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配》嬴束

16、第十六章

　　自打李老爷没了，李星辰再不去街上闲逛，只在家中侍奉母亲，帮忙打点生计，倒渐渐懂事起来。
　　秦家的小姐本就比李星辰大两岁，李老爷没了，他又要守孝一年，便推说女儿等不得，将这婚事退了，把女儿许了别家。
　　李老太太年事已高，李老爷病逝已令她悲痛万分，身体大不如前，秦家退婚，更让她气出病来，直在床上躺了半月，方才渐渐好转。彼时大少爷已从龙北回来，去李老爷坟上祭拜了，又忙着要走，李老太太趁他在时，按照李老爷生前的嘱托，将家产分了，嘱咐几个儿子好生守着家业，切不可忘了老爷的训诫。
　　众人皆以为李星辰自幼受宠，会多分几分家产，哪知分到手里却是最少的，别人皆是五十亩良田，六十亩中田，外加五六间生意兴隆的商铺，李星辰只有二十亩良田，三十亩中田，外加两间铺子，那铺子也是一间有些许盈利，一间不甚赚钱。
　　李星辰听了给自己分的家产，并无异议，五个兄长相互对视一番，以为老太太还给李星辰留了私产，都没有多言，只李长旭听了，觉得甚是不公，因此问李老太太道：“奶奶，为何我们几家都是一样的，单六叔的不同？”
　　三少爷忙拽住他道：“太太自然有太太的考虑，小孩子插什么嘴？”
　　李长旭道：“我虽是小孩子，却知道这样不公，爷爷没了，你们这些大人就来欺负我六叔了，连我说句公道话都不能了。”
　　李星辰听了，笑道：“你这孩子，怎能为了这种小事顶撞你爹？还不赶紧给你爹磕头谢罪？我原也不擅经营，便是多分我几分，最后怕也败落了，不如多分些与兄长们，尚可守住父亲的心血。”
　　李老太太道：“老爷生前，也是这个道理，辰儿不善经营，便将所有家业都给了他，也是守不住的，所以便只给他少分一些，只承望将来若他有难处时，你们兄长能帮他一把。”
　　五位兄长皆点头应了，独李长旭又道：“便是这样，仍是不公，守不守得住是一码事，分不分得公，是另一码事，奶奶为何要将这两码事混为一谈？奶奶素日疼惜六叔，如今为何又这样冷情？”
　　李长旭还要待说，李星辰忙截了他的话，笑道：“你这皮猴，该不是偷喝了我藏的酒，今天就如此大胆起来，连太太也不放在眼里了？你是如何找到的，又是几时偷喝的？我倒要好好审问审问你了。”
　　说着，便拎着李长旭出去了。
　　李长旭被他拎到院里，放到地下，仍愤愤道：“六叔，他们都欺负你，连老太太也由着他们，你如何不为自己争取半分，却还为他们说话？”
　　李星辰笑道：“天怪冷的，别在这冻着了，我前日买了葡萄，专等你来了一起吃，去我屋里玩罢。”

　　李长旭沉着小脸随李星辰去了他的房里，李星辰让丫鬟洗了葡萄，给李长旭端来，自己也拿起一个，看李长旭气鼓鼓的样子，不由戳戳他的脸，笑道：“你这样，倒让我想起一个人。”
　　李长旭闷闷不乐，道：“六叔如此游戏人间，安身立命的根本都要没了，竟还有闲在此说笑。”
　　李星辰拍手笑道：“更像了。”
　　李长旭没好气道：“像谁？我倒是看这世上除了我和六婶娘，再没有别人肯为六叔着想了。”
　　李星辰猛听了这么一句话，脸色微凝，想了一想，笑道：“你没有六婶娘了，你六婶娘已经退了我的婚，今后你六叔就是个光棍了。”
　　李长旭怔愣一瞬，道：“是了，六婶娘早已做了官发了财，再也不会理会咱们了，六叔怕是要孤老终生了。”
　　说着，竟然就哭了起来。
　　李星辰忙拿手绢给他擦脸，道：“好端端的，如何就哭了起来？”
　　李长旭扑到李星辰怀里，越发哭得厉害了：“六叔，你怎命苦至此？”
　　李星辰苦笑不得，揉着李长旭的头，问：“你这又何出此言？我好端端的，怎的就命苦了？”
　　李长旭不答，只埋在李星辰怀里痛哭不止。
　　李星辰只得安慰道：“莫哭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也不善营生，又照顾不来，田地铺子到了我手里只会越来越少，不会越来越多，原我只想要十亩地一间铺子的，太太劝了半天，我才又让她加了这些，你也不要怪太太了，原也不是她的错，她心里也不好受。”
　　李长旭闻言，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说：“便是六叔不懂经营，多一分产业，也多一分生计，将来才不用苦兮兮地过穷日子。”
　　李星辰道：“我孤身一人，用不着那许多产业。你小小年纪，莫要顾虑这么多，小心思虑过度长不高了。”
　　李长旭皱着小脸想了半晌，道：“六叔，你莫怕，我让我爹重新给你寻一门亲事，找个会打理的婶娘，将来你就不会孤独终老过苦日子了。”
　　说完，葡萄也顾不上吃，就风风火火地跑出了门。
　　李星辰追到门口，李长旭早跑没了影，只得望着空空的院落无奈摇头。
　　忽一阵风过，李星辰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待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摊开手掌一看，手心又落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他若无其事地合拢手指，返回房里洗了手，喝了两口水，便又去书房了。

　　李老太太自打分了家，精神便一日不如一日，时常梦见年轻时与李老爷一起打拼的日子。她自知时日无多，又操心李星辰的婚事，托人四处求了，大都顾虑李星辰尚在孝中，怕夜长梦多，不肯应，那不顾忌的，却又风评不好，李老太太怕害了自己儿子，因此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
　　李老太太强撑了半年，刚过了元宵节，一场病下来，也撒手人寰了。
　　李家兄弟依例为李老太太举行了葬礼，埋在李老爷的棺木旁边，各自守着自己的家业过活去了。
　　李星辰因分到的家产最少，祖宅便分给了他，他遣散了许多丫鬟小厮，只留了李来顺和李来喜两兄弟，并两个丫鬟帮忙打理家务，自己仍住在自己的屋里，深居简出，大半年不曾上街，街坊邻里几乎都快忘了还有他这么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