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配》嬴束

10、第十章

　　李星辰次日醒来，只觉得全身乏力，头重脚轻，睁眼一看，天微微亮，床边斜倚着一个人，那人一条腿搭在床沿，抱着双臂，靠着床柱子睡着了。
　　向脸上一望，不是齐百川又能是谁？
　　李星辰吃了一惊，清醒了大半，悄摸摸爬起来，揉揉眼又仔细看看，仍是齐百川的模样。
　　他心下惊疑，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齐百川的胳膊，却不是幻觉，心中更是诧异，暗道：“齐百川不是从军了么？如何还能来了我家？大将军军纪严明，如何随便任人出入军营？齐百川亦是恪守规矩的人，更何况军令如山，断不会做出私自外出的事来。莫非我烧糊涂了，把别人看成了他？”
　　正惊疑间，齐百川醒了，看李星辰神思不属地半跪在床上，便放下腿来，坐直了身体，问道：“醒了？可还觉得哪里难受？”
　　这声音分明也是齐百川的声音，李星辰迟疑片刻，犹犹豫豫地问道：“爹？”
　　齐百川一听，神色微凝，伸手摸了摸李星辰的额头，道：“烧是退了，人却傻了？”
　　李星辰听了，忙又改口道：“娘？”
　　“你还是趴下罢。”齐百川忙站起来，把李星辰摁趴在床上，冲外间喊道，“来顺！快过来，来顺！”
　　李来顺在外间和衣而卧，听见叫他，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抹一把腮边的哈喇子，匆匆跑进了屋，问道：“齐大公子何事？可是六少爷醒了？”
　　齐百川道：“快去叫大夫，你家六少爷烧傻了，连人都不认得了，老爷太太熬了一晚上，才睡下不久，先别惊动他们，等大夫诊断了再说。”
　　李星辰趴在床上听得分明，登时整个脸都涨红了，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叫住来顺：“慢着！齐百川哄你呢，你去睡你的觉罢，没甚么要紧的。”
　　李来顺却道：“六少爷，您还认得我是谁么？”
　　李星辰涨红着一张脸，嗔道：“齐百川胡言乱语，你跟着起什么哄！再不信我，我今晚就捉两只鬼火放你屋里。”
　　李来顺这才信了，连忙伏低做小，退了出去，房间里立刻安静下来。

　　李星辰恐被耻笑，先发制人，道：“你我已经退婚，为何又来我房里？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传出去你我如何自处？”
　　齐百川不答反道：“那瓜田邻近坟场，本就是阴寒之地，昨日又下了场雨，寒气更甚，即便要去，也要趁着天明，如何反倒趁着夜黑去了？你在家躺了半月，背后的伤还没好，营卫之气薄弱，难不知应避着阴寒？如何偏要寻它？昨晚回来就发烧说胡话，满床打滚，折腾了一宿，方才退烧，老爷太太年事已高，哪里经得起你这样磋磨？若我在时，多少可以照顾一二，若我不在，岂不是独独害苦了你的爹娘？你年纪也不小了，便不顾虑自己，也顾虑顾虑爹娘罢。”
　　李星辰自知理亏，忙拉住他的胳膊央求道：“好哥哥，我知错了，你饶我这一遭吧，以后再不敢了。”
　　齐百川道：“你总是这样说，何时做到了？要我如何相信你？”
　　李星辰更觉理亏，垂头耷脑，不再言语，怏怏地坐在那，看起来甚是可怜。
　　齐百川抽回胳膊，从床边站起来，出了门。少顷，端着一盆温水进来，打湿了帕子，给李星辰擦了脸，净了手，自己就着他用过的水洗了脸，把水倒了，对李星辰道：“我该走了，你躺着罢，别到处乱跑了，夜晚更不要出门，别总让老爷太太为你担心。”
　　李星辰忙道：“谨遵齐兄教诲，齐兄慢走。”
　　又冲门外喊道：“来顺，送送齐大公子。”
　　李来顺连忙跑进来，齐百川却道：“不用送了，好生服侍你家少爷罢。”
　　说完，齐百川抬脚走了，李来顺刚走到门口，就被撵了回来，只得站在门口目送齐百川离去。

　　李星辰趴在床上，待李来顺转过身走进屋里，问道：“齐百川如何来了？”
　　李来顺问：“少爷您不记得昨晚的事了？”
　　李星辰不解：“记得什么？”
　　李来顺道：“少爷您忘了？昨晚您说见了鬼火，夜里突然就发起烧来，好容易请来了大夫，您又突然说起胡话，还满床打滚，那大夫说不出您的病因，只说可能是中邪了，推说看不了，让找人做个法事，又请了两个，依旧如此说，老爷太太无法，只得将了银子去求大将军，幸而大将军是个仁善之人，允了齐大公子几个时辰回来探望，说来也奇，那齐大公子平日并无读书识字，也不见精通医理，却只一眼便道出您是中了阴寒之气，让那大夫开了几味驱寒散风的药，煎了一剂服下去，竟渐渐好转了。”
　　正说着，忽见齐百川又折了回来，李来顺忙迎了上去，问齐百川还有何事，齐百川道：“还有两句话，想要嘱咐你家少爷。”
　　李来顺忙把人请进屋，自己出去了。
　　李星辰不知他有甚要紧的事，正待要问，忽见他从袖中拿出一个东西，拉起他的手，放入掌中，道：“这个给你玩罢。”
　　说完，不待回答，也没说有甚要紧的话，便转身走了。
　　李星辰眼见齐百川匆匆离去，兀自诧异一番，低头一看掌中之物，还以为齐百川给他逮了一只大蚂蚱，再细看时，却是一只草蚂蚱，这草蚂蚱头尾分明，触须飘逸，大腿纤长，栩栩如生，十分精巧，绿油油的，散发着青草的清新气味，显然是刚编的。
　　李星辰看了一回，笑道：“齐兄还说我玩物丧志，我看齐兄比我也不遑多让，这草蚂蚱编得这样精巧，可见齐兄平日里也没少贪玩了。”
　　说完，不见有人回应，猛抬起头，屋里空荡荡的并无他人，这才想起齐百川刚才就已经走了。
　　李来顺送了齐百川，回来就看见李星辰侧卧在床上，盯着一个草蚂蚱，兀自发呆，他连唤了两声“少爷”，李星辰才回过神来，将那草蚂蚱收到袖中，问道：“什么事？”
　　李来顺道：“三少爷家的小少爷该起了，一会儿让他过来，还是送回家去？”
　　李星辰阖上眼，道：“送家去罢，我现在病着，他年纪又小，别把病气过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