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葬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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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堵破败的老墙前，一块白色的麻布被折起四角铺在地上，“卖身葬父”四个字赫然写在上面。
笔墨并不流畅，只足以辨认，字周围晕开浅浅的痕迹。
往里，横着一具尸体，尸体上盖着一块白布，显露的轮廓五大三粗，显然，这是一位成年男子。
一位少女跪坐在尸体之后，身上的衣物破旧不堪，身材瘦弱，低着头，显得柔弱又可怜。
很多百姓围在这里看热闹，但也不乏真有些龌龊心思的人。
“不是说卖身葬父？头都不抬，爷怎么估价啊？”有人调戏道。
说着就有仆从把旁人推开，让说话那人硬生生从外圈挤了进来。
程烟染一看，这不就是典型的地头蛇恶霸行径？
打头挤进来的那个人，面容猥琐，鼠面蛙嘴，身材矮小瘦弱，偏偏还对自己没有一点清晰的认知，身上穿着不合身的华贵衣裳，戴个一晃一晃的金色瓜皮帽，还故作倜傥的摇着手里的扇子。
程烟染小声吐槽：“他不会以为自己很帅吧……”
长鱼簌听见了她的吐槽，忍不住笑了。
程烟染也被挤到了，往旁边挪了挪。
跪坐在地上的少女闻言抬起头，面对着众位，以供估价，好像这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少女虽然身上不见得有多整洁，也面黄肌瘦，但胜在五官分明，养好了模样也不会太差。
刚刚摇扇的那个恶霸男看着她的样子打量了一下，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猥琐地笑了一下，然后开口：“多少钱？爷要了。”
程烟染听见身边有人轻声交谈：“这金家少爷是想……”
他身边的人轻轻打了他一下：“小声点，万一被听见了怎么办？”
那人又有点不服气地回道：“他们不会管我们的。”
“哎，那姑娘也是可怜，偏偏被金家的人看上了。”
“对啊，原本也许会有好心人买下她，现在谁敢与金家抢人啊。”
程烟染实在没忍住，往边上挪了下，问这两位大哥：“两位大哥，请问这是什么情况啊？”
这两位大哥看她年纪不大又目光单纯，就不设防备，一开始先开口的那位大哥估计有着充沛的解说欲，就一边张望四周，一边小声地跟程烟染说关于金家的事。
这金家是近年来靠倒卖外货新起的商贾之家，如西域的汗血宝马和香料，几乎市面上七八成的汗血宝马与香料都与金家有关。
金家财力雄厚，府宅更是如姓，金碧辉煌，豪奢不尽。
不过西城到处都是富有的人家，这也不算什么。
让人难言的是，金老爷一把年纪才发财，就会想把之前没享受过的都享受一遍，他的原配夫人早死了，再发财之后娶了十几个小妾，有些女子不同意的还会在暗地里做手脚，拿家人威胁，逼其乖乖做妾。
这还不算，金老爷早年忙于倒卖外货，再加上原配夫人早早去世，对其独子金裕疏于管教，使其长成了和他爹一样好色恶劣的模样，更甚时会在床上进行虐待。
之前就有早出摊的商贩看见金府有人抬着一袋重物去了不远的山上，后来有人去采蘑菇的时候发现了尸体，据说面容尽毁，身上都是烫伤和鞭痕，那处也破碎不堪。
再加上刁主恶仆，狗仗人势。
所以在西城，一般情况下，百姓见到金家人都绕道走。
大哥说完，程烟染还愣着，以她的现代阅历，还不能很自然的消化这样的事情。
另一位大哥有些害怕：“都叫你小声一点了，被人听见怎么办，我们惹得起金家吗？”又看了看程烟染，“姑娘，你也尽量小心，被金家人看上就麻烦了。”
说罢就拉着那位解说大哥走了。
程烟染偏过头看回卖身葬父的少女，此时她正在和金家人冷静的议价，眼睛和嘴都透露着冷漠。
仿佛对自己的未来没有任何期待。
“霁儿，怎么办啊？”程烟染的内心在拉扯，一方面她一具十二岁的身体在这里完全没有优势，贸然出头还会让自己也陷入困境，另一方面，自己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别人深陷泥潭而麻木不仁呢？
长鱼簌这个时候又没有了小孩子那样的娇俏，也许是感受到程烟染内心的矛盾，反而显得成熟了许多，“烟染，我们不能和他们当面起冲突。”
“不能当面？”程烟染抓住了关键词，本来她一瞬间还想着要竞价买下少女，但是现在在金家的地盘，说不定会吃亏。
这里人多，首先就不太好逃；其次金少爷那里有好几位壮汉家丁，硬抢肯定没胜算。
看来得等一下时机，等他们走出了人多的地方再见机行事。
