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配》嬴束

11、第十一章

　　李星辰在家躺了两日，病情渐渐好转，又过了几日，便可出门行走了。李星辰在家闷不住，又带了两个小厮上街闲逛，整日喝茶吃酒听曲斗鸡，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如今没了齐百川的约束，愈加放纵了，李老爷看在眼里，心中焦躁，生怕偌大家业败在这个小儿子手里，又恐自己百年之后小儿子坐吃山空沦落街头，思来想去，决定先给小儿子相看一门亲事，哪怕以后小儿无能，有岳家照应，也不至沦落到街头乞讨。
　　李老爷与李老太太一合计，最后相中了城西秦氏家的小女儿，秦氏小门小户，虽听说李星辰好吃懒做，是个不思进取的主，但能攀上李家这样的大户，仍以为是天赐良缘。两家很快商议好了婚期，换了庚帖下了聘，只等来年初春完婚。
　　说来也奇，下完聘没多久，李星辰忽然再不去街上斗鸡听曲，而是整日将自己关在房内看书，李老爷以为成家立业使他忽然转性了，尚未来得及高兴，却发现李星辰看的并不是什么圣贤书，而是香艳的话本，内容之低俗让人咋舌，甚至还有分桃断袖的情节，李老爷一气之下将他的书付之一炬，狠下心来，将李星辰抽了两板子，又将给李星辰买书的小厮打了一顿，这事才算罢休。
　　李星辰无书可看，又去上街闲逛，无聊之际，走过一处茶坊，忽听里面隐约有人说了一句“齐百川”，不觉站住脚，转身向茶坊走去。
　　茶坊里坐满了人，一位说书先生正站在台上讲那良辰美景才子佳人，李星辰好容易找了个空位，刚刚坐下，对面的人忽然叫道：“六少爷，好几日不见，今儿终于舍得出门了？”
　　李星辰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因了一只斗鸡害他被齐百川一顿好打的刘二蛋。李星辰笑道：“刘二哥的鸡不养了？怎的有闲来这里听书？”
　　刘二蛋一拍大腿，激动道：“六少爷几日不出门，可知世事如白云苍狗，今朝已不同往日！”
　　小儿上了茶，李星辰端起来抿了一口，笑道：“我这几日不出门，到底是闭目塞听了些。刘二哥到底说说，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让刘二哥如此激动？”
　　刘二蛋笑道：“塞北一战，大将军大获全胜，伤亡极少，许多人都得了军功，领到了赏赐，我大哥也得了二十两银子，升了百夫长。”
　　“那可真是喜事，我在此恭喜刘大哥了，”李星辰从容道，“想来刘二哥以后也不必为一只鸡就坑人二百两银子了。”
　　刘二蛋哈哈笑道：“彼此彼此，彼此彼此，说来我更应该恭喜六少爷才对，六少爷怕是尚未知晓？你家未婚夫那才是个狠人，一上战场就砍了北人一个什么王的脑袋，龙颜大悦，赏了白银百两，直接升了校尉，俸禄两千石，以往是我眼拙，竟没看出齐大公子是人中龙凤，到底还李老爷慧眼识珠，待齐大公子凯旋归来，李家必定跟着飞黄腾达。”
　　李星辰听了也笑：“刘二哥此言差矣，我和齐大公子早就解除了婚约，我如今的未婚妻是城西秦家的小姐，齐家如何，于我李家没有干系。”
　　刘二蛋微怔，想了一回，笑道：“是我忘了，六少爷见笑了，可惜六少爷错过了这么一段好姻缘。”
　　李星辰但笑不语，低头喝茶，但闻周遭之人都在谈论战事，连说书先生的声音都盖过去了。
　　说书先生自觉脸上无光，只得闭了嘴，坐下来，也要了一壶茶自己慢慢品。茶客们见说书先生偷懒，反倒不乐意了，强要那先生继续说，那先生说了一段，仍无人听，只得停下，问那些茶客，到底想要怎样。
　　有人便道：“说那些才子佳人有什么意思？终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空想一场，不如说说当前战事，好歹也叫人知道，我们南朝人才辈出，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说书先生道：“诸位客官也莫要为难小生，小生尚且不知战事如何，如何说得？待小生打听清楚了，一一录下来，编成故事，说与众客官听，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都说好，纷纷将自己听到的消息说与说书先生听。
　　李星辰在茶坊坐了一天，傍晚才带着小厮回家。
　　自此之后，李星辰便成了这家茶坊的常客，天天带着小厮来吃茶听书，不时打赏那先生一二两银子，反倒比平日四处乱逛节省了不少，又因不再整天胡吃海喝，只以清茶为乐，那满身的肥肉也渐渐消减下去，圆滚滚的脸竟也隐约显露出少年的棱角。

　　两旬之后，齐家收到了皇上赏赐的百两白银，齐家接了旨谢了恩，打赏了传旨的太监，又设宴摆席，请了宾朋四邻，却独独没有给李家下贴。
　　李老爷知晓了，只叹道：“罢了罢了，如今百川做了校尉，他家自然不希望有人再提起之前与我家的婚约，更不想人知道被我家退了婚，这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计较的。”
　　李老太太道：“便是如此，也该退了咱家那三十两银子，之前家穷的时候那般耿直，不让他退，偏要退，我还极敬重他家，只当他家家风极好，谁知一旦发达了，便转脸不认人，连那三十两银子也不提不话了，可知有人不能富贵，一旦富贵，便失了本心。”
　　李老爷劝道：“罢了，不过是三十两银子，全当为辰儿积福了。”
　　李长旭听了，跑到李星辰房里，对正倚着门口发呆的李星辰道：“六叔六叔，听说六婶娘升了官发了财，却不要你了？”
　　李星辰将那已经变干发黄的草蚂蚱拢进袖里，笑道：“你这傻瓜，从哪听来的这样的话？你六婶娘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去哪里升官发财？”
　　李长旭想了想，问：“六叔，你和齐大公子没有和好么？”
　　李星辰不解，道：“这话从何说起？”
　　“六叔忘了么？便是那日六叔生病发烧，齐大公子夜里来看望你，我道六叔与他退了婚，问他为何还要来，他道已与六叔和好了，还将我赶到爷爷奶奶房里，自己陪了六叔半夜。”
　　李星辰微怔，想了一回，笑道：“你还不知道他？惯会哄人的，你还真信了。”
　　李长旭挠挠头，低头瞧见李星辰袖里露出来的草蚂蚱，觉得好没意思，便道：“六叔，你天天揣着这草蚂蚱，到底有什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