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配》嬴束

15、第十五章

　　八月十二日，圣旨传到青州城，齐家老小拜谢了皇恩，打点了行李，搬去城东御赐的府邸，四面八方的来宾帮忙的帮忙，贺喜的贺喜，一时间齐府门庭若市。
　　李星辰和兄长侄儿披麻戴孝将李老爷葬在了城西。李家人丁兴旺，产业颇多，李老爷又乐善好施，李家在青州城人脉颇广，前来吊唁的宾客络绎不绝，饶是如此，比起上次李家旁系一个子侄病逝，来吊唁的宾客还是少了许多，就连与李老爷交好的绸缎庄的陆掌柜也推说抱恙在身不便前来，只托人上了礼。
　　回来的路上，二小姐李星瑶坐在马车上与三小姐李星月抱怨道：“都道是世态炎凉，前我一直不信，现可算明白了，到底死人抵不上活人有用，见那家子飞黄腾达了，便也跟着捧高踩低，咱爹素日怎么待他们的，如今全忘了。”
　　李星月也道：“可不是呢，大抵是觉得咱爹没了，咱们李家就散了，仔细算来，咱家这几个兄弟姐妹，竟没有一个像爹那样能撑起这么大家业的，大哥为人忠厚，偏脑子不大灵光，二哥脑子倒是灵光，却是个孤僻的人，三哥倒是好的，却是谨小慎微，太太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还没他儿子有主意，四哥目下无尘，心高气傲得很，五弟是个机灵的，偏偏又是个怕老婆，六弟更别提了，小时候明明挺聪明，长大就歪了。咱们姊妹三个，又是女子，就算有天大的本领，又如何施展。”
　　大小姐李星华在旁听了两个妹妹的话，劝道：“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自古便有，并不独独咱家遇到，何苦为此事耿耿于怀？几个兄弟虽不如爹，焉知咱们李家会断送在他们手里？爹在的时候虽是宠小六了些，却也教他知道是非好歹，小六纵使胡闹，断不会做出杀人放火十恶不赦的事来，旁的几个兄弟更不用说，从小咱爹就亲自教导孝悌忠义克己复礼，虽不能成为人上之人，守住李家的产业，想也是可以的。”
　　二小姐用帕子拭掉眼泪，道：“大姐说的极是，纵使爹走了，兄弟们总会尽力撑起家业。”

　　一行人走到半路，忽见对面急急来了一辆马车，车上坐着两男一女，具是素服，身后立着一个花圈，哭得悲悲切切。
　　赶车的马夫看到李家送灵回来，顿足道：“老爷，咱们到底来迟了。”
　　那年长的男子抹一把眼泪抬起头，不是齐老爹又能是谁？
　　李大少爷尚在龙北没能赶回来，李二少爷李星予接替他的位置走在队伍前面，见齐老爹一家人姗姗来迟，全当没看见，仍自顾自地带着兄弟子侄向前走。
　　齐老爹从马车上翻身下来，紧走到二少爷面前，道：“二少爷，我们来迟了，没能见到老爷最后一面，可否告知老朽老爷葬在哪里，好让老朽前去祭拜？”
　　二少爷道：“老先生刚受了皇上隆恩，还是不要去墓地的好，平白受了晦气。”
　　齐老爹拱手道：“老爷于我齐家有恩，亦曾救过老朽的命，焉有老爷病逝，不来祭拜的道理，昨日老朽还想着寻个方便来探望老爷，谁成想老爷竟已去了。”
　　齐老爹说着，竟泪流不止。
　　四少爷见了，笑道：“既老先生记挂我爹，我爹病重这几日，如何一次不曾来探望？如今我爹去了，却又来这里说甚么救命之恩？老先生请回罢，你齐家如今飞黄腾达了，我李家一介平民，自是不敢高攀，哪里敢让老先生祭拜我爹呢，只怕老先生不去祭拜，我爹还能走得安生些。”
　　齐百鸣跟在李老爷身后，见四少爷不给他爹颜面，为他爹辩解道：“四少爷莫怪，之前本是打算来探望的，却因北人突然侵入济北，我哥在济北巡边，我娘日夜担忧，不期犯了心痛，请了多少大夫，总也不好，如今仍在家里躺着，怕冲撞了老爷，因此一直不能成行。李老爷于我家恩重如山，我家没齿难忘，烦请各位少爷指一条路，小生在此先谢过了。”
　　齐百鸣长作一揖，李家几位少爷却是谁也没有作声。
　　齐小妹在车上看了，也翻身下来，径走到正在发愣的李星辰面前，道：“六少爷，我大哥给你当了十几年的童养媳，到头来反被你退了婚，我们尚且不说什么，如今老爷没了，我们前来祭拜，也不能了么？”
　　李星辰呆呆地看向齐小妹，好半天，才明白她说什么，又看看她身后站在齐老爹和齐百鸣，并不言语，只转身往来路走了。
　　齐百鸣见了，忙追上，道：“六少爷，还是坐车去罢。”
　　李星辰却不答话，只顾埋头向前走，二少爷见了，吩咐四少爷道：“你快去跟上，别让他闹出什么乱子。”
　　四少爷忙应了，早见李长旭从人群中跑出来，跟上李星辰，拉住了他的手。
　　齐百鸣邀四少爷车上坐，四少爷却道：“我爹没了，我家的男人断是没有坐车的道理，齐二公子自便吧。”
　　齐百鸣没奈何，只得同李家少爷一起步行，只马车拉了齐老爹和齐小妹。
　　一行人到李老爷坟头祭拜了，李星辰又痛哭一场，几乎要昏过去，李长旭更是哭声震天，一边哭，还拉着李星辰的衣角抽泣道：“六叔，你莫要太过悲伤了，你若生了病，爷爷在天上看着，也是不能心安的，侄儿知道你心里难过，侄儿替你哭了，你莫难过了，若是病倒了，便是奶奶看着，也是心疼的。”
　　四少爷也劝：“小六，咱们该回家了，太太还在家里等着呢，你昨天就没吃饭，早上又没吃，太太一直惦记着你。”
　　李星辰好容易才止住了眼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李长旭连忙扶了他，却因人小力弱，险些翻倒在地，齐百鸣站在近前，忙扶了一把，触到他的胳膊，忽觉得和之前不大一样。
　　四少爷将人从齐百鸣手里接过，与李长旭扶了李星辰往家走，齐百鸣望着李星辰的背影，蓦然发现，一月不见李星辰竟又瘦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