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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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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已经下钥,今晚被留在宫里的,还有文瑜。
她回到丽华殿时,不出意外地看见父皇和阿母双双在房里等着她。
“怎么,子晟没喝?”
文则崇指的是兰歌手里的食盒,也听见文瑜进门时吩咐的那一声“拿去倒了吧”。
侍女回话:“长秋宫骆娘子送去了汤药,公主帮忙带进去了。”
文则崇两手叉在腰间,不明白了,“太医说子晟今夜是睡不好了,你守在炉火边几个时辰,这就为他人做嫁衣了?”
“那就再去暖着,”文瑜吩咐说,“我睡前喝。”
“是,奴婢告退。”
今夜,怕是她也睡不好了。
“父皇知道儿臣不精于此道,别道谢不成,反而让他伤上加伤,还是骆娘子送去的更稳妥些,不辜负她的心意。”文瑜看着父皇欲言又止,直说:“父皇有什么想问的,便问,想说的,便说。”
文则崇和越姮两个不是没想过跟霍家结亲,他们的关系若能亲上加亲,就更好了。但最后他还是担心自家孩子不争气,别到时候伤了和霍家从微时同生共死的情谊。
所以到后来霍氏血脉只余子晟,他也没想用姻亲给孩子做靠山,不若认作养子,稳当些。
他以为他是有先见之明的,年龄最是相仿的阿瑜和子晟,那两年,真真是孽缘。
可事情发展到现在,他是看不懂了。
“子晟为你,才拒绝那帮小娘子?”
“不是。”
文瑜知晓,最早去照看凌不疑的,定是父皇母后和阿母,然后太子夫妇也会留下说会儿话,再然后是三兄他们,所以她掐着晚上的时间过去。
那么有些疑惑和不解,父皇肯定问过他的。
说白了,凌不疑今天当着一群权贵的面表明了心迹,他宁愿被打,也不愿意娶他们家的女娘,让做长辈和做小辈的,都绝了这份心思。
“他只是不愿被当作猴子似的成日被围观,跟儿臣没关系。”
“臣不愿做只猴子被指指点点,那帮女娘,聒噪得很,与三公主无关。”
“哦。”文则崇点头,与越姮相视一眼,又问:“那他为了你才动手的,这总是事实吧。”
“他深受圣恩多年,若有人辱及皇室还不教训,岂非辜负父皇的养育之恩?”
“臣教训犯上者,难道不应该?”
“那他下手也太过了,”文则崇说,“揍得人家仆都只能凭借衣物认得出来谁是谁,还说不是为了你出气。”
“杀一儆百罢了。”
“臣只是杀鸡儆猴。”
“你和子晟之间……”
“父皇不是说过,让我们把子晟当作是亲兄弟,儿臣明白的有些晚了,但好在还不算晚。”
“臣视陛下为亲父,更胜城阳侯,自然要为三公主出头的。”
得,什么话都让他们说了,文则崇有些无奈。
子女众多,不可能个个都照管到位,可他都尽可能一碗水端平。
儿子是这样,怀儿是个不成才的,做个闲散王爷就罢了,但他一直试图平衡着愔儿和忻儿关系,不愿叫西宫压倒东宫,免得祸起萧墙;女儿也是这样,阿瑾从不叫他操心,他很是欣慰喜爱,小五虽是个不着调的,但他也疼爱,而齿序在她们中间的阿瑜……
子晟说,“五公主可以养幕僚,三公主就非得做一个秀外慧中的女娘吗?”
“那小五的流言蜚语更多,你怎么不帮她出头?”被子女指责偏心,文则崇面子上还是很过不去的。
那竖子一边上着金疮药,一边是怎么回答的,哦,他只说,“五公主又不喜微臣。”
“但裕昌喜欢你啊,还有王姈,她们哪个不喜欢你,你还让她们这么丢脸,现在全都城都知道你拒绝她们。”文则崇提醒他,“你可是忘了,从前,阿瑜也是这么做的,甚至做的更加出格,裕昌还不是学她堂姊的?”
“那既然都是三公主用剩下的,臣又为什么要动容呢?”
“这么说来,阿瑜终于让你动容了。”
是啊,所有女娘对子晟喜欢的方式,都是阿瑜用剩下的,经历过那么明目张胆的喜欢,又怎么会看得上东施效颦。
嗯?阿瑜什么时候成为那个西施了?
“是因为她不再嚷嚷着要嫁给你了,是因为她主动说要嫁给别人,是因为本该是你的东西,你舍不得了?”
再问下去,文则崇问不出来了。
可有些事啊,就是从不舍开始,一些偏心,一些不忍,一些动容。
“总是,子晟此番是为你而伤……”
“行了。”
越姮拦住丈夫,没让他继续说下去,子晟和阿瑜,无论是哪个孩子,都有他们自己的主意,他们做长辈的指手画脚,反而不行。
不是她非要泼冷水,子晟要什么,他会明说,他既不说,要么是没那个打算,要么是有什么顾忌。
而阿瑜显然,也不准备回头的,倒是真的长大了,不再是子晟勾勾手指头就能牵着走的。
“子晟和阿瑜从小便不算亲近,也没长在一处,后来……”越姮也想到了前几年乱七八糟的事,小女儿又一次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现在好不容易关系好点儿,你可别再又让他们生恶。”
“那阿母可知,从前子晟兄长为何对我唯恐避之不及?”文瑜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抓住这个机会,帮凌不疑一把,“当然从前也是因为我行事蛮横不讨喜。”
双手抖得有些厉害,这是外人不能在圣驾面前提的,也是她上一世到头没能一清二楚的,现在只有他们三个人。
“儿臣长在越侯府,而二姐和三兄小时得母后养育过,舅父很是介意他们对长秋宫的维护,故两边并不亲近,三兄有时也不满舅父芝麻大小的事都要弹劾长兄。比起他们,儿臣与其说是皇家的公主,倒不如说是越氏之女。”
文瑜说着,终是吐出两个字,“孤城。”
“你说什么?”文则崇和越姮脸色大变。
“父皇和阿母可知,为什么越家军没有及时赶到?”文瑜抬手叩拜,行了一礼,额头冰冷一片。
她是不聪明,不擅心计。
但她知道这件旧事是很多人的心病,既然掌握着先机,总要用上一用,不枉费她走这一遭。
越家军没能赶到,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子晟兄长对此事耿耿于怀。”
杀了凌家满门,被放逐五年。
这一世再怎么样,总不会更糟糕。
后来,当梁邱飞再携着那只锦盒到文瑜的公主府时,她收下了。
当玉环不大不大小刚刚好套进手腕时,她笑着流泪。
她祈祷着,万事皆能如她所愿,也如他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