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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故事很长 ...

  •   “叮叮叮…”一道刺耳突兀的手机铃声划破林向一个人的独白,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人,似是突然想起了些什么,慌里慌张地起身翻找。

      沈竟生前没整理的东西林向全部整理得很好,想显得这个房子曾经的主人未曾离开过一样,以至于林向自己的东西都不记得放哪了。

      时间耽搁得久了些,林向出门时还不忘深深地看了眼,在衬着梧桐树的落地窗前,永恒定格在黑白里相框的爱人。

      “你太慢了。”张婉茹精巧的鼻头在寒风中被冻得泛红,见到姗姗来迟的林向却也只抱怨了那么一句。

      “不好意思,来晚了。”林向有些疑惑——要是平常她指定得原地爆炸。

      办完离婚手续出来,林向坐在驾驶座打下车窗,向着站在不远处正吸着烟的张婉茹道:“这件事对不起,毕竟是我提的结婚。”

      闻言她立马啐了一口:“别老对不起,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

      吐出的白色烟雾轻拢住她美艳的脸庞,恰到好处地遮掩掉其一闪而过的一丝痛楚,“我们都是各取所需,无可奈何罢了。”

      似是叹息,亦或陈述,混进大片白色,登时风吹烟散,张婉茹又恢复如初,“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瘦得跟没钱吃饭似的,跟你来民政局我都嫌丢脸。”

      林向闻言看向后视镜里的自己——颧骨突出得明显,泛青胡渣遍布大半张脸,一牵动嘴角,左脸原本甜蜜深陷的梨涡也淡到几乎看不出来,使得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着那可怜兮兮的梨涡不动。

      张婉茹伸手掐掉橙红色的烟点,见林向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抿了抿红唇,“婚礼那天穿着高定西装的是你家小竟吧?”

      “你家小竟”这一称呼才把林向换回神,眨了眨被风吹到有些干涩眼睛,右手大拇指来回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树脂戒。

      异常满足地笑着道:“嗯。”

      “下次我去拜访一下他吧。”张婉茹似是也察觉自己说得有些别扭,偏头“啧”了一声。

      虽然跟张婉茹认识的时间不长,可她这个人活的潇洒通透,以至于林向当即就从这句话里察觉出了不对劲,再结合他刚赶到时张婉茹难得温和的态度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尽力扯了扯嘴角,浅浅的梨涡浅笑,“不会的。”

      我不会自杀的,我的故事还没讲完,怎么会急着去死。

      林向答非所问,但他们二者都心知肚明。

      他开车离开的前一刻道了句:“如果你是真的想拜访他的话,欢迎你。”

      刚一回到家中,林向就直往洗手间冲,不想让心上人看到自己这般邋遢的模样,待把自己捯饬干净整洁后,咧着嘴又盯着那处浅浅的梨涡看。

      沈竟喜欢戳林向的梨涡…

      因为他喜欢,所以不想失去。

      从沈竟死的那一天开始,林向便没进过食,即便没胃口,可为了把自己养出梨涡他还是去了厨房。

      沈竟有个小毛病——总是喜欢把东西往冰箱里塞,瓶瓶罐罐的调味料也就算了,有时离谱到连洗洁精都塞了进去。

      林向发现一次就拿出来一次,下次居然又出现在了里面,问沈竟为什么,他理直又气壮:“怕过期。”

      打开冰箱,里面果真有几瓶调味料,哪怕只是一丁点有关沈竟的痕迹存在身边,都会给林向一种幸福到鼻头一酸的幸福感。

      林向伸手去拿少到可怜的面条和鸡蛋,心里忍不住犯嘀咕“小竟又不好好吃饭。”

      蓦地睨见冰箱第二层深处有一大袋类似药的东西,在冷白的灯下泛着冷气,还没待他细看,锅里沸腾的水汽就叫嚣着顶开讨厌的锅盖,欢呼着往外溢。

      林向连忙去料理,自从沈竟死后,他的记忆力便一天不如一天,经这一折腾,便早就把藏匿在冰箱深处的那袋不知名的物件给抛之脑后了。

      林向端着朴素清淡的面条出来,在客厅吃了几口,觉得不对,砸吧了一下嘴,认为应是自己的问题又继续吃了。

      边吃边给灵台上永恒微笑的爱人讲刚才自己去干嘛了,讲着讲着才意识故事还没发展到这。

      自己的记性真是愈来愈差了,林向有些懊恼地想着,又接着一个多小时前的故事继续。

      在林向都快被爱与现实掰成两半的时候,遇到了张婉茹,她有个谈了两年的女朋友,目前也正遭遇父母的催婚,于是二人一拍即合,迅速地订了婚。

      林向母亲的病情因这一喜事被冲淡了大半,订婚宴上她也难得的清醒了几分。

      干瘦粗糙的双手紧握着张婉茹细腻柔软的手不放,脸上年岁堆积的折痕因笑容舒展开来,对一众亲友高兴地道:“婉茹是个好媳妇,长得又好看。”

