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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夜半灯前十年事,一时和雨到心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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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着头的女子着了一身月牙儿白的宽袍,长长的广袖边缘似乎是刺绣着看不大清楚形状的花朵,妖异的红色格外醒目。清淡的月光流淌而过,慢慢的,一滴鲜红的液体顺着女子袖中依稀垂下的一痕几乎看不清形迹的银亮缓缓滑下,无声无息的融入地面上诡异的红。地面上面朝下趴卧的人看不清脸面,被他压在身下的女人脸面清秀而干净,长发尽数披散在布满地面的红色液体中。一朵新鲜娇嫩的白百合温柔的绽放在女人的颈侧,花瓣是近乎透明的白。红白黑诡异的交织。液体渐渐从两人身下蔓延出来,空气中安静的弥漫起蛊惑人心的味道。
静默的站了一会儿,女子缓缓迈开步子,衣摆随之拖曳在地上,浸染出与广袖边缘一模一样妖娆的花朵。她朝着正对面的柜子走去,袖中垂下的银亮划过那朵百合,白色花瓣上氤氲开一丝红。步伐轻轻踏在地面上,没有声音,空气都没有波动。
七月十五中元夜,百鬼夜行领路人。
停在柜子的正前方,女子缓缓的抬起了头。月光从窗外流淌进来,恰巧照在她脸上,清秀而干净。唯一不妥当的是,这女子的脸与无声无息躺在地面上的女人一模一样。
大约是有老鼠,柜子里微微窸窣了一声。
她一直低垂着的眼睛慢慢抬起来,黑色的瞳孔没有丝毫的温度,让人忍耐不住想要尖叫起来却又像深渊一般,沉溺直至不能呼吸。
直直的盯着柜子,一直面无表情的女子苍白的唇角忽然微微弯了起来,一抹冷淡的笑意生生勾勒出嗜血的杀意,话语冰冷而温柔。
“他们都死了,原本你是最不该存在的,可是为什么却只有你还在呢?”
话音落,女子扬起手臂,一直掩盖在广袖中的手迅捷的伸向了柜子,那抹看似若隐若现的银亮瞬间绷直,将柜子拦腰斩成了两段。一个影子从柜子里急速站了起来,然后瞳孔瞬间放大到了极致看到的只有女子指尖一点鲜红与不带一点风声却闪电般正对眉心刺来的银色光芒。避无可避!
“啊!——”
猛然间坐起身来的男人缺乏焦距的瞪视着前方,放大的瞳孔恍惚恢复了过来。屋子里一片静谧,笼罩着银白色流淌一般正渐渐黯淡下去的月光。男人镇定下来,摸了一把自己的衣衫,果然上好料子的内衫被冷汗浸透冰凉的贴在身上。定了心神,他顿时觉得身上冷汗粘腻的难受,于是翻身下床,披衣开门走进院中,打算找些水冲洗。
“公子。”一个黑影飘然落在他面前,单膝着地,低头恭谨的称呼。
他皱了皱眉:“羽风?刚到就来了?你倒比我料的要早些。起来说话。”
羽风站起身,扯下蒙脸的黑巾。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眼睛却如同鹰鹫一般尖锐。
“属下查探得之先前消息属实。但虽然传闻名单上仅仅是与江家交好的几个世家,最近那边却另有他人来往。”
“那些所谓的世家自然是有的,这一点自不必说。倒是那些来往的都有谁?”
“年龄合适的有两个,川中唐门上代唐二的独生子唐桥,还有天山白玉京的言远。”
“是吗?”男人闻言挑了挑眉,顿了一下道:“唐桥倒还罢了,言远也来了?倒是有意思……”
兀自沉思了片刻,男人朝着羽风挥了挥手:“你先回去歇了吧,明日我会告诉羽云你回来了。过几日我可能会出门,到时你随我去。”
“是。”羽风答应着,迟疑了一下又道:“公子召属下回来,那边的情况?……”
“用不着盯着了,事情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男人袖手望向远处的天空,晨光熹微,快天亮了吧。
打发走了羽风,看天色将明,本打算匆忙寻了水稍微擦身的男人便唤起了随身侍女,吩咐准备热水和干净内衫来。
泡在热水中放松着身体,他抬起右手揉按上额头,微微用了些力道,梦境中延续的头疼方才缓解了下来。
“公子脸色不大好,是昨夜没有睡好吗?”拿了换洗衣物进来的羽云向来轻柔的声音里透着些担忧。
“我没事,”他仍然闭着眼睛揉按着额头,“羽风回来了,你若想就去看看他。另外用过了早饭让人去请玄叔过来。”
“多谢公子,早饭后我去请玄叔过来再去见羽风。”羽云没多说什么,放下干净内衫施了一礼便退了出去。男人一动不动的泡在热水中,若许年前那个流淌着月光安静到诡异的夜晚,果然是早就刻在了心底。忘?他勾起唇角冷冷笑起来,睁开眼,瞳孔深处隐约有什么情绪一闪而逝。
“公子让我来有事?”知命之年的顾玄进了屋方要行礼就被男人揽了起来。
“玄叔最近总是这样,我怎么敢当,今日请玄叔过来是我有事要与玄叔商议一二。”亲手给顾玄到了茶,他坐回去微微笑道,“十余年前的旧事,想必玄叔不比我记的少。咱们这些年心心念念无时或忘的东西,只怕倒有人早抛到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了。玄叔你看,一晃眼居然也这么多年了,我多少总比当年强些。倘若他们忘记了当年的事或者,我们是不是该做些什么,提醒一下总是好的,您说是吗?”
“不错,”顾玄身上散发出阴冷的气息,他放下茶盏道,“他们本是最该记住的人,这些年听说倒是逍遥的紧。公子让我来,想必是已经有了计划了吧。”
“计划说不上,自个儿的打算倒是有几个。今晨羽风回来,提到唐家的唐桥和白玉京言远都去了那边,推波助澜之下不知到时候会有什么效果。”
“唐家和唐桥都稀松平常。自从白玉京失势以来言远倒是头一个常在江湖中走动的人物。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公子还需留意一二。”顾玄略一思索开口提醒道。
“这我自然知道。既然您也觉得那些人若是忘了着实可惜,那我过两日就出门去游历一二,到时候羽风跟我去就好。家里的事,就劳烦玄叔操心了。”男人站起身来,笑容温和似乎透着深情,目光穿过厅堂着落在不知名的虚空中。顾玄随之起身,同样望向厅堂外,表情中透露出不由自主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