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配》嬴束

7、第七章

　　齐百川黑了脸，尚未发作，齐百鸣倒先恼了，嚯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道：“六少爷不愿复合，也不必如此折辱我哥，我们虽是庄稼人，却也本分规矩，不是用来给人取笑的，六少爷如何拿了娼妓来比我哥！我哥此番前来本好意，既六少爷如此看不起我家，这婚退了便退了，到时六少爷逢了灾难，莫说我家忘恩负义。哥，我们走罢，省得在这里被人取笑。”
　　齐百鸣拉了齐百川就要走，齐百川却道：“你先出去罢，我和六少爷说两句便来。”
　　齐百鸣道：“他都这般侮辱你了，还有什么话好说？”
　　齐百川道：“你先出去，不必担心。”
　　齐百鸣只好走了出来，关上房门。
　　齐百川这才道：“你平日虽胡闹了些，从不会这般羞辱人，如今突然讲起这样的话来，必定有个缘故。”
　　李星辰狡黠一笑，朝他招了招手，低声道：“你过来，我跟你说。”
　　齐百川坐到床前的矮凳上，李星辰附耳低语道：“齐兄，我知你不满这婚事，只是为了孝义二字，不得不委屈了自己，你应该知道，我也不满这婚事，我好好一个男子，何苦要娶个男妻？我又没有龙阳之好，难不成把你娶回来让你独守空房？况且，你我真不是一类人，你有凌云壮志，我只想混吃等死，我们两个即便在一起也注定不能长久，为何不提早散了，各得其所？你看我为了退这婚，连苦肉计都用上了，好不容易才让我爹松了口，你可不能拖我后腿，让我白挨你一顿好打啊。”
　　齐百川扭头看向他，一时没有说话，李星辰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不由问道：“你不会真的想与我成亲罢？”
　　说完，不等齐百川回答，立刻拍拍自己脸上的肥肉，道：“你看我，又胖又丑又蠢，你是害了多大的眼疾才能看上我？齐兄，快告诉我，你没毛病。”
　　齐百川这才道：“你我自幼一处长大，又有婚约，我自然是把你当亲人看的，我只怕退婚于你不好，别又三灾两难的，伤了性命。”
　　李星辰笑道：“这就不劳齐兄费心了，人的命是自己的，哪里就像个菟丝花，非得绑上别人的命才能活下去，若真是如此，这是我的劫，我受着便是了，用不着拖累别人。”
　　齐百川望着他，久久不语，直到齐百鸣在外面敲门催促，齐百川才向李星辰拱手道别：“既如此，我便不再多言，若以后有用到齐某处，六少爷一定要告知我。”
　　李星辰笑道：“那是自然。今日一别，齐兄定前程似锦，到时候少不得找齐兄讨酒吃，只我有一言，道，‘快意时须早回首’，望齐兄莫忘，自当富贵长久。”
　　齐百川道了谢，别了李星辰，又向李老爷告了别，说此姻缘无可挽回，李老爷叹息一场，送齐百川出门，齐百川原样揣着庚帖和回帖，随齐百鸣家去了。

　　齐小妹在门口翘首以盼，见两人回来，问明了情况，听到说退婚一事已成定局，不由得崩溃大哭，跑进了自己房间。
　　齐百鸣恼道：“好好的，哭什么？那六少爷又不是金枝玉叶，离了他，还能死了不成？”
　　齐百川劝道：“他只一时气我打他说了句混账话，原也是我的错，不必耿耿于怀，虽是退了婚，我们还欠他家一份恩情，李老爷待我家也不薄，断不能为了此事就与人反目成仇。”
　　说罢，进了院，回了爹娘退婚的事，又到齐小妹屋前敲门。
　　齐小妹也不应，只是趴在床上闷头大哭，齐百川只好在门外道：“小妹，我知你心中担忧，退了聘礼，我们定要过一段苦日子的，不过你放心，过几日我就去济北军报名，听说参军每月都有二两银子，上阵杀敌得了人头还有赏赐，到时候我都寄回来，咱们日子断不会比现在差了。”
　　齐小妹听了，呼啦一声推开窗户，泪眼婆娑地哭道：“大哥想的是极好的，却不道战场凶险，刀枪无眼，多少人白白丧了性命，我们苦些便苦些，大哥何必为了些银两不顾自己性命？”
　　齐百川道：“我主意已定了，小妹不必忧心，能凯旋归来最好，若是不能，朝廷必然也有抚恤津贴，到时候便是没了我，有了抚恤津贴再加上你二哥的帮衬，你也能许个好人家。”
　　齐小妹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得攥着帕子站在窗边默默流泪。

　　齐百川与爹娘说想要参军，爹娘均不同意，齐老爹道：“虽说大将军这几次都打了胜仗，但谁不知道北人骁勇彪悍，我们这几次胜仗也是惨胜，其中死了多少人，看看我们旁的几户便知晓了，军籍之人想躲都来不及，你又不是军籍，又没比别人多几个脑袋，凑什么热闹？就算退了婚日子就大不如前了，也不能让你为了这些去白白送命。”
　　齐百川道：“北地距离京都不过千里，若北地失守，京都必然不保，京都不保，朝廷震荡，到时烽烟四起，北人铁骑烧杀掳掠，毁我家园，辱我妻女，我等小民又如何能安享太平？若不趁此机会一鼓作气灭了北人野心，等待我朝子民的，必将是无穷后患。爹娘如若疼惜孩儿，还是放孩儿去罢，儿子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将来受北人践踏。”
　　齐老娘道：“便是去战场，那么多人，少你一个又有什么影响？”
　　齐百川道：“少我一个，确无甚影响，倘若人人都不愿去，那我朝江山，又有谁来守卫？一沙虽小，聚沙却能成塔，倘若一沙也不聚，塔又何来？”
　　“大哥说的极对，”齐百鸣道，“天下好不容易稳定，怎能让北人再来残害？大哥既有此胸襟抱负，爹娘该高兴才是，为何还要拘着大哥不愿放行？纵使侥幸一世安稳，若非大哥所愿，又有何益？横竖我也不小了，也读了这几年书，爹娘不必事事都仰仗大哥，使唤我也是使得的，亦或者，爹娘眼里，大哥才是可靠的人，我是个无能之辈？”
　　齐老爹叹息道：“入秋就要院试，若是耽误了，岂不是要再等一年？”
　　“若能驱走北人，安定了边界，便是耽误一辈子，又有何妨？”
　　见齐老爹还在犹豫，齐百鸣又道：“爹若不让大哥去，我看我也不必再读书了，爹可知官场比战场更为残酷？哪个为官做宰的不是步步谨慎如履薄冰，唯恐一步走错便人头落地？倘若我为官之后不慎获罪，到时牵连的便是全家甚至九族，爹娘若想一世安稳，怕是这世上无处可寻，纵使我兄弟二人守着爹娘哪也不去，焉知没有旱涝饥荒灾祸病痛不期而至？爹莫非已经忘了十几年前因为病重家贫借李家二十两银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