那边似是终于谈妥了价格，二两银子。
看着交易已经达成，围观的人散去了。
金少爷留下了两个家丁看着少女，让她在今天之内就把父亲下葬了，晚上再把她带回金府。
吩咐完就走了。
程烟染跟在少女他们后面，两位家丁抬着她的父亲，出入了棺材铺，纸钱铺等地。
最后来到了不远的山上。
这山上到底埋了多少尸体？
程烟染借着灌木隐藏自己的身影，看着家丁开始挖坑，无暇顾及少女。少女在父亲的尸体旁跪坐着，嘴小幅度的张着，好像在交流着什么。
真可怜，亲人离世，可能还没有接受现实吧。
程烟染是个孤儿，当年温柔可亲的孤儿院院长离世的时候，程烟染也花了很久才接受这个事实。
所以她很能理解少女。
趁他们在挖坑的时候，这是一个逃跑的好时机。
程烟染偷偷摸摸地弯着腰，爬到少女正面对的一棵树后面，探出头冲少女招了下手。
少女看见了。
少女的脸色震惊中又夹杂着疑惑。
她不会是被我吓到了吧，程烟染担心。
于是程烟染做了个口型：我是好人，我带你离开。
少女愣了一下，低下头不再看她。
程烟染突然有一种不被信任的无力感，就算自己看起来不是什么可靠的人，难道跟她走不比去那个什么金府好吗？
她背靠在树根，继续思考怎么才能让少女相信她。
余光看见程烟染又躲到树后去了，少女眼中幽光一闪。
本来今天以为那姓金的会直接把她带回金府，这样自己就可以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用腰间的短刀杀了他。
谁知道他居然先放自己来安葬“父亲”，总不能真让他们把阿千埋进去。
刚刚本来变更了计划，想让阿千在他们挖坑挖得精疲力竭的时候跳起来把他们推下去，不过这样，一是不一定能封口，二是自己和阿千加起来不一定可以胜过两个家丁。
这时候来了个多管闲事的家伙，虽然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但也聊胜于无了。
程烟染听见少女的惊叫声，一骨碌从地上窜起来，看向发声源。
少女正瘫坐在地上，撑着手一步一步往后挪，“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家丁面面相觑，松开手上的铲子，又上前一步，其中一位开口，“我们没做什么啊，你不会是这里有问题吧？”又指了指脑袋。
“会传染吗？”
“嘿嘿，那里和脑袋相距甚远，如何传染啊？”
“说得也对，哈哈。”
污言秽语，不干不净。
程烟染实在忍不住跳了出来，管他呢，到时候大不了摆出身份，他们好歹也不敢动安平侯府的人。
“你们在干什么？！”
两位家丁叉腰扭头，看见程烟染，正欲上前看个究竟，突然，一直躺在地上的“尸体”诈尸了。
他一下子跳起来，用一只手扼住了一名家丁的喉咙，再用腿夹着他。
少女也上前帮忙拼命抓住另一个家丁的手，不过明显不敌，程烟染呆了一下，也冲上去帮少女的忙，顺势将他往挖好的土坑里推。
这样的紧急情况下，程烟染还觉醒了奇奇怪怪的生物本能，咬了那个家丁几口。
最终，“尸体”制服了家丁，并将他捆了起来，堵住了嘴巴。
程烟染和少女也合力将另一位家丁推下了土坑，土坑下有块石头，他磕上，晕了过去。
程烟染还担心自己是不是杀人了，经少女提醒才发现，他的胸口还在起伏，还活着。
松了一口气。
回头发现少女和诈尸的大叔都看着自己。
程烟染这才发现，这位大叔虽然身材高大，但只有一只手，腿也有点跛。
裴墨先开了口：“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待三人下山走到了一块空地，才歇了一下。
“两位好，小女子是在闹市上偶然得见二位，便跟随而来，想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程烟染有点局促地先开口，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真的会有诈尸啊？
“是吗？可……”那位大叔满脸不信任，却被少女打断了。
“多谢姑娘的仗义相助，若不是姑娘，恐怕小女子今天……万没想到，父亲竟然还活着，前几日，父亲忽然晕倒，毫无气息，所以我才会以为他已离世。谁知今日竟活了过来！”少女喜极而泣，道着个中缘由。
程烟染见不得女孩子哭，手忙脚乱地摸出身上的手帕递给少女。
阿千：这话听着怎么扎耳朵呢？
少女按了按眼角，握着手帕，看向程烟染：“小女子姓裴，单名一个墨字，敢问姑娘芳名？”
裴墨？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葬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