      说着牵起了林向的左手,看着上面璀璨如星的钻戒,如释重负地道:“我儿子终于结婚了。”

      桌上一众亲友或多或少也都知道些内情,闻言全都给足了面子地高声祝贺,酒店包厢内一派喜气洋洋,美满和睦。

      嘈杂的欢祝和父母脸上久违的笑容,炸在耳边,晃在眼前。

      林向那份没由来的心慌又来势汹汹,这份心慌在订婚宴休息间内,见到一向大大咧咧的张婉茹落泪时达到了顶峰。

      因为这一虚假的婚姻女友和张婉茹分手了,女友说——

      光是婚姻二字的分量就已足够巨大,即便在其前加上“虚假”二字也是于事无补。

      结婚只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别妄想一劳永逸,父母永远不会知足,只会得寸进尺,下一步便是“生子”。

      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去结婚已是最大的极限,更枉论还要“生子”,时间会冲刷扭曲一切,能让美好的记忆都变得面目全非,何况一份悸动的爱。

      而婚姻有法律保障和社会认可,拥有长久存活于世间的一切权利,经久不衰。

      在这份虚假婚姻的阴影下,她必须倍受限制,瞻前顾后。

      人这一生难免会有无可奈何的事,怎么努力也无法到达的终点,明知结果,还执意如此,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不如及时止损,长痛不如短痛。

      “对不起,毕竟虚假婚姻的要求是我先提的,不然也不会到这种地步。”林向说着递了张纸巾给张婉茹。

      她抬手接过纸巾,抽噎道:“你怎么那么喜欢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他们从来不提各自的恋爱对象,这也算是两人虚假关系之间的默契,可此时刚吃了苦头的张婉茹还是忍不住关心:“你家那位呢?你跟他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我没跟他说。

      林向低头抿了抿嘴,没说话。

      订婚宴结束,林向把父母送回医院后,拖着疲惫沉重的身子回了家。

      一打开卧室门,入眼便是一派安逸祥和的画面——卧室里只开了床头意式的暖调床头灯,沈竟背靠立着的枕头,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框细边眼镜,正认真地看手上的书,温柔的暖光依赖在他脸上,不知弥足地将他照得整个上半身都散着干净到有些虚幻的柔光。

      沈竟在等他回家…

      林向的心一下子就被这美好到有温度的暖光给填满了,原本准备坦白的措辞也全都咽回了肚子,几个小时前张婉茹女友的言论不知疲惫地一直在耳边萦绕。

      那一刻,林向退缩了,他无法想象没有沈竟的日子。

      他告诉自己——这才刚订婚,事情还没个确切的着落,不告诉沈竟是怕他为这复杂难办的事操心劳神,更多的是不想让他胡思乱想,与自己自己滋生嫌隙,即便这个婚姻是虚假的…压根就不敢往“不信任”这三字上想。

      林向不信任沈竟不会因外界干扰而抛弃他,这看起来简单,本质上却是不信任他们这磕磕绊绊却也甜蜜了十年的感情。

      相爱十年,“信任”二字都写得艰难。

      沈竟察觉到林向的到来,抬头看他,视线下移,似是怔愣了一下,很快又扬起嘴角,上扬的弧度打捞起醉人的暖光,“你回来了,你妈妈她好些了吗?”——林向骗沈竟说今天去医院照顾妈妈。

      林向连滚带爬地扑进沈竟怀里,紧紧地抱住,用力到似要把他就这么揉进自己灵魂深处,偷偷藏起来,让他不用面对残酷现实的压榨与背叛。

      “好些了。”

      在林向的视野盲区,沈竟的眼眶却被林向空荡荡的右手无名指染得通红。

      言及此,林向感觉到有些口渴,喝了口水才站起来收拾碗筷,“那天没戴树脂戒是不想让这肮脏的婚姻染污了它。”

      回忆起2月25日,沈竟死前哭着问自己的树脂戒去哪了的那天下午。

      蓦地眼前景象模糊不清,尖锐刺耳的耳鸣在脑颅内撞击着回响。

      待清醒片刻后,身体的感受器才慢悠悠地汇报工作,一阵剧烈的刺痛从脚上突如其来。

      林向这才意识到手中的碗已从脱力的手中掉落,碎在了地上,满含怨恨地划伤了他的脚,以此来让罪魁祸首也吃点苦头。

      看着脚上狭长的伤口处不断溢出的艳红血滴,林向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短暂地失了神。

      果然是会遗传的…

      可林向还是笑着,笑得和黑白相框永恒定格的爱人一样灿烂温和。

      林向把他所有的故事都讲给沈竟听,毫无保留地全盘托付。

      “信任”二字林向一直在练,想写得再好看些,比长红布上的还要端正精致,比那一大叠情书上的还要真挚用心。

      你不理我也没关系,衬着窗外在风中飞舞的梧桐叶“唦唦”的声响,静静地听着就够了。

      这个故事很长,我用生命来与你细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故事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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