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配》嬴束

8、第八章

　　齐老爹默然半晌，重重地叹口气，道：“罢了，你说得对，横竖不过如此，去便去罢。”
　　齐老娘坐在一旁默然不语，见齐老爹松了口，也未反对，只悄悄抬手飞快地抹了一把眼角。
　　齐百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给爹娘重重磕了三个头，含泪道：“谢爹娘成全！”

　　五日后，齐百川去城北校场报了名，彼时尚早，应招之人寥寥无几，募兵官看齐百川体格坚实，又会刷枪舞棒，进退有度，颇有大家之风，当即录了齐百川的名字，叫他回家收拾行李，明日便随军训练。
　　恰巧大将军披坚执锐，金戈铁马，带着一队骑兵一车辎重进了校场，齐百川远远望见，连忙让路回避。
　　大将军的坐骑走到齐百川面前，忽然停了下来，就听大将军问道：“可是报名了？”
　　齐百川慌忙跪倒，叩头回道：“回将军，是的，小人这就回家收拾行李，明日便来训练。”
　　“好！”大将军手一挥，命道，“赏银二十两。”
　　又嘱咐齐百川：“回家好好安顿了父母亲人，去罢。”
　　齐百川连忙谢了大将军，就见随行的士卒打开车上的箱子，取了两锭十两的银子交于他，齐百川又谢了，拿出手帕将银子包好，揣进怀里，往家去了。
　　此后，大将军派人放出话来，首日应招的非军籍百姓，录用之后每人赏二十两银子，次日应招的，赏十两，第三日赏五两，三日之后不再募兵，训练一月，奔赴战场。
　　陆续有几人领了二十两银子回家之后，门可罗雀的济北军校场忽然就挤满了人。

　　齐老爹卖了些田产，凑了三百二十两银子，和齐百鸣一起去了李家。
　　齐老娘给齐百川打点好了行李，坐在床边不住叹气，齐百川安慰道：“娘不必如此忧心，老先生说我命硬，既能给六少爷挡得了灾祸，上了战场，应不至于立刻丧命，虽说北人彪悍，我军这几仗伤亡惨重，可也有大多数人活着不是？娘何不想想，既我命硬，或许能跟着大将军凯旋而归呢？”
　　齐老娘转身抹泪，站起来出了西屋，来到自己屋里，打开衣橱拿出一套崭新的男子衣裳，摩挲了半晌，又放了回去，盯着那衣服呆呆地落了一回泪，忽又把衣服拿出来，走到西屋，放到齐百川面前。
　　“这衣裳本是为你成亲做的，你仔细看看，好好记着，这衣裳我为你收着，等你归来，我为你寻一门好的亲事。”齐老娘说着，再忍不住，泣不成声。
　　齐百川连忙跪下，握住齐老娘的手，也哭道：“娘放心，百川一定……平安归来。”

　　李星辰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拨着算盘珠子，听李老爷巴巴地讲齐家如何非要退还了那三百两聘礼，又要把十几年前定亲时那五十两也退回来，奈何手头银两不够，先退了二十两，承诺剩下三十两一年内必定退还。又说齐百川从了军，一月之后就要奔赴战场，不知未来如何。
　　最后李老爷叹息道：“百川那孩子是极好的，齐家虽不富裕，家风却是别家不能比的，只可惜你这孩子受不得拘束，听不得人劝，不知良缘可遇而不可求的道理，非要退婚。”
　　待李老爷说得无话可说了，李星辰才把算盘往旁边一推，扭头看向他爹，道：“爹，我疼，你帮我看看，后背的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李老爷忙帮李星辰脱了中衣，一看背上的绷带，果然有一处又渗出了斑斑点点的血来，慌得连忙叫小厮去叫大夫，心中惊疑不定，道：“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又崩裂了？”
　　正手足无措，忽又见枕头上鲜红一片，李星辰却半闭着眼睛，浑然不觉，李老爷吓得差点跌倒在地上，忙扶着床沿，颤巍巍地拍拍李星辰的脸：“儿啊，醒醒，快醒醒，你这是怎么了？”
　　李星辰连忙睁开眼，吸吸鼻子，环顾四周，问：“怎么了？怎么了？”
　　说着，只觉有鼻涕不受约束地流下来了，用手一擦，擦了一手血，再低头一看，半个枕头都红了。他忙捂着鼻子从枕头上爬下来，道：“爹，水，冷水，快！”
　　李老爷忙叫丫鬟打了冰冷的井水来，李星辰忙把脸埋进水盆里，小心地吸进鼻子里再呼出来，一盆水很快就红了，丫鬟又换了一盆水，大夫也随后赶来，见此情景，忙上前帮忙，接连换了三盆水，鼻血才堪堪止住。
　　大夫嘱咐李星辰不要碰鼻子，又让丫鬟用毛巾浸了冷水给李星辰敷了额头，告诉李老爷道：“老爷不必惊慌，只是天干物燥，流鼻血罢了，每天在地上泼点水就好了。”
　　李老爷好半天才缓过来，擦擦额头的汗，谢了大夫，忙叫丫鬟往地上洒水。
　　大夫又帮李星辰看了后背的伤，只道是活动不当，涨开了伤口，给他上了药，重新包扎了，叫李星辰好生静养，且不可随意乱动。
　　李老爷谢了大夫，付了药费，让小厮送大夫出去，坐在床头叹息道：“刚退婚就出这样的事，爹心里着实慌得很，要不这婚还是别退了？我再去找百川说说，百川心软，这事定有转圜地余地。”
　　李星辰连忙拉住他爹的手，道：“爹，你莫忘了我这伤是谁打的，你再把他叫回来，怕我死得不够快么？我只是不该随意乱动，崩裂了伤口而已，流鼻血也只是天气干燥的缘故，以后注意一些就好了，何必再把那活阎罗请回来白白叫我受苦？”
　　李老爷怕李星辰闹脾气，只得按下这个念头，姑且看他身体如何。

　　好在听了大夫的提议之后，李星辰再没流过鼻血，背上的伤口一天天好了起来，再没有崩裂，只大概天热的缘故，李星辰比以往吃得少了些，那满身的肥肉竟也稍稍消减下去一些。
　　半月之后，李星辰可以下床活动了，爬得久了，手脚都有些不大灵活，他也只在院子里略走一走，树荫下站一会儿，又去了卧房里趴着，李老太太怕他闷，又怕人吵到他，便给他请了梨香苑的名妓，弹唱一些婉转悠扬的小曲儿给他解闷，李星辰听了，却是兴致缺缺，不一会儿便打发人走了。
　　李老太太只当那歌姬唱得不合李星辰的胃口，又花大价钱请了梨香苑的头牌，头牌也只弹了一首，李星辰就倦了，赏了银子，打发了人，独自趴在枕头上闭着眼假寐。
　　李老太太怕他自己闷出病来，只好又唤了李长旭来陪他玩。李长旭被他爹拘在家里读了半月的书，几乎要憋疯了，猛得了老太太的令，喜得差点给前来接他的小厮跪下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