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一败涂地 ...
-
去年十一月，林向的母亲因家族遗传和年龄的上升显现出了精神病。
一开始只是意识混乱，记忆力下降，随着时间的拖拽，已经严重到连自己的亲人和儿子都认不出来了的程度，却异常清晰地记得要让林向结婚。
由于精神病的折磨，她的情绪极其不稳定，动不动就光着脚爬上医院顶楼，抱着避雷针，蓬头垢面地痛苦尖叫，嘶声力竭地吼道：“结婚！我死之前要看到我的儿子结婚！我不能让林家就这么绝了后！”
任林向和医护人员怎么好声好气地劝都不下来，每次都闹得鸡飞狗跳。
医生对此的解释是——患者患病前对某件事有很深的执念，以至于患病后潜意识被无限放大才会死磕着不放，做出危及生命的举动以达成目的，除非完成这件事，否则无药可救。
林向的父母很爱他，甚至到了宠溺的地步，学生时期成绩差到这种程度都没见他们怎么样，但在他带沈竟回家宣布出柜时，他们的反应却前所未有的激烈强硬，甚至从没有打骂过林向的母亲,也恼怒地打了他，谩骂得很难听。
脸上火辣辣的痛感是这场战争的宣言战书，林向抗争了七年。
每年过春节都坚持把举目无亲的沈竟带回家，以实际行动无声地告诉他们：自己绝不认输。
功夫不负有心人，头几年还剑拔弩张气氛僵到一点便会炸开，近几年不知是出于习惯更多还是失望更多，总之局势正一点点地在变好。
甚至去年端午节，林向的母亲还包了粽子让他给还在北京工作的沈竟带上，嗔怪地笑道：“人家从重本辍学来给你帮忙，你可别累坏了人家。”
回到公司，林向帮沈竟热好粽子，就一骨碌翻倒沙发上，枕在正吃着粽子的沈竟的大腿上。
边说这件喜事，边笑着任沈竟一下又一下轻戳自己只有左脸才有的梨涡，一口气讲完，却蓦地听沈竟话语里满是心疼安慰的滋味，“别哭了。”
闻言林向这才发现——眼中沈竟白皙清隽的脸已被自己剔透的泪水给模糊殆尽，心里陡然泛起无边酸涩。
伸手抱住沈竟纤细劲瘦的腰，把脸埋了进去，才终于如释重负地呜咽出声。
七年了，和自己最亲的亲人对峙僵硬了七年，说不难受委屈都是假的。
可事总与愿违，即便只是才刚好一丁点的局势，却因林向父亲一个下跪的身影，瞬间输得全军覆没，毫无还手之力。
在林向的母亲某次又爬上楼顶闹事后，他的父亲把他叫去了楼梯间，二话不说就给他下了跪。
眼睁睁看着自己温柔贤惠的妻子变成如今这般疯疯癫癫的模样，可想而知他也是被逼到了何种境地，才会放下作为父亲的威严和中年男人的自尊，给自己那执迷不悔不悟的儿子下跪。
年过半百的父亲正跪在林向面前，楼道窗外夕阳将落未落，微弱的余晖照在父亲花白的发间，映射的银光刺眼灼目。
从那一刻起，事情就已朝着无法挽回的地步奋力狂奔，任林向怎么拼命地拽都拽不回来，反而被它拖得一身伤，叫苦都难。
深夜，林向怕自己翻来覆去地吵着沈竟睡觉，就走到阳台去抽烟，天幕从黑沉到蓝白，手里的烟灰缸也从空荡到满溢，一连好几天都这样彻夜难眠。
十年朝夕相处，沈竟自是眼明心静，在一天清晨便质问林向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林向眼球里充斥着红血丝，看着初生的曦光朝阳恬适地攀上沈竟睡眼惺忪的脸庞。
这幅情景像极了十年前的那天清晨，在梧桐树叶铺满的上学路上，两位少年炽热懵懂的爱恋不约而同地结合。
林向心里泛起了没由来的心慌，使得他没将他要娶个女人来应付他父母这事告诉沈竟，只简单地说了自己母亲病重，因为他料准沈竟极会人情世故——不会主动要求去医院看望林向的母亲 。
沈竟是个非常明事理且固执的人，他不可能任由因为自己葬送一个女人如花似玉般宝贵的婚姻，如果他知道了这事就一定会离开。
即便自己痛，也要成全别人。
可林向受不了，他不能失去沈竟。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一败涂地
