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婚礼》天埑无涯

10、零分

　　沈竟悄无声息地搬走了，林向都快把北京翻遍了也找不到他。

　　不死心地凭借各种关系线索向外省找，一连半个月都没去公司，直到股东们联合起来一起控诉他，他才勉为其难从重庆坐飞机回了北京总部开会。

　　会议的内容无非是就林向各种不负责的行为好一顿明朝暗讽，林向捏着胀痛的眉间，耐着俞加爆躁的性子，左耳进右耳出。

　　心里想着，如果不是当初沈竟说工作需要，林向才不会养这群好吃懒做，就只有一张嘴动得花里胡哨的废物。

　　等把沈竟找回来，林向第一时间就要好一顿告状，让他同意把这群废物都赶走。

　　在林向快要爆发的时候，这场“批斗大会”才终于结束，林向漫无目的地走去了沈竟的办公室，这一走才发现，原来他们的办公室离得这么远，平时居然没发现…

　　平常没事林向总喜欢往沈竟那跑，办公室总是一股淡雅怡人的茶香，最重要的是——有沈竟。

　　林向不想让公司员工知道他们的真实关系，他们已经在来自父母亲人方面的重压下苟延残喘至今，更罔论还要面对公司内部的舆论，

　　林向一直小心翼翼地将他们的关系保护起来，这也是在沈竟周围罩了个保护罩，想让他永远活在一个干净纯粹的世界里。

　　林向每次进沈竟的办公室前都还一副“我很正经，我有正事要办”的人模狗样，一进办公室关上门就化身树懒赖在沈竟身上，任他怎么拽都拽不下来。

　　多拽两下就起了火，用虎牙厮磨近在咫尺的雪白耳垂，压抑沙哑着嗓子道：“别动了。”说着恶劣地拉过沈竟正翻阅资料的左手，引至自己藏匿在西装裤下的****，“现在是在公司，隔着这扇门外面有几十号人，嗯？”尾调旖旎暧昧。

　　吓得沈竟赶忙停下妄图拽离林向的右手。

　　思及沈竟红到快要滴血的耳尖，林向忍不住轻笑，蓦地被如今空旷寂寥的画面刺了眼。

　　“咚咚咚”有人敲门。

　　林向无意识地道：“进。”

　　进来的是个眼熟的员工，平常应是总跟在沈竟屁股后边。

　　“有事？”林向顿了顿说了自己都难受的事实：“沈经理不在。”

　　“我知道。”员工似是有些怕林向，紧张得手都在抖。

　　林向正坐在沈竟的办公椅上，“哒哒哒”一下又一下，指尖敲出缓慢瘆人的声响，“说，找我有什么事？”

　　员工强镇定住，猛地90°鞠躬，“对不起，是我把您要结婚的事告诉的沈经理，我看出来你们的关系了，所以不想让沈经理被蒙在鼓里。”声音都是颤抖的。

　　指尖蓦地一顿，令人窒息的沉默似野蛮生长的藤蔓，肆无忌惮地迅速攀附在这一隅。

　　良久，林向才怔愣地开口：“你是怎么知道我要结婚这事的？”

　　“我有个亲戚去参加了您的订…”说着员工见林向眼里闪过一颗晶亮，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订婚宴。”

　　即便林向以为自己做得已够谨慎严密，将消息封锁得很好，可还是出现了这一漏洞。

　　林向将员工赶了出去，要按平常林向的性格只要下级员工犯了一点错误，他的脸一定比碳还黑，脾气一点就炸。

　　每当这个时候，他们就纷纷把合同交给沈竟，讨好道：“只有沈经理能治住老板了，拜托拜托。”

　　沈竟只得无奈地拿着一大叠合同进林向的办公室，林向一见他就立刻换了张人皮，嬉皮笑脸地拿过，抬手就签，手上还不忘占两把沈竟的便宜。

　　可现在不行了，这次是林向自己做错了。

　　眼眸中的晶亮奋力挣脱眼眶的束缚，争先恐后的向下滴落。

　　“小竟，你别丢下我。”

　　即便知道沈竟下定了决心离开，就绝不可能被林向找到，可他还是坚持不懈地找，哪怕有一丝希望他都不想放弃，努力让自己忙起来，不去面对北京家里空旷无人的房间。

　　婚礼当天，林向从外省赶了回来。

　　在林向与张婉茹互挽着下礼台时，蓦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登时心上猛地一跳，近乎狼狈的转头看，生怕自己又出现了幻觉。

　　于是喜气洋洋的人声鼎沸中，林向与分别一个多月的沈竟遥遥对望。

　　此时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是那怎么也跨不过的十年。

　　林向见沈竟穿了自己送他的八周年礼物，直愣了一下，关注点却不在此，沈竟瘦了很多，瘦到此时整个人都在宽大的西装里晃，脸色甚至比以往更苍白死气。

　　林向很想问他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饭了。

　　缓缓地向沈竟走去，过程漫长得像是在进行一场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婚礼。

　　而沈竟就站在终点，等着林向不许不慢地走完脚下这漫长艰难的十年，来拥抱他。

　　冗长的花路终于到头，待行至沈竟面前，沈竟却没耐心结这婚了，“新婚快乐。”

　　林向当即只觉一阵头晕目眩，似是给人当头一棒，强烈的酸涩登时涌上心头。

　　林向明白在沈竟眼里——他们在一起了十年，可林向却在爱与现实的单选题上选择了后者。

　　这一认知此时随着金黄香槟酒底部的气泡一齐向顶部冒，愈变愈大也愈发清晰——沈竟今晚来参加婚礼，不仅是为了确认，还是为了放下。

　　世上最开心的事莫过于失而复得，最伤心的事是得而复失，可林向从最一开始不把母亲患精神病以死逼婚这事告诉沈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沈竟，而他自己还无知无觉，反而变本加厉。

　　事情能在脱离掌控的轨道上愈走愈远，还真是多亏了林向的纵容。

　　伤害已然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所有的水落石出都是自欺欺人，再真诚的道歉后悔都是于事无补，林向只能看着沈竟毅然离开的背影，想说自己爱他，让他别生气。

　　却哽咽在喉咙处，因为没有资格说出那么纯粹真挚的“爱”字。

　　爱与现实之间是道单选题，林向贪婪地想两边都顾及，可规矩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他近乎自傲地认为可以凭借努力成为特例，为此他拼尽全力。

　　于是，沈竟鲜活的生命如流沙般，从林向颤抖的指缝间迅速流逝的同时，他接到了得了零分的成绩单。

　　破镜无法重圆，生活不是爱情小说，永远无法得到最完美的结局，所以林向从不后悔婚礼那天没拦住沈竟，定局已然如此。

　　分数不会有负值，零分永远是倒数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