抹得一干二净……你们的下一步是什么？”她唇角微勾，“是怕我不会乖乖听话任你们摆布，所以派你来下毒好方便控制我？”

　　阿燎身子后仰，头靠在雕花木椅上露出长长的脖颈，似乎一副任人宰割的柔顺姿态，可目光却始终透过镜子窥着若蝉的脸，犹如被困在暗巷中的野兽，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暴起撕咬。

　　若蝉察觉到阿燎的警惕，却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停下为阿燎梳发的手。

　　“殿下说笑了。”她轻声开口，音色平稳如常，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耐心与笃定，“真正的猎人，不会用毒驯服狼。”

　　若蝉的语调不高不低，却像深冬落雪，层层压下，让人无法忽视。目光微微一垂，掠过阿燎紧绷的指节，又透过镜子落回她的眉眼之间，像是在欣赏一件尚未彻底雕琢完成的作品。

　　“被豢养的犬无法撕咬猎物，我们要的，是会捕猎的狼。”镜中的若蝉直视阿燎，眼中映着跳动的烛火，似毫不掩饰的野心欲望。

　　阿燎闻言突然转身抓住若蝉握着梳子的手，紧盯着对方的眸子透着杀意，像锁定猎物的野兽毫不掩饰饥饿。

　　“狼？”阿燎身子微微前倾，墙面上她的影子逼近若蝉的影子几分，犹如夜雾中的獠牙：

　　“你们又凭什么肯定，这只狼不会反咬一口？”

　　面对阿燎突然的动作，若蝉并没有动摇分毫，反而微微一笑，像是早已预料到对方会问出这句话。

　　“猎人从不担心是否被狼反咬，只关心——这只狼是否愿意踏入猎场。”

　　就着被握住的手腕，若蝉缓缓俯身凑近阿燎耳边，沉声道：“我们能给你的，不只是荣华富贵，只要你愿意，天下都会是你的狩猎场。”

　　烛火轻晃，在若蝉的动作下，墙面上的影子相交，界限变得晦暗不明。

　　阿燎的眼瞳随着烛火跳跃了两下，慢慢松开手，用垂下的眼睫掩去了眼底的思绪，起身，缓步走向窗边，推开窗，让瞬间灌入的冷风拂乱她刚刚被梳理服帖的发丝。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层叠的宫殿，深色的檐角在夜色下沉静如兽，俯瞰着脚下的一切。

　　无拘束的日子她过惯了，可是无依无靠人人可欺的日子她也过惯了。机会不是施舍，而是赌局。既然已经没有退路，与其被人推着走，不如自己抬脚踏进去掌握主动权。

　　谁是猎物谁是猎手都还未可知。

　　她的掌心掠过冰凉的窗棂后收紧一瞬又松开，转身走向若蝉。

　　若蝉未曾催促，静静站在原地，目光沉静一如既往，看着她靠近，像在等待猎物自行踏入陷阱。

　　阿燎站定，微微一笑，烛火的光映在她的眼瞳忽明忽暗。

　　“我可以答应配合你们。”

　　她低下头，凑近若蝉的耳边，缓缓道：“但如果这只狼发现，狩猎场不过是另一座牢笼，”

　　她指尖拂过桌案，带起一丝轻尘，语气不疾不徐，似是将筹码慢慢落下：

　　“猎人就会变成猎物。”

　　?
　　“Cut——！”

　　片场瞬间静止，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这一个字抽走了，只剩下监视器里定格的画面，还带着未散去的凌厉气息。

　　不知是谁的呼吸声略显急促，打破了这片沉默，随即是隐约的窃窃私语。

　　“绪玺纯……演得这么好？”

　　“和之前因为演技被骂上热搜的还是一个人吗？”

　　有人屏息回看监视器，像是想确认自己是不是错觉。可画面中定格的那一瞬，阿燎唇角轻挑，眼神冷冽得如刀刃贴颈，带着疏离的试探，却藏着侵略的锋芒——这个眼神可不像是之前那个演什么都能被人骂上热搜截成表情包全网嘲的资源咖啊！

　　更让人震惊的是绪玺纯居然接住了晏非的戏。

　　“晏老师还是那么稳，只是没想到绪玺纯竟然能接住她的戏。”

　　“晏非几乎没怎么动，气场就足以让人有压迫感，而绪玺纯不但没有被压住，甚至……势均力敌。”

　　有人悄然咽了口水，刚才那场对峙太过紧张，让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即便现在戏已经停了，心口那股因紧张而悬起的窒息感，仍未完全散去。

　　程曼依旧沉默，她盯着监视器，指尖缓缓滑过剧本封面，目光深邃。

　　晏非是童星出身，演技优秀大家有目共睹，没有什么可意外的。只是绪玺纯的表现着实是让程曼眼前一亮，先不说绪玺纯以往的口碑标签，就凭她能在这么短时间入戏接戏，程曼就敢判断，这个演员必定前途无量。

　　半晌，程曼终于开口，嗓音低沉而冷静：“再来一条。”

　　副导演猛地回神，几乎是本能地反驳：“啊？但两位老师的状态已经——”

　　“阿燎还可以再放一点。”程曼的目光牢牢锁在屏幕上的阿燎，像是在观察一只正在蜕变的猛兽。

　　程曼顿了顿，唇角微微扬起，声音里透露着压抑不住的期待：

　　“我要看看这只狼的獠牙究竟有多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