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与打柴人》坤坤芹

4、第七天

　　声音不大不小，反应过来自己喊了什么后，卿云心中一紧，但随即有些泄气。

　　他在屋外，应当是听不到她的声音的。

　　卿云按着胸口，喉间动了动，想要压下翻涌上来的不适感。

　　“怎么了？”

　　赵景川擦着手上的水珠，出现在了门前，看着卿云捂着胸口难受的样子，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快步走来。

　　“哪里不舒服？”

　　声音还是一贯的淡然。

　　卿云被哽得眼尾都有些泛红了，听到赵景川的声音在耳边，不由得哽着泪撇嘴抬头看向他。

　　赵景川看见卿云眼角的泪光，没什么表情，但是微微有些皱眉，还是有些担忧。卿云喉咙难受得很，艰难地挤出一个字。

　　“水......”

　　“水？”赵景川有些愣了，随后极快地反应过来，朝着门外走去，不多时便回来了，手上端着一碗水。

　　“慢慢喝。”

　　卿云接过，连忙喝了两口，一碗水见底，卿云才觉得舒畅了些。舒了口气，卿云发觉赵景川没有说话，抬眼望去，看到赵景川正盯着床边矮桌上的点心。

　　“吃不下吗？”

　　赵景川淡淡开口，看向了卿云。卿云连忙摇头，说道:“不是的，是我吃的太急了，所以才噎着了。”

　　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急切，似乎是怕眼前的男子误会。卿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些心虚，想要解释，但是看着男子瞥过来的眼神，卿云心中更加发虚了，声音也小了下来。

　　“......好吃的。”

　　女子小声地说，听起来还有些委屈。

　　赵景川又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人，自然听出来了，垂下眼，一言不发转身走了。卿云在身后皱着眉，不是很明白自己心里突然涌上来的酸涩。

　　自己这是怎么了？

　　就算是与群臣激辩，与老二老三周旋时，自己也没有这种情绪，这种心里发堵，眼眶酸胀的感觉，十分陌生。

　　脚步声传来，卿云抬头，赵景川端着一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过来了。

　　“这是药，喝了好得更快。”

　　卿云看着伸到面前修长的手，咬了咬唇，一言不发地接过药一饮而尽。

　　赵景川倒是有些惊讶卿云今天的干脆，这是......委屈上了？

　　刚才看过来时眉眼低垂着，嘴角也撇着，明显不太开心，她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只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委屈？

　　赵景川想不明白，最后觉得这可能是卿云的一种手段，试图激起他的怜爱？

　　不太像。

　　心里否认了，也更加迷惑了，赵景川扬扬眉不再猜测，接过空碗准备出去。

　　“赵景川。”

　　卿云叫住了他。

　　赵景川回头问道:“怎么了？”

　　“我想......”卿云有些犹豫,说道:“......沐浴。”

　　太久没有沐浴，卿云觉得自己身上都有味道了。但是就如同卿云猜测的一般，赵景川回答:“不行。”

　　“你的伤口不能沾水。”

　　“但是我想擦一擦，身上有些汗，不舒服。”

　　看着女子期待的双眸看着自己，赵景川端着碗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转头出去了。

　　卿云丧气，虽然知道赵景川大概率会不允许，但是这般冷情还是让卿云心里有些不舒服。揉搓着被角，卿云低着头，兀自不开心。

　　手中动作一顿，卿云微微皱眉，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心中开始有一些慌乱起来。

　　萍水相逢，皆是过客，自己怎能因为男子的态度而不知所措？冷静，冷静下来，杂念太多，破绽也就越多。

　　自己如今，经不起任何的失败。

　　卿云深吸一口气，闭着眼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再睁眼时，眼里已经恢复了清明。

　　冷静下来，卿云倒是想清楚了许多。想到开始男子容颜的惊艳，再到后来自己都没太发现的信任与依赖，卿云心中下了决定，伤一好就下山，不能在这里久待了。

　　卿云倒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栽倒男色身上。

　　想着前朝因为美色而引发的后果，卿云的心也定了下来。这些年的腥风血雨，足以让她变成心思深沉的摄政王。

　　再次怀疑起赵景川的身份时，稳重的脚步声自门口传来，卿云转头，看到赵景川端着铜盆走了进来。

　　铜盆被放在地上，赵景川收了矮桌上的点心的水，转而将铜盆放在了上面。

　　大半盆水，边上搭了帕子，水雾袅袅，是热水。

　　卿云惊诧地看着他。

　　赵景川并没有说话，起身走到一边的柜子旁，打开柜子取出了里面的药瓶和细布，在走过屋中央的桌子时，又从里面翻出了一套衣裙，全部放在了床上。

　　“这是药，你正好换了，注意伤口不要沾水。”

　　“旧的衣服脱了扔在地上就可以了，我会处理。若是有事，喊我一声，我就在屋外。”

　　赵景川说着，把矮桌搬到了床边，方便卿云动作。搬完后赵景川站直身子，看向卿云，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卿云登时心里有些复杂，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问道:“刚才，你是听到了我喊你的名字吗？”

　　赵景川皱眉，有些疑惑，随后反应过来卿云说的是什么时候。

　　“是，我以前当过斥候，耳力极好。”

　　斥候？边军中的斥候，确实是有真本领在身上。卿云压下疑虑，回了句“谢谢”。

　　赵景川也不再多留，收拾东西出去关了门。

　　卿云拿起药瓶，心中的疑虑更加深重。若他真的只是边境退下的军人，如今当了农户，那到还好，是卿云的运气不错，碰上了好人。可是，若一切都是假的......

　　卿云不敢再想，看着冒着热气的水，伸手解下了身上的衣服。

　　腿上只有零星的血痕，上半身也还好，只有腹部和手臂上有划伤。卿云解开细布，看着已经结痂的伤口，拿过一旁拧干了水的帕子。

　　因为要上药，花费的时间难免多些，卿云穿好衣服后，差不多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了。

　　看着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卿云叫了赵景川进来。赵景川进来了，一言不发地把所有都收拾好后，问卿云:“饿吗？”

　　卿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饿。”

　　她刚才只吃了一块糕点，自然还是饿的。赵景川颔首，起身出去，回来时端了碗米糊回来。

　　卿云吃着，觉得这味道很熟悉，又喝下一勺后，卿云问道:“这个是......”

　　“刚才的点心。”赵景川知道卿云要问什么，回道:“之前的太干了，我便加了水把它煮成了糊，还加了一点糖，好入口一些。”

　　“怪不得。”卿云搅着碗中的糊，说道:“怪不得好吃了一些。”

　　“外面还有。”

　　卿云吃了两碗，吃的都感觉有些撑了，赵景川又接过空碗，到了外面收拾，跟昨日不同，这次过了很久，赵景川才回来。

　　卿云也没问，就看着赵景川再将柜子里的被子抱出来铺在地上，随后灭了灯，就躺下了。

　　屋内片黑暗，卿云也躺下了，睁着眼看着透光的窗户。

　　“这是第几天了？”

　　卿云突然问道。赵景川没有睡着，淡淡地回了一句:“第七天。”

　　果然。刚醒来时卿云以为自己并没有睡多久，而后赵景川又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卿云便没有多想，以为就过了一两天。可是刚才她擦身子的时候发现伤口上的血痂已经在脱落了，她便意识到，自己可能不只是睡了一两天。

　　七天了，自己失踪已经过去七天了，那京城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了。

　　想着弟弟和母后，卿云叹了口气。

　　听着女子的叹气，赵景川睁开了眼，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若是想，我可以随时送你下山。”

　　这正是卿云要的。山路崎岖，而且她不认识路，就凭她一人，怕是很难走出去，赵景川愿意帮她，她自然乐意。

　　“谢谢。”

　　卿云道谢。赵景川听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困意来势汹汹，卿云打了个哈欠，闭上眼就睡着了。

　　翌日醒来时，赵景川早就不在屋内，卿云看了一眼日头，掀开被子，准备起身。

　　昨日里偶尔还会感觉身体疲乏困倦，使不上力气，今日要好了很多了，卿云猜测可能是昨晚赵景川让她喝的那碗药起了作用，不过还是怕双腿无力，撑着床沿站了起来。

　　确实是比昨日好多了。卿云缓步做到桌前，洗了把脸。

　　没有不适的感觉，卿云放心了，转身走向了房门。将木门拉开，阳光照了进来，洒在身上暖暖的，卿云站在门口，闭着眼吸了口气。

　　屋子里待久了自然是闷，如今可以出门了当然是舒服惬意。卿云满足地吐出一口气，再睁眼时，赵景川就在不远处看着她。

　　卿云心中陡